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钟以默这才走向被冷落了颇久的女警官:“事情是这样的,我当事人,也就是袁女士,她损毁的这辆车呢,虽然车主是这位博晏先生,但这辆车至今还是车贷未还清的状态,而车贷呢,一直是我当事人袁女士在代为缴纳,也就是说,这辆车,属于存属关系存疑财产。也就是说……” 女警被钟以默这串丝毫不带停顿的话绕得晕晕乎乎,博晏也听不下去了,声音都不由得飙高:“你们都别搅和了,行!不!行!” 钟以默就这么被平白无故地吼了,撇撇嘴,不甘心地噤了声。 “我已经说了,她是我女朋友,她完全有权砸车,行了吧?”博晏一脸的精疲力竭,“都散了吧……” “……” “袁满,我们走。” 博晏下意识地伸手要拽袁满。 被挡开了。 “博先生,纠正一点,我已经不是你女朋友了,”就在一片沉默中,始终不吭声的袁满终于开口了,“请你跟他们一样,叫我袁女士。” 博晏双眼一黯。 郑衍叙眉毛一挑。 钟以默嘴上一叹:“哇哦!” “既然你不追究我责任了,那砸车这事儿就算告一段落,”袁满语气很冷,看向博晏的那双眼,更冷,“正好今天在派出所,那把我们之间的财务问题也一并解决了吧。” “……” 博晏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终于看明白了面前这位袁女士的表情—— 她不是在开玩笑。 她有一千种整男人的理论,她有一万个灵活运用过她的理论的女粉丝,只不过这一次,她要把理论用在他身上了…… 袁满嘴角是带笑的,眼睛却是红的,就这么一副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样子:“我没记错的话,你身上这件衣服是我买的吧,先把这件还给我吧。” 什么意思? 要当众扒`光负心汉? 钟以默顿时来劲了,说时迟、那时快,连博晏都还没反应过来,钟以默便已经对那群跟着他一起来的混混使了眼色:帮个忙呗! 混混们立马就领会,默契地两两上前,一下子就控制住了博晏的双手。 博晏吓得眼睛都瞪直了:“你是律师还是流氓头子啊?” 钟以默无谓的耸耸肩,一脸的你奈我何。 女警眼见形势不对,正要上前帮忙,却被郑衍叙拦下了。 “你敢袭警?!” 女警的怒视,郑衍叙全盘接收,他轻轻放开手,卸下了女警的防备,继而稍一低头,对着女警耳语起来。 郑衍叙的音量掌握得十分好,旁人完全听不清他俩说了些什么,但等二人再回到原地,女警已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谁不知道郑先生是谈判高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直击蛇身七寸,又稳又准。 女警愤愤地剜一眼博晏,直接调头走了。 博晏看着女警决绝的背影,这是要……撒手不管的节奏?博晏的声音开始不自觉得发颤:“你是警察!” 女警回头:“我是警察没错,但我首先还是个女人。” 这一刻,博晏面对一位全然陌生的袁女士,天干物燥下,终于体会到了任人宰割的无力感…… ☆、第 15 章 博晏此刻面对,一个冷脸的,一个表情莫测的,一个奸笑着看好戏的。 敌我力量悬殊,博晏只能狂打同情牌:“袁满,有什么事咱们私下里解决行不行?别当着外人的面……” 博晏的眼里,有急切,有悔意,即便这悔意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但那一刻,袁满差一点就动容了,从17岁到27岁,十年的感情,她没有他这么狠,终究不可能瞬间就断的干净。 四目相对间,博晏眼看她就要动容了,眼里刚生出一丝欣喜,却又一只手,突然斜刺里伸来打岔——直接蒙住了袁满的眼睛。 被突然蒙住眼的袁满也吃了一惊。随即耳边一热:“你对他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是郑衍叙的声音。 他的声音还是低沉悠扬如大提琴,却有股莫名的力量,把袁满钉在了原地。 对于这种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博晏彻底怒了:“这是我俩的家事,你们这帮外人插哪门子的手啊?” “……”显然,郑衍叙不屑于和低等人格的生物交流。 郑衍叙沉默的当口,一旁的钟以默言笑晏晏地接过话头:“博先生,别墨迹啦,是你自己脱呢?还是我们代劳?” 博晏试着挣扎,却被两个混混控制得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徒劳地看向袁满:“袁满……”祈求的意味比之前更浓了几分。 终于,袁满再度开腔了—— 说的却不是“放了他”,而是—— “这件西装,是我第一次飞去美国看你的时候帮你买的……” 此话一出,博晏彻底泄气了。 钟以默却更来劲儿,挑眉示意混混们放开博晏。 全世界都静静地看着博晏,博晏一脸铁青,扭捏了半晌,终究是猛一咬牙,三下五除二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一把甩到地上:“你们满意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这就……完啦?钟以默顿时有点意兴阑珊。博晏怒瞪了周围人一圈,调头就走。 钟以默看着他的背影,明显的意犹未尽。却在下一秒,博晏被袁满的下一句话狠狠绊住了脚步—— “这条领带,是我们认识七周年的时候我送你的礼物。” “……” “这件衬衫,是你第一次来我家见我父母之前,我帮你买的。” “……” “这条裤子,是你拿下第一份实习工作的时候,我送给你的。” “……” “这双鞋,有一次你在商场里等我,我见你在那儿试鞋,却没舍得买,等你离开了,我才进店里偷偷帮你买下。” “……” 最终,博晏脱得只剩一条底裤。 那愤恨到几乎滴血的眼神,仿佛在场的这些人掘了他家祖坟。袁满却始终面无表情,语速平缓。 只有捂着她眼睛的那个人知道,这女的究竟在暗地里流了多少眼泪。 袁满、郑衍叙、钟以默一行三人上了车。 钟以默抢了原本属于郑衍叙那盆宝贝盆栽的副驾驶位置,只能被逼一边怀抱着盆栽,一边把头探出窗外,和今天刚结交的小混混们道别。 “钟律师,谢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替我们和条子理论了几句,我们今晚肯定要在局子里睡了。” “没事没事,举手之……” 最后一个“劳”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该死的司机就猛地一踩油门,钟以默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靠椅上,就这么被逼闭了嘴。 钟以默吃痛地揉着后脑勺,脑袋扭向驾驶座,指控司机:“小叙叙,三天不见,你更阴险了。” 郑衍叙扫了眼自己的盆栽——很好,没有任何损伤——这之后才肯把目光分给钟以默一丢丢:“钟律师,三天不见,你还是那么爱多管闲事。” 郑衍叙一边恢复平稳车速,一边意有所指地瞄一眼后视镜里混混们的身影。 钟以默撇撇嘴,自己那是路见不平好嘛!那几个小混混帮摆水果摊的老奶奶,结果被高度老花眼的老奶奶误会,一路误会进了派出所……钟以默正暗着:“自古英雄无人懂啊!”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坐在后座的那位胖妞。 “三天不见,你还不是变得跟我一样爱管闲事了。”钟以默说着,意有所指地带了眼坐在后座。 确实,今晚郑衍叙的所作所为已经突破了钟以默这二十年来对他的认知。“郑衍叙”这三个字一贯可以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关你屁事关我屁事、我冷漠所以我存在”划等号的,今天是吃错药了?竟然肯帮这胖妞手撕前男友。 至于这位胖妞…… 钟以默扭头朝车后座一瞧,果然,胖妞正望着后视镜发呆,而后视镜里投影出的那个脱得只剩一条底裤和一双袜子的身影,已经渺小得快要看不见了。 钟以默忍不住劝一句:“哎呀!姑娘,别看了,再看也回不了头了。” 言犹在耳,袁满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看一眼钟以默担忧的脸,再看一眼司机先生冷酷的后脑勺,袁满鼻子一酸,就这么“哇”地一声,又哭了。 0.1秒之后,车子毫无征兆地一记狠刹,袁满的第一声哭声刚划过嗓子眼,身体就因着惯性往前一冲,脑袋正好卡在驾驶座与副驾驶座之间的空隙里,卡得袁满瞬间哭意全无。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阴测测地回过头来,看向正忙着手脚并用地拔着脑袋的袁满:“再哭就给我下车。” 说完便重新启动车子。 袁满见他跟没事人似的,就这么放任她被卡着,眼泪确实被逼了回去,鼻涕却被逼了出来:“喂喂喂!帮我把脑袋推出来啊!” 郑衍叙头也不回:“你就这样待着吧。” 袁满只好看向另一边的钟以默,钟以默自然接收到了她的求救眼神,正准备帮把手,耳畔却响起阴测测地一句:“你哪只手帮她,我就折了你哪只手。” 眼看正义使者真的被这臭司机唬得缩回了手,袁满急得大呼小叫:“别信他!他不敢!” 钟以默却只能爱莫能助地看看被卡着脑袋的袁老师,声如蚊鸣:“他敢……”上个月练剑道,他的胳膊就被自己这位多年好友弄脱臼了,这个周末,他可不想手也脱臼…… ……车里,终于安静了。 袁满的脑袋仍卡在那儿,双眼怒瞪前座的那两人。被忽略。 袁满只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没人性的,在那儿聊得欢:“知不知道哪有24小时营业的花店?” “干嘛?” 郑衍叙用下巴点一点他怀里抱着的盆栽:“它被人弄残了,我得去买营养液。” 钟以默不可思议地看看表:“这都一点多了,上哪去找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