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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几个孩子一清早起来,嚷嚷着还要去卖菜。 阎肇昨天说过,自己今天还要在家呆一天,陈美兰还没给他派活儿,大清早的,就见他已经提着扫把进厕所了,不一会儿,端着个纸篓子出来了。 她不在的这段日子,厕所被人弄的很脏。 陈美兰两辈子都没收拾过厕所,都是花钱请人收拾,这几天没顾上收拾厕所,每天进出厕所,鼻子里都得塞两团卫生纸。 这个男人不一般,居然会收拾厕所。 今天陈美兰就不买早餐了,她得给愿意收拾厕所的男人亲自做一回早餐。 几个孩子就在门口卖菜,小旺闻到厨房里突然传出一股扑鼻的香味,他自己不好意思叫妈,于是捅了捅招娣:“快问问,你妈在做啥好吃的。” “妈妈,你做的什么早餐呀。”招娣回头问。 “蒸的馒头,加油泼辣子,还有小咸菜,熬的粥,怎么样?”陈美兰回头问。 小旺想起昨天晚上呛的,那又辣又香,香喷喷的油泼辣子,里面还有熟芝麻,还有花椒味道,把它夹到馍里头,孩子唔的一声:这个后妈呐,怎么总能做出他喜欢的吃的东西呀。 干净的马路,来来往往的人,尤其是那些妇女们,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小旺和小狼。 好多妇女都冲着他们几个来了,其实她们去菜市场也能买到菜,但是,偶尔来一两个,就要摸摸小旺:“一把多少钱呀?” “一毛。” “给你一毛,你是乖孩子,可不能欺负招娣呀。”妇女摸摸小旺的脸。 孩子在村里的地位取决于父母在村里的为人。 小旺接过钱,吸了吸鼻子,他和小狼为什么在外婆家那么受欺负。 其实是因为,村里的女人总骂周雪琴是狐狸精。 小旺慢慢有点喜欢这个村子了。 …… 朝阳升起,一片沃野上,跟盐关村隔一条马路,就是整个西平市最大的厂子东方集团,主营电子工业,而从东方集团再往前走,还有西美集团,秦川集团,后面是一片黑鸦鸦的土地,聚集了好几个煤老板,阎西山有两个煤矿,在这儿承包了一片地,用来当煤厂。 煤厂中,在一群一身黑的人群中,有一抹水红色的身影显得格外亮眼。 这当然是阎西山。 跟在他身后的是胡小眉的弟弟胡小华,也是他的煤矿经理。 “姐夫,那张《嫖娼处罚通知书》到底哪来的,我姐昨天晚上在三支队是被全村人唾出来的,委屈坏了。”胡小华说。 阎西山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 在教育局领导面前丢了大脸,胡主任为了平息众怒,甚至对围观的群众说,要考虑直接从教师队伍里开除胡小眉。 胡小眉可不委屈坏了,昨天晚上哭着要上吊,阎西山守了一宿。 他就纳了闷了,当初不是在派出所找过关系,那东西被封存了吗,到底是谁翻出来的。 不过阎西山现在顾不上这个。 陈美兰在他家老宅里养了个野男人,这才是让阎西山最火大的。 今天借着送煤,他得带一帮工人去趟盐关村。 本来卸车煤,只要两三个人手就够了,但阎西山故意喊了七八号人,而且还是经常跟着他一起抢地盘,打群架的老手们,让他们扛着铁锨,跳上卡车,浩浩荡荡,直奔盐关村。 不像前些年,凭票供煤,一看到煤车来大家就集体冲过去,一窝蜂的抢。 现在买煤凭钱,而且供的量足,啥时候去都有煤,所以煤车来了大家也不新鲜。 反而最近中央台在放《雪城》,讲文G岁月,总能惹起大家的唏嘘,人们坐一块儿聊电视剧聊的真香,就更不关注煤车了。 甭看阎西山进村前招摇喝众,人五人六的,但真正进了村子,还是得夹着尾巴。 毕竟才改革开放不久,农村人的老观念,他还是个黑五类,再说了,暴发户这东西大家明面上尊重,背地里不耻。 而且陈美兰在村里太会做人,整个盐关村,从村支书到他的堂房叔伯,心都向着陈美兰,而且没一个不盼着他倒血霉的。 那房子当初都是村长和书记作主给的陈美兰,现在想要回来,他得师出有名。 所以跳下煤车,趁着工人们卸货的工夫,他还在观望,先得看看,陈美兰到底带了个什么样的男人住进他家。 院门紧闭,看不着里面,阎西山就有点着急。 还有点没来由的生气,心里还觉得有点好笑:就陈美兰那种闷哼哼的臭脾气,能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怕不是个又脏又臭,跟这些煤矿工人一样的农民工吧。 而正好就在这时,三个孩子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又卖了两把小青菜,估摸着陈美兰的饭该熟了,手拉着手,正在往家走。 “那不是你家招娣?”胡小华说。 阎西山一看,还真是招娣,前面一个,后面一个,一胖一瘦俩小男孩,一边牵着一个。 招娣是他闺女,阎西山已经快半年没见面了,肯定很想念。 而且他原来习惯了,看招娣两个辫子扎的高高的,特别可爱,忍不住就伸手揪了一下:“招娣,你妈呢。” 招娣也是真奇怪,下意识喊了声疼,但是抬头见是阎西山,小女孩的脸色煞时苍白,孩子整个人开始发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