第6节

    啵崽心砰砰跳。

    他想问问谢亦舒是不是他妈妈，小嘴张了张，最终还是低下小胖脸。

    他要回去再看看妈妈的照片。

    他怕又认错人了。

    -

    小蘑菇班在一楼最西边。

    谢亦舒带着几个孩子到教室时，教室里已经有不少小孩子了。

    葛老师在给过会儿上课要用的蜡笔消毒，谢亦舒连忙过去接手。

    葛青看到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对他笑笑：“我从园长那儿听说了，你就是新来的生活老师吧？我叫葛青，以后我俩就是搭档了。”

    “我叫谢亦舒。”谢亦舒弯了弯眉眼，“以后还请多指教。”

    他长得温和，笑起来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葛青打消了对“新同事可能不好相处”的担忧，友好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小蘑菇班上的孩子。”

    “那边那个，叫陈立，是我们小蘑菇班的班长。他很懂事，平时也很照顾其他孩子。有他在，我跟苗苗老师都省心不少。”

    “他旁边在搭积木的那两个，穿红外套的叫张子轩，穿蓝外套的叫张子浩，他们是双胞胎，小轩是哥哥，眼睛下面有颗小痣。”

    “那个在看图画书的孩子叫萧意，他有些内向，比其他孩子容易哭。跟刚进幼儿园那会儿比起来，这孩子已经坚强很多了，但跟他说话时还是要更温柔一些……”

    谢亦舒认真听葛青介绍，努力记住每个孩子的名字和性格，余光察觉到远处投来的小目光。

    那个叫啵崽的小男孩正猫着腰，躲在玩具机甲后看他。

    见他看了过去，小胖墩立刻蹲下捂住了眼睛。好像这样，就藏起来了。

    谢亦舒被他给逗乐了，葛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捂着眼睛装隐形人的小胖崽，介绍道：“他叫顾薄，是上个月刚转来我们小蘑菇班的孩子。他……”

    葛青停住了，有些犹豫。

    谢亦舒看向她，询问道：“怎么了？”

    葛青看了看四周，没有孩子在，压低嗓子，用只有她和谢亦舒能听见的声音道：“他挺可怜的，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只有一个爸爸。”

    “他爸爸是修车的，好像在外头欠了不少钱，经常带着他搬家，这次也是因为搬家，才转到我们云山幼儿园。”

    “谢老师，你看他长得比别的孩子矮，又比别的孩子胖，估计也是因为家里买不起儿童营养液、只能让他多吃饭的缘故。”

    葛青看着玩具机甲后矮墩墩胖乎乎的小胖崽，目光里满是怜惜，“小蘑菇班只有他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我和苗苗老师就很少在孩子们面前提‘母亲’‘妈妈’的话题，他还太小了……”

    谢亦舒理解地点点头。

    他看向机甲后蹲着像个球的胖崽，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那个时候孤儿院资金不够，他们也很少能喝到营养液。个头就比别的孩子矮，看上去像营养不良。

    再加上没有爸爸妈妈，他和孤儿院的几个兄弟姐妹小时候没少被同龄的孩子嘲笑。后来还是宁不啄和江舟跟着光脑学了几招格斗，才没有人敢再欺负他们。

    想到过去，再看看远处的小胖崽，谢亦舒语气更柔缓了：“我知道了，谢谢葛老师。”

    -

    上课前，谢亦舒向孩子们做了自我介绍。

    因为弟弟妹妹多，谢亦舒很擅长和小孩子们打交道。一节美术课下来，就成了小家伙们口中的“舒舒老师”。

    美术课上，谢亦舒也注意到啵崽一直在看他。

    其他小孩子也会看他，遇到困难就会看向他，举手喊他去帮忙。但小胖崽不一样，他就只是看他，在谢亦舒猜测对方是不是需要他帮忙，准备过去时，又会低下头继续画画。

    课间休息半小时。

    谢亦舒带着几个要上厕所的孩子去了厕所，回来给几个要喝水的孩子倒了温水，喊住几个玩得满头大汗的小家伙，给他们换了垫背巾，靠着墙壁准备休息一会儿，发现小胖崽还在位置上画画。

    谢亦舒走过去，在他边上坐下。

    啵崽小胖手握着蜡笔，哼哧哼哧画得专注，头都不抬，也没注意到他过来。

    一直到唐棠喊了声“舒舒老师”，小胖墩才惊觉谢老师坐在自己边上。

    下意识挺直了腰板，深吸一口气，收住小肚腩。

    谢亦舒朝小姑娘挥了挥手，等小姑娘蹦蹦跳跳离开了，又扭头看向绷紧小胖脸、努力凹姿势的啵崽，对他笑了笑：“啵崽，你在画什么？”

    他看了看小胖崽的画，猜小家伙可能是在画房子，一道墙壁，两个窗。

    却没想到小胖墩认真回答道：“在画妈妈。”

    谢亦舒一时没反应过来。

    啵崽看着愣住的谢老师，灵光一闪，拍拍画稿，充满暗示地补充道：“啵崽的妈妈，皮肤白白、眼睛大大。”

    作者有话要说：　　啵崽：老师你看，和你像不像|·w·`)

    （啵崽有喝营养液，他胖墩墩只是因为吃饭老实，喝了营养液，饭饭吃的依旧多）

    （至于矮墩墩，随妈，长大会拔高）

    第6章

    谢亦舒想起小胖崽的身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看看满脸希冀，像是在等表扬的小胖崽，又看看桌上的画稿，鼓励道：“啵崽画得真好看！背景是蓝色的？涂得真漂亮，看上去像天空一样……”

    谢亦舒对着颇具抽象风格的幼儿画稿，努力寻找能表扬的地方。

    001小声提醒他：“宿主，他看起来好像快哭了。”

    谢亦舒声音一顿，扭头看向啵崽，才发现小胖墩的神情一点一点暗淡了下去。

    最终耷拉下小脑袋瓜。

    谢亦舒有些无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啵崽？”

    啵崽低着小胖脸，没吭声。

    他有点难过，难过得小肚子都没收住，一点一点突了出来。

    谢老师没有发现他是在画他。

    是因为谢老师不是他妈妈吗？

    小胖墩沮丧地瞅瞅桌上的画稿，又瞅了瞅谢亦舒工作牌上的照片，难过的小表情突然空了一下。

    他不敢置信地瞅瞅画稿，又瞅瞅照片，半晌一拍小脑袋。

    嗨呀，他知道啦。

    是他画得太少啦。

    他只画了一个角度的妈妈。

    “谢老师，啵崽还没画好。”

    小胖墩笨拙得把画稿对折对折再对折，叠成一个小方块，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对谢亦舒说：“啵崽要再画一张。”

    多画一点不同角度，谢老师说不定就能看出来啦。

    胖崽握拳。

    虽然不知道刚刚哪句说错了，但小胖崽能重新振作起来是件好事。

    谢亦舒放了心，伸手揉了揉啵崽的脑袋：“好呀，老师去给你拿新画纸。”

    -

    小蘑菇班的师生们发现，他们的小伙伴啵崽突然开始沉迷于画画。

    课间休息的时候，在位置上画画。

    体检排队的时候，蹲着画画。

    哪怕是称完体重，被秤上的数字打击得眼泪汪汪，也只是消极地蹲了会儿，就啪嗒啪嗒跑去角落，拿起画纸蜡笔，含泪画画。

    午间用餐，葛青跟谢亦舒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那孩子对一件事情那么投入。”

    谢亦舒看着老老实实扒光盘里最后一粒米饭，拿围兜擦擦嘴，就屁颠儿屁颠儿去一旁画画的小胖崽，心里柔软极了：“他在画他妈妈。”

    一开始像一道墙壁两扇窗。

    在给他展示了好几张新画后，已经有鼻子有眼，能看出是在画肖像画了。

    葛青没想到小家伙是在画妈妈。想到办公室里那份母亲栏空白的幼儿档案，一时有些感慨。

    也是可怜见。

    她换了个话题：“谢老师，今天午休我来看。过会儿楼上小花椰菜班的王老师会带你去职工宿舍，你先去宿舍整理整理。”

    脑海里响起001沮丧的小电子音。

    谢亦舒知道001是在为没法给孩子们讲古蓝星故事而失望。一边安慰它来日方长，一边感谢葛青：“好的。麻烦你了，葛老师。”

    -

    作为云山幼儿园唯一一个买不起房、住职工宿舍的年轻老师，王子峤很高兴能有新同事来和他作伴。所以在跟生活老师一块儿把“小花椰菜们”哄上床后，王子峤就兴冲冲地来领人了。

    走到楼下，王子峤第一眼就看到了他的新同事。

    第二眼就看到被他新同事牵着的小胖墩。

    “你好，我是谢亦舒，小蘑菇班的新生活老师。”新同事自我介绍道。

    王子峤上前和他握手，热情道：“你好，我叫王子峤，楼上小花椰菜班的。以后我俩就是舍友了，彼此多关照。”

    说完低头看了眼小胖墩：“这不是你们小蘑菇班的孩子吗？他怎么在这里呀？”

    说来话长。

    谢亦舒简要解释：“他睡不着，葛老师要看其他孩子，我就把他带着了。”

    啵崽乖乖打招呼：“王老师好。”

    “你好你好。”王子峤拍拍他的小脑袋，重又看向谢亦舒，“那谢老师，我先带你去宿舍。几间空的都好久没住人了，灰多，中午你可能得先打扫一下，不然晚上住不了。”

    啵崽小耳朵一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