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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会儿,又厉声说:“以后不准那样,脏!” 回应他的,是陈美兰头埋在枕头里,一阵咕咕唧唧的笑。 看着她埋头在被窝里的样子,真是奇怪,快四十岁的老夫老妻了,可阎肇依然跟少年时一样,有一种想把她生吞活拨,揉进自己身体里的冲动。 转身,这男人去干活儿了。 陈美兰昨天晚上因为忧心小旺和圆圆的事,一夜未睡,又坐飞机回来,一整天神经都紧绷着,年龄大了,睡眠于她特别重要,这会儿,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秋高气爽,屋后有麻雀和燕子在叽叽喳喳,风吹着槐树哗啦啦的响。 阎肇在淘肥肠,洗肥肠,完了还要烙饼,切葱蒜。 于梦中,陈美兰就闻到烙饼那熟悉的小麦甜香了,不一会儿锅子开了,阎肇洗肥肠洗的仔细,一点异味儿都没有,他还煮了羊肉,草果和花椒的香气顺着锅边的蒸气升腾出来,满院飘香。 她沉沉一觉,再醒来,一碗热腾腾的葫芦头泡馍,已经摆在院子里了。 馍是阎肇掰的,一粒又一粒,恰跟她的小拇指一样大。 粉是昨天晚上就拿冷水泡的,在羊肉汤里滚了一圈,既筋道又弹牙,是最合适的口感。 一口唆到嘴里,就是满满的幸福。 再抬头看看斜斜的夕阳,和被夕阳余晖镀了一层金光的,金黄色的树叶。 陈美兰的心,这才算真正舒畅了。 她看一眼男人,男人立刻躲开了她的眼睛,耳朵红的在滴血。 跟着阎肇,生活就是这么平淡,也不可能大富大贵。 他也永远不会说动人的话。 但是于活了两辈子的陈美兰来说,什么都比不上一觉睡起来,这碗香喷喷的葫芦头泡馍。 而它,在这个世间,陈美兰经历过的男人中,唯有阎肇能做得到。 大概,这就是她会在不知不觉中慢慢爱上他的原因吧。 这个三天小长假,俩口子有生以来头一回,单独在盐关村渡过了。 第二天,陈美兰到医院去看了一回周雪琴,万幸,切出来活检,周雪琴的瘤子是良性的。 也就是说切掉就好,她就可以出院了。 但因为怕死,怕没人伺候,又一回的,周雪琴把自己搞了个没脸。 即使陈美兰没把她让小狼吃油漆的事说出来,可她这回的行径,彻底的让阎肇鄙视她了。 所以她生病了,按理该让俩孩子来看看她的,阎肇都没让孩子们来。 人家俩口子略坐了会儿,就走了。 周雪琴踱步到玻璃窗处,就见楼下,人家俩口子说着什么,边走边笑。 阎肇提着陈美兰的包,在听她说什么,边走,边拉开包,拿出水杯,陈美兰接了过来,喝了一口,递还给阎肇,继续讲着什么,继而,俩人就上车了。 香槟色的皇冠车被阳光照耀着,刺的周雪琴睁不开眼睛。 遥想上辈子,初次相亲的时候,两排照片,一排是男,一排是女,当时毛纺厂所有的领导集体审定,有人把陈美兰的和阎肇的照片并到了一起,顿时大家齐齐夸,说这俩瞧着就是一对儿。 男的阳刚正气,女的温柔娇俏,凑一块儿,简直天造地设。 紧接着,大家就聊起了阎肇的身世。 而周雪琴,主要是听说阎肇的家世背景好,才让她做书记的爹换的照片。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那时的陈美兰是真漂亮啊,黑白照片都掩不住她身上的灵动,脸上的稚气和可爱,她的照片,被从阎肇的照片旁边挪开,换成了周雪琴。 但周仁义于心不忍,又给陈美兰选了一个,其中最俊俏,帅气的小伙儿。 周雪琴心里当时在想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可她又捣了个鬼,替陈美兰换掉了。 那时她从来没想过,头一回,两张照片被拨在一起的两个人,最终依然会走到一起。 也没想过,他们会过得那么幸福。 病床上,她孤伶伶的坐着,望着自己被阳光照射的,孤单的影子。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