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约莫半盏茶功夫，听雪领着人过来了。 “谷以安见过小姐，小姐金安。” 他倒挺机灵，见着她，称呼是家里边的，不是宫里的。 沐如嫣笑眯眯的让他起来，上下打量打量他，瞧着最多二十出头，面容清秀，言行举止很有涵养，带着一股子书卷气息，若不是他身上挥散不去的药材味，旁人一定会以为他只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她也不多说什么废话，只让他想方设法到三皇子跟前贴身伺候，保证三皇子不会被人暗害而死，同时也把一些关于怎么治疗水痘的方法告诉了他。 谷以安对“水痘”一词很陌生，但他非常聪明，沐如嫣随便解释了下他就懂了，以防万一，她把如何治疗天花的方法也说了一些。之所以她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以前在现代时曾对天花和水痘是不是同一种东西感到好奇，就去搜索了解了一下，没想到现在会派上用场。 …… 三皇子出花，从华清宫到烟雨阁这一片，沐如嫣回去时，看到到处都是宫女太监拿着木勺在泼洒着什么，许是在消毒吧。 “主子，您可回来了！” 她刚到门口，就看到前些日子来的那个姑姑等在那，一见她赶忙迎了过来。 “姑姑这是怎么了？”听雪问道。 沐如嫣也接过话：“对啊，秦柳姑姑一脸焦急的，可是烟雨阁发生什么事了？” “回主子。”秦柳给她行了个礼，再道：“三皇子身染恶疾，皇后娘娘方才派人过来传话，烟雨阁这一带都不能住了，怕主子也被传染，便让主子暂时迁到慧竹殿的云烟阁去。” 古代的人最忌讳天花这样的传染病，皇后要她换地方住也是正常的，估计是怕她有个什么好歹的，那就不能用她牵制她那个天下第一首富的爹了，所以才火急火燎的要她赶紧搬走。 慧竹殿云烟阁离烟雨阁挺近的，走过一个小花园几堵宫墙就到了，是个种满了竹子的地方，秦柳说里边还住着一个主子，正五品林嫔，比她高一个等级。 沐如嫣在脑子里想了想，这不是之前梅氏嘲讽她时提到过的那个妃嫔么，和她同时期进宫的，有段时间很得齐瑾帝的欢心，短短一个月时间就从采女升到了嫔位。据说是个才高八斗的才女，谈吐言行极为讲究，骨子更是高冷的不行，不怎么和后宫里其他嫔妃打交道，以为自己有皇帝的宠爱就了不起了。结果后宫女人那么多，齐瑾帝很快就将她抛之脑后，任凭她在听风阁自哀自怜。 才女啊……这下可头疼了，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和文绉绉的人打交道了，真不知搬过去后能不能相处的愉快。 “主子，皇上刚才也派人过来传话了，今晚要您侍寝，咱们还是尽快搬到云烟阁准备准备吧。”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沐如嫣还在纠结怎么和林嫔相处呢，秦柳又抛给她一个难题。 这渣皇帝脑袋被门夹了么，她背上的伤还没好怎么就要她侍寝了？ ☆、第22章 初露端倪 第二十二章 ****** 听风阁这个林嫔果然不屑与其他嫔妃来往，沐如嫣搬过去后连她的人影都没看见，好歹住一块儿，招呼总要打一个吧？她没礼数不代表她也没，待东西整理的差不多后，她就让听雪选了几件书房里用得上的东西给她送了过去。 忙碌了一整天，人手本来就不够，大家都累了，但齐瑾帝要来，纵然再累，还是得准备一下。秦柳算稳重的，许是年纪最大的原由，新来的几个宫女太监都蛮听她的话，依她所言，有条不紊的整理着云烟阁，很快就收拾妥当了。 沐如嫣沐浴出来，秦柳立刻迎了上去，恭敬道：“主子，皇上恐怕还有会子才会过来，您可要先用点东西果腹？” “姑姑辛苦了。”沐如嫣温和一笑，“听雪，还不快拿个帕子来给姑姑擦擦汗。” “奴婢不敢劳听雪姑娘大驾，自己来便是。”秦柳弯着腰往后退了退，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手帕擦汗，边擦边不好意思的说：“奴婢不懂事，一身汗味的，熏着主子了。” 沐如嫣依然笑着，不在乎的上前拉住她的手，并拿过她手里的帕子亲自为她擦汗。 “主子金枝玉叶，怎可屈尊为奴婢拭汗，真是折煞奴婢了。”秦柳吓了一大跳，忙跪在地上。 “姑姑初来烟雨阁时我便说过，倘若你们真心待我，我定不会亏待你们。”沐如嫣扶她起来，带着真诚的表情看着她，“这些日子姑姑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在眼里，姑姑是个稳妥的人，如嫣相信姑姑。日后还会有其他事情需要姑姑照拂，还请姑姑不要与如嫣生分客气，彼此若能将对方视作亲人自是最好不过。” 她打听过了，秦柳这个人曾经伺候过先皇的宠妃，在宫里也算是老资格的。先皇宠妃殉葬后，她留在了宫里，自新帝登基起，前后在两个人那待过，之后来到了她这。 不管那人打的是什么算盘将秦柳调到她身边，顺利逃出宫之前，先麻痹麻痹她和她背后的人总是没错的。 于是，沐如嫣便做出一副甚为相信和喜欢秦柳的样子，不但大大的称赞了她，还赏了她一些东西，后者推辞不过，只得收下。 秦柳退下后，沐如嫣叫来了在烟雨阁看门的小太监。 “小路子，今日你在烟雨阁门口时，可看见什么人从门前经过前往华清宫？” “回、回主子……”估计是第一次和沐如嫣正面相对，小路子很紧张，说话都有点结巴，见状，沐如嫣给夏菊一个眼色，夏菊便走到他身旁将他从地上扶起，笑道：“小路子你别害怕，主子叫你来问话，就是想知道今天都有谁去了华清宫，主子是担心三皇子，怕那些人里边有坏人混进去。你别怕，照实说便是了，待会皇上来了要是问起此事，主子也好替你回答，免得你见了圣驾心中惶恐失了礼数被罚。” “是是，奴才晓得了，多谢主子。”小路子弓着背冲沐如嫣不住的道谢，再把今日出现在烟雨阁附近的人说与她听。 皇后是后宫之主，关心皇嗣乃是她的本分，她自然要派人去华清宫问候，除了她之外，还有夏贵妃高贤妃雅妃萧妃等一些正三品以上的妃嫔都有派人送东西到华清宫，多以金贵的药材和补品为主，其中也有小部分是小孩子的衣衫。 今日之内到过华清宫的人很多，一时之间也不能确定各宫送来的东西里有没有猫腻。三皇子这病来得突然，太医暂时给出的结论是一直未好的风寒加重，病源发作成了更凶恶的病毒，加之三皇子年幼体弱，因而才会出花。 信太医就有鬼了，明明只是小小的风寒和营养不良，怎么会变成天花呢？沐如嫣腹诽着，正欲挥手让小路子下去，他又冒出一句话来：“对了，锦翠殿的高主子也派宫女送了一只据说是亲手缝制的老虎布偶给三皇子，高主子向来手巧，那老虎做的活像是真的一样，奴才还想着三皇子见了一定很开心，病情也会好转，谁知道……呜呜……” “高主子？”沐如嫣无视哭起来的小路子，在脑中思索着对方是谁。 小路子见她不明白，便抹一把眼泪啜泣道：“回主子，高主子是和主子一起进宫的，乃当今皇后母家侧室所出的庶女，现为正四品容华。”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沐如嫣点点头。 小路子得令退下。 “夏菊，叶修容搬到何处去了？” 她得找叶氏谈谈，毕竟三皇子是在她宫里出的事。 “主子，叶修容搬到永春宫去了，离咱们这有点远，主子可是要见她？”夏菊答道。 “今日是见不成了，皇上等会还要过来呢。”沐如嫣皱皱眉，再摸着肚子对夏菊笑笑：“这会子突然觉得饿了，夏菊你去御膳房看看今晚的膳食好了没有，让他们再做一道蛋花汤，我想吃。” “是，奴婢这便去。”夏菊冲她福了福身子。 …… 待夏菊走后，沐如嫣叫来听雪，让她去找谷以安，两人一起想办法混进负责销毁三皇子所接触过的所有物件的宫女太监里，调查一下有没有可疑之处，若是可以，最好是将高容华送去的那只老虎玩偶带回来。 听雪领命后退去，沐如嫣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开始着手打扮自己，等着齐瑾帝过来。 也不知道要怎么打扮，夏菊和听雪都被支开，又不能叫其他人上来帮忙，免得他们看见她的两个随身侍婢都不在而生疑，她只能自力更生。 妆奁上摆了不少首饰，沐如嫣这个拿起试一试那个拿起试一试，捣腾老半天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不整什么发型了，只用一个粘着朵桃花的发梳将长发束于脑后，一些较短的发丝则自然散下。 当夏菊带着晚膳归来时，她前脚刚进来，齐瑾帝的銮驾后脚就到了。 ☆、第23章 埋线 第二十三章 ****** 夏菊回来看她只穿着一件月牙色的曳地裙，长发则随意披着，登时又急又慌。“主子，听雪没有给您打扮么，您这幅样子去见皇上怎么行？” 沐如嫣趁御膳房的太监都在忙着上菜，就偷偷凑到她耳边安慰：“明面上打扮的再光华艳丽又没用，你忘了我背上的伤了么？好了好了别操心了，快点稳一稳心神随我出去接驾。” 她都这样说了，眼看也没时间再重新打扮，夏菊只好随她出去。 “妾身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沐如嫣立在小桥跟前，冲刚下轿撵的齐瑾帝行礼，后者的目光在附近转了一圈后才落在她身上。 “沐良娣免礼平身。” 齐瑾帝缓步到她身旁，待她徐徐站起后，眼里露出几分惊艳。她身子娇小，纤腰本就不盈一握，穿着这件束腰的曳地裙就更显得腰肢细弱了。如黑檀木般的发丝随意散着，只有一朵桃花缀在其中，没有其他繁琐的发饰，如此倒更显得她容貌出众。巴掌大的小脸绽着柔柔的笑，乌黑的眸子亮晶晶的瞅着他，里面是掩饰不住的爱慕，等他看过去时又连忙垂眸隐去，犹如受惊的小鹿乖乖站着，怕被人看穿心头的欢喜。 “夜黑风大，爱妃怎么穿的这样少便出来了。”他淡淡开口，习惯性地伸手去揽她的腰肢。 “唔。”沐如嫣轻声闷哼，细眉微蹙。 齐瑾帝一怔，蓦地想起她后背有伤，他这一伸手怕是碰到她的伤口了，思及此，他不动声色的将手收了回来，缓步往前走，面色冷如寒冰。 沐如嫣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小碎步跟过去，两人便一前一后进了新搬的屋子里。 御膳房的人已经摆好菜式了，给齐瑾帝请安后退下。 小小的圆桌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美食，除了一道飘着几根葱花的蛋花汤以外，其他都是齐瑾帝平时爱吃的菜。他扫了桌面一眼，看向沐如嫣，薄唇一抿坐在桌前，后者连忙拿起筷子给他布菜。 齐瑾帝这人，其实话还是蛮少的，他不开口，沐如嫣也就不找话题聊了，安分守己的吃晚膳，脑子里神游天外想着等会他该不会还要和身上带伤的她滚床单吧，如果真的要，那她一定要争取在上边。 她走神，吃东西自然就不认真了，齐瑾帝吃饱了，她碗里那点蛋花汤还没喝完，见此情形，他眉头一皱，道：“晚膳不合沐良娣的口味么。” “没有啊！”沐如嫣猛地回神，大力摇头，再端起碗一口气喝光里面已经凉掉的蛋花汤，而后放下碗冲他笑：“有皇上陪着臣妾，臣妾不吃都饱了。” 齐瑾帝看着她，顿一顿，从椅子上站起来往里屋走：“朕听太医说沐良娣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此事也算个教训，以后若想不受皮肉之苦便规矩一点。” “皇上说的是，妾身会记在心里的。”沐如嫣起身跟上他。 到了里边，其他人没跟进来，齐瑾帝张口要她脱掉外面的衣衫，只留最里面的小内衣。 “皇上……”沐如嫣为难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双眉紧蹙，脸憋得通红，很不甘愿将后背面对他，口中弱弱着：“妾身后背上的伤势尚未全好，有不少疤痕在，皇上若被妾身的模样丑到了，日后不再来妾身这可怎么办？” 她越说越小声，眼里隐隐有泪花打转，其实是脱衣服时故意用力摩擦伤口逼自己哭，以此来装可怜博同情，希望渣皇帝能看在她后背伤势的份上今晚就不滚床单了。 结痂的疤痕与周围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伤势看起来便格外触目惊心，齐瑾帝看了小会，亲手帮她把衣服穿上，让她好好养伤后就离开了云烟阁，听夏菊说他改道去了叶修容宫里。 管他去了哪，反正她很快就要逃出这个后宫了，在此之前将三皇子的事情搞定即可。 “听雪回来了吗？” 沐如嫣坐在桌边继续吃，刚才光顾着想事情了，什么都没吃呢！这是齐瑾帝第一次在她宫里用膳，御膳房那群太监最会见风转舵了，送来的菜式比平日的不知道要精致好吃多少倍！ 夏菊站在门口往外张望：“回主子，没见着人呢，听雪这丫头去个太医院领药怎么这么慢？” “该不会是半路遇到什么变故了，不如夏菊你去看一看，我这一时半会不需要伺候，你快去快回便是。”沐如嫣咬一口香酥的兔肉，冲她摆摆手。 “是，那奴婢去瞧瞧。” “去吧，路上小心点，我在这慢慢吃，你让其他人等会再过来收拾。” “奴婢知道了。” “……” 沐如嫣目送夏菊离开，等她一走远，她就把房门关上，再从另一侧悄悄溜出了云烟阁。 …… 慧竹殿是个颇有诗情画意的地方，亭台水榭曲径通幽，还栽种了不少绿竹，宫殿的名字便由此而来。 听说林嫔常常在慧竹殿内寻找意境极佳之处，将其绘制成画，题上一些诗词字句之类的送到明德殿去，但她送了一幅又一幅也没等来齐瑾帝。 沐如嫣觉着，这些个竹子看来看去不都是一个样么，有什么好画的，对她来说，它们就一个作用，秘密会谈的天然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