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憔悴
秦意欢将碗放下,目光投在了陆景淮脸上。 她散乱的眼神聚焦起来,这才看清了他脸上的憔悴,不比她好多少,青色的胡渣冒出,让原本清隽的面容都黯淡了许多。 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谢谢。”她看到陆景淮露出了希冀的眼神,顿了顿,才接着说:“碗我来洗就好了,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秦意欢一口气说了很多话,陆景淮怔了怔,脸色有些青白,唇线也紧紧绷着,仿佛在按捺着什么,半响,他才点点头,沉默地离开了。 屋子里少了一个人,重新变回静谧的模样,暖黄的灯光也驱不散死沉的气息。 秦意欢凝视着桌上的碗。 窗户半开着,夜晚的凉风涌入,鼓起了轻纱窗帘,伴随着晚风的还有万家灯火的饭菜飘香和热闹人声,与屋内的一切都形成了对比。 秦意欢不自觉地将手放在了肚子上。 她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生命的流逝,一切都显得恍然。 夜依旧深沉,浓墨似的天空难以看清其他颜色,不像白天,总能被其他色彩影响,晕染成一幅又一幅不一样的画布。 这天夜里,秦意欢做了个梦。 梦里她怀抱着一个小孩,正在唱着摇篮曲,磕磕绊绊的,但小孩似乎挺喜欢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可场景一转,她却在寻找着小孩,疯狂地呐喊着什么,尔后凭空出现在她眼前的,是血淋淋的地板和一盏头顶的亮灯。 以及浓烈的消毒水味。 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起了在医院的时刻。 秦意欢猛然被惊醒,睁开了双眼。 白日强烈的光刺得让她有些难受地又闭上了眼睛,缓了一会儿后,听见有人和她说:“意欢,醒了吗?感觉好点没?” 她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才发现她的床旁边站着陆景淮和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看起来是医生的陌生人。 陆景淮解释道:“你发烧了,所以我让家庭医生过来了一趟。” 秦意欢缓缓地挪开视线,看着自己正打着点滴的左手,说:“抱歉,我现在需要休息。” 医生犹豫道:“可你的身子……” “好。”陆景淮打断了医生接下来的话语,轻声答应了秦意欢的需求。 他朝医生看了眼,医生立刻开始收拾医药箱。 床上的秦意欢又闭上了眼睛,呼吸平稳,好像真的堕入了梦乡一般,陆景淮轻叹了声,和医生一起离开了房间。 关门的声音响起后,秦意欢才又睁开了双眼,她半支起身子,环视了房间一切,所有的装饰装潢都是依旧,可那消毒水味却还是弥散在其中,像是不放过她的魔鬼,一遍又一遍逼她回想血淋淋的往事。 她咬着牙,拔掉了针,扔到地上,才重新躺回床上,缓慢地将被子拉起,盖住自己的头,侧身曲着身子躺着,如同蜷缩在壳子里的小动物。 陆景淮和医生在客厅那儿面对面站着。 他仔细地听讲着医生说的注意事项。 医生说她身子骨太弱,底寒凉,而且刚大病一场也没用心养好,现在这样生些小病都不算什么,怕的是日后身子会因为现在没调理好从此变差,这是得不偿失,让陆景淮好好照顾病人,还明里暗里责怪了陆景淮好几次,说他先前没照顾好人家小姑娘。 陆景淮垂头,没法反驳。 他的确没照顾好秦意欢,这让他觉得难堪又难过,可医生话里的意思是将他当成了秦意欢的男朋友,这又让他心里生出了微妙的类似于欢喜的心情,两种截然相反的心情混合,像是矛盾本身的碰撞。 医生开了点药,然后吩咐了另外一些注意事项便走了。 陆景淮在秦意欢的客厅坐了会儿,里边都没什么动静,于是他又走到厨房,就着助理刚买的食材熬了点粥和做了点药膳,都放在电饭锅里保温,然后在客厅那儿留了张纸条才离开。 秦意欢踩着虚浮的步子走到客厅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橙黄色的便签纸,是她家的。 苍劲有力的字体,她一下子就认出来是陆景淮的笔迹。 抿着唇看了眼便签纸上的话语,她撕下后走到厨房,左右张望了下,然后打开了电饭锅,粥的香气突破了束缚传了出来,唤醒了她的味蕾,饥饿的感觉后知后觉地出现了。 她将电饭锅里的菜和粥都拿了出来。 上边是粥,下边是漾着一股药味儿的菜肴。 她有些讨厌这股药味儿,于是皱着眉拎开了,可想到是人陆景淮好心做给她的,不晓得花了多少时间,又推了回来,用筷子夹起尝了口。 到了口腔里,药味反而不怎么浓了,虽然还有,但被其他调味料和菜本身的味道遮盖得很好,算不上有多可口,但作为药膳而言,做到这种地步已经算是相当美味了。 陆景淮花了心思。 她挠了挠鼻梁骨,虽有些抗拒,最后还是多吃了两口。 好像这段时间,陆景淮一直跑来她家里找她,又是守候,又是煮粥,这种被时刻关注的感觉,秦意欢不讨厌,但也绝不喜欢,她向来不喜欢欠人情,更不希望欠陆景淮的,原本他们两人的关系就有些微妙。 都说女生的第六感很强,她总觉得陆景淮像是在借着这样的行动对她说明些什么,或许是还未放下,又或许是让她忘了陆非衍,重新开始。 喉间涌出了点点的苦涩,她放下筷子,取过手机,点开陆景淮的微信聊天框,犹豫了会儿还是发了一条信息。 “叮咚。” 昏暗的房间里,手机屏幕亮起,是微信的信息提示。 刚从浴室出来,正用浴巾擦着头发的陆景淮走到桌前,眯着眼看了眼手机提示后举起手机解了锁。 微信的消息弹了出来,是秦意欢的聊天对话框,他凝了神去看,却在看清内容后,镇定自若的表情龟裂。 他苦涩地扯开了个笑容,将手机随手扔到了地上,用毛巾狠狠地擦了几下头发后,又烦躁地吼了声,将毛巾扔到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