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节
护卫训练有素地停住,碟子上糕点稳稳不落。 锦衣人目光在桌上扫过,道:“你没发觉有问题?” 黄内侍听着,心中一惊——难道点心有问题?有毒?有人试图暗害?这可糟了…… 护卫低头看看桌子,神色渐渐严肃,“是有问题。” 黄内侍更惊——要不要通报主子?这问题可大可小…… “赶紧解决。”锦衣人道。 黄内侍立即给外头守卫打眼色——小心对方暴起发难! “是。”护卫肃然道,直起腰。 室外玳瑁守卫正要冲进来。 那护卫伸手,将桌上赤豆卷和玫瑰酥位置换了换,将桂花糕和香糯饮调了调,将绿豆粉果和翡翠糕排了排,看来看去,又将赤血糯碟子拿起,顺手递给黄内侍。 黄内侍呆呆接了,想着这是干什么?换来换去的,碟子位置有玄机? 那护卫这才问锦衣人:“主子这回瞧着可好?” 锦衣人目光梭巡,“唔。”了一声,道:“这回可齐整了。” 黄内侍盯着桌上,桌上碟子都换过了,现在呈现一种两两对称的颜色分布,两端翡翠糕和绿豆粉果,是绿色的;再然后对称的桂花糕和香糯饮,是黄色的;再然后赤豆卷和玫瑰酥,是红色的;最里面白果松糕,是白色的。看起来彩虹一样,规律齐整。 黄内侍眨眨眼——什么意思?难道那严重的问题,就是要重排这点心? 看上去是这样。 他只好再做手势,把护卫打发回去。 这回那护卫再夹起翡翠糕,正要送上,锦衣人忽然道:“慢。” 那护卫再次训练有素停下,毫无惊讶。 “这糕……”锦衣人沉吟,“万一真的不好吃,我吃下了这一块,就得再吃一块……” 护卫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思考欠周悔恨惭愧神情。 是啊,点心对称,吃起来也要对称。主子吃了左侧绿色翡翠糕,整个桌子的协调完整已经被破坏,按照主子习惯,必得在右侧再吃一块绿豆粉果,形成对称才成。可这翡翠糕万一难吃,绿豆粉果也难吃,让主子强忍着吃一块难吃的也罢了,还要再吃一块更难吃的,主子会吐的。 护卫立即亮出小刀,吓了黄内侍一跳——这护卫要行刺弑主? 啊,管不管?救不救? 这锦衣人好烦,死了算了! 护卫用小刀,小心地将那翡翠糕切下一半,另一个护卫立即帮他用尺子量着,把另一边的绿豆粉果也切下相同大小的一半。 这样主子即使要吃个对称,也只吃一半,加起来一块的分量,不至于太痛苦。 锦衣人瞧着他们操作,叹息道:“你们还得和日语多学学,他切这些,从来不用尺子,切出来保证一样。” “是。”护卫们肃然答,“属下等火候不到,一定用心练习。” 黄内侍捂着胸口,默默出去了。 忍不住了,出门吐一分钟血先…… 等他吐完血回来,锦衣人已经吃完了对称的糕,果然一副痛不欲生神情。 黄内侍也觉得痛不欲生,决定今晚一定和主上要求,换个差事。 他一边肚子里骂,一边殷勤上前问锦衣人要不要洗浴休息,但这回再也不敢胡乱推荐什么。天知道这家伙有什么变态要求? 果然那人听了,点点头,挥挥手,立即有一个背着大箱子的护卫,放下了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无数个小格,不同的格子放着不同的衣物,按照颜色、式样、用处分门别类,每个格子上都贴着标签。一个护卫道:“今天是初三,穿白。”另一个护卫就戴上手套,拿出一整套衣裳,从外袍到深衣到内衣到腰带袜子,一色白色绫锦。用雪白的桑麻纸包了。又取出全套的洗浴用品,捧在手中,才跟着宫人,进去先安排。 锦衣人起身,如同吩咐自家下人般,随口道:“我洗浴不喜人伺候,你们都下去吧。” 黄内侍只好应是,正想着如何回报自己主上,这锦衣人的奇葩,锦衣人忽然又停步,道:“你家主子想我帮忙。可以。看我心情。等我歇好了再说。在此之前,不要吵我。” 黄内侍心中一喜,喜这人虽然奇葩,但果然一颗心九曲玲珑明如镜,立即恭恭敬敬应了。赶紧出殿,命所有人退出,百丈之内不许接近,又命赶紧将御花园里所有会叫的东西都堵住嘴——那家伙不许吵!万一哪只鸟叫了一声,他发飙怎么办? …… 夜色初降,雄城矗立在黑水泽独有的灰色雾气中。 上元城头点燃了密密麻麻的灯火,按照惯例,面对接壤的宁津县这一面的城墙上,灯火和士兵最为密集,巡城哨和口令往来不绝,而靠近黑水泽的西城门,因为一般人不会接近那里,相对防备要松懈些。 但所谓松懈,也是相对的,城头一刻钟一班岗哨,每五个垛口站班一人,城上有铜铃以丝线相连,任何人想要翻上城,都会牵动铁丝铜铃,城上下只要有任何动静,惊动一人就是惊动整个城头,惊动整个城头就会燃起烽火,烽火一燃,城下驻军和附近城门的驻军就会疾驰来援,整个上元城都会进入戒严状态。更不要说所有城楼、角楼机关会立即启动。 论起戒备森严,毫无漏洞,上元城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就连帝歌防卫,因为涉及错综复杂的利益体之间的干涉,也不如它铁板一块。 但再严密的制度和防范,都要人来做,而人,才是最不可靠的。 一个士兵站在垛口前,神态有些疲倦,长久的换班站岗,人会产生惰性,何况此处多年无滋扰,就算上元城被攻打,敌人也不会选择这道城门。 他目光因此散漫地四处乱转,身子也违背规定,探出了城头。 他忽然看见城墙根下有一样东西,一亮一亮的。 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忍不住将身子探出更多。 忽然他看见了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