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节
“培养了个像她的赝品试图让儿臣与梓瑜心生隔阂,儿臣不上当后,就变本加厉想要借梓瑜生产来大做文章,母后,这就是您对我的母爱?明知道儿臣是真心喜欢梓瑜的情况下……” 太后拄紧手中的龙头拐杖,好不容易稳住身型,不行,她不能承认这个罪名,“上次那叫子笙的宫女一事确是哀家之错,但这次梓瑜生产,哀家并没有动手脚,哀家还指望她能多生几个皇子,又岂会拿这个来害她?皇儿……” 朱翊上前逼近太后,目光仍旧是森寒一片,“是吗?母后,您能瞒得天下人,却瞒不过这天这地与您自己的良心。”就算看着生母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他仍旧不为所动,哪怕这颗心并不好受,“你为什么要从离宫回来?儿臣并不想您回来。” 太后睁大眼睛瞪着朱翊,“你这个逆子……” 朱翊却是不为所动,“母后,以后您就在您的寝宫好生待着吧,别再来找梓瑜的麻烦,这样儿臣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顿了一会儿,“还有,别去找义安的麻烦,也别再做出私下寻仇的举动,那块金牌就是为了防备母后您不合时宜的举动才赐给她的,君无戏言,朕绝对不会收回所赐之物。” 太后闻言,身子摇摇欲坠起来,这就是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 朱翊却未伸手相扶,而是朝跟着太后而来的两个嬷嬷道:“还不快扶住太后娘娘?太后的身子虚弱宜静养,此刻就把太后扶回寝宫,切不可在宫里随便走动。” 他下了旨意,那两个嬷嬷哪敢有违?这可是帝王龙威,再看太后如霜打的茄子,顿时忙应了声“是”后,立即扶着太后匆匆离去,深怕皇帝此刻找她们的碴给苏皇后出气。 太后一出来面对霜雪的时候,感到身子更冷了一些,挣脱俩嬷嬷如架般的搀扶,拉紧了身上厚重的大氅,她还不想让人看到她狼狈地从皇后寝宫离去,这在她记忆中是最冷的一个冬天。 正在这时候,她看到永安公主拉着七皇子迎面而来,这姐弟俩在看到她时,行了礼后立即退到一边给她让道。 她停下,转头仔细地打量这姐弟俩,好一会儿,她道:“哀家有段日子未见你们二人,永安与七皇孙似乎大了不少。” 永安公主福了福,“臣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抬头朝太后腼腆一笑,“皇祖母前往离宫休养,这身子骨大好了吗?” 七皇子也做了个揖,“皇祖母,臣孙最近吃得不少,自然也就长大了不少,还谢皇祖母挂怀。” 太后看到此二人乖巧的样子,不由得叹息一声,伸出老手轻轻地揉了揉姐弟二人的头顶,“果然比以前明事理得多,哀家看了是既欣慰又伤感……” “皇祖母为何伤感?”永安公主不解地歪着头问。 “昔日你们母妃还在世的时候,你们是那般的天真浪漫,这才是小孩儿该有的,如今这明事理也是环境所逼,所以祖母为你们叹息。”太后一脸的和蔼。 永安公主答道:“臣孙的母妃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那是死有余辜,臣孙以她为耻,还望皇祖母莫要再提及此人让臣孙蒙羞。” “皇祖母,高家都是乱臣贼子且早已伏诛,臣孙也不屑于与他们为伍,父皇诛除高家那是为了社稷安危着想。”七皇子的小脸严肃地道。 太后似惊奇地看着姐弟二人,不由得想要大笑,苏梓瑜对他们的洗脑教育真是成功,不过,“高家纵有千般不是,那也是你们的母族,你们的身上仍旧流淌着高家的血脉,再说谁对谁非,将来自有定论,只可惜你二人如此诅骂自家母族,实在可怜可叹可悲,你们母妃只怕死不瞑目,她倒是死得凄凉,一切都是时也势也命也,谁叫她不敌你们父皇的真爱。” 这番话说得似有所指,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年纪上还是孩子,但他们二人生活在这见高就捧见低就踩的皇宫,心性上早已渐渐脱离了孩童。 这个话题并不安全,永安公主与七皇子都察觉到太后似乎不安好心,姐弟二人暗中对视一眼,永安公主一把攥紧弟弟的手,扬起小脸朝太后避重就轻道:“皇祖母,臣孙还急着想要去见见刚生出的小皇妹,这就先行告辞……” 太后却是充耳不闻般地低下头凑到永安公主的耳边道:“你们母妃为奸人所害,你们二人真要认贼做母?” 这等于是把之前意有所指的话明朗化,永安公主的神色一变,更是攥紧弟弟的手,深知这个话题的不安全性,遂拉着弟弟赶紧行礼转身就走。 太后看着这姐弟二人的北影,这庶出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眼睛微微一眯,看向苏梓瑜寝殿的方向,对苏梓瑜的恨意从所未有的强烈,都是这个女人搬弄是非让她与儿子离心离德,这个仇她且记下。 离末皇后寝宫,太后紧绷的脸色这才稍稍和缓,握着暖手炉的手却是收紧。 “娘娘,这些话万一传到皇后娘娘的耳里……”一旁的嬷嬷忧心道,这不是在挑拨离间吗? 以前太后根本看不起失了母族支撑的永安公主和七皇子,现在却又这样做未免有些不合时宜,毕竟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就怕与皇帝的关系会雪上加霜,这样不利于太后。 太后冷冷一笑,“我就是要让这些话传到她的耳里,只要她对这姐弟二人起了防心,必会想法子除去他们,这样一来,她与皇儿必定有了间隙,到时候,哀家再与皇儿修好势必事半功倍。” 她离间她与儿子,她就在背后给她放一枝冷箭,礼尚往来罢了。 离太后最近的俩嬷嬷听闻不禁打了个冷颤,果然这天家就是没有亲情,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再不济也是太后的血脉,这姐弟俩若是真听信了太后之言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只怕小命就真的要交代了,太后实在是太狠。 太后却是闭上眼睛不再言语,手轻轻地抚摩着暖手炉上的花纹,心里却是盘算着,她要翻盘就绝对不容再有失,原本仍有几分亲情的她现在越发冷酷。 “苏梓瑜害了高家这是不争的事实,派个人去暗中每日提醒他们此事,哀家就不信他们还能无动于衷?” 不是你苏梓瑜会洗脑,哀家也会这一招,她志得意满地勾起了唇角。 只要没了苏梓瑜,她想要林珑一条贱命又有何难? 离了太后颇远,永安公主看不到那双让她不安的眸子,这才停了下来,攥着弟弟的手心都是汗液。 七皇子也有几分惊魂不定,看到长姐的头上冒汗,道:“姐,皇祖母的话……” 永安公主立即惊醒,弯腰握紧弟弟的肩膀,好在那群宫侍没有跟上来,遂低声厉色道:“把她说的全都忘记了,一个字也不许记住,要不然非但害了自己,还会害了出京的舅舅和小姨,记住了吗?” 七皇子看到姐姐这般叮咛,忙点了点头,其实他也不太相信太后的话,母后那般温柔的人又岂会是故意加害高家?必是高家自取灭亡。 永安公主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是渐有怀疑的,不过相信苏梓瑜的信念一直占上风,“不管如何,都过去了,太后要借我们与母后斗法,我们切不可卷入其中,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二百九十七章反将 七皇子听到姐姐的话顿时全身打冷颤,下意识地就抓紧永安公主的衣袖,小脸略有苍白道:“皇祖母真的如此阴险?” 永安公主想到太后用那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在她耳边说着认贼作母的话,顿时小脸上也有几分厌恶,咬牙道:“何止是阴险,简直是恶毒。” 以前母妃还在世的时候,她也一直以为皇祖母是喜欢他们姐弟二人的,毕竟那时候皇祖母有好吃的都不忘送一份给他们,后来母妃伏诛,皇祖母对他们姐弟二人的感情急速转淡,不过仍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顶多是不再看在眼里,直到现在,因要要与母后斗法,偏把没了根基的他们卷入其中,这不是用心恶毒还是什么?他们姐弟再不济也是她的亲孙子孙女。 七皇子的表情也难看至极,皇祖母这举动实实在在地伤了他的心,哪怕他对帝位不在乎,但也不想被人当成棋子来用。“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永安公主低头看了眼弟弟,弟弟清醒明白过来后,神情变得十分的严肃,有一就有二,太后绝对还会再有下次,现在母后有了小太子又有了小皇妹,他们姐弟的存在虽说不至于碍眼,但绝对无法与小太子还有小皇妹相提并论,这点认知她还有,“对,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不但只太后懂得用计,他们也不遑多让。 姐弟二人心意相通,深知在这深宫里面,最能靠得住的人就是对方,要想顺利长大成人有自保的能力,现在就绝对不能输。 这座宫殿都遍布苏梓瑜的眼线,太后与永安公主姐弟所说的话很快就有人禀报给苏梓瑜知道。 当然苏梓瑜也没有避讳林珑,所以林珑也第一时间知道太后的所作所为,不由得惊道:“太后这是故意要挑事端,摆明了意图不纯。” 高家被诛后,其实永安公主和七皇子姐弟俩就是尴尬的存在,好在苏梓瑜这个皇后不计前嫌,仍旧待他们不错,当然也只能说不错,毕竟不是亲娘,没了一层血缘关系,能做到这样已是对得起天地良心了。 就连朱翊这个生父也不能这点上苛责苏梓瑜,身为嫡母,有很多人还不及苏梓瑜的十分之一好,君不见那些富贵人家,继妻与前嫡配元妻所出的子女那是斗得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的。 “无妨,她这是挑拨离间,我焉会上她的当?”苏梓瑜一语就戳穿了太后的用意。 “怕就怕这对皇子皇女真听进心里去,从而对义母心生怨忿从而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不得不防。”林珑有几分忧心地道。再同情永安公主姐弟的处境,也得先从苏梓瑜的角度去想,她承认她也不是一个纯善之人,人总有私心。苏梓瑜待她如女,她自然也会尽量投桃报李。 苏梓瑜倒是颇有几分自信,“你给我放心好了,无论是太后还是他们姐弟都成不了气候的。” 她早就把他们的路都封死了,一对没了爪牙的姐弟又有何惧,一个与亲生儿子离心离德的老太后只会日益苍老,再说她还没有出手呢。 林珑见苏梓瑜胸有成竹,方才放下心中的担忧。 正说着话,皇帝朱翊再度回到这寝殿中来。 恰好正逢晋嬷嬷端来了补品,朱翊顺理成章地亲手抱过小女儿,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的女儿实在是漂亮的紧,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方才嘴角含笑地看着又在喝补品的苏梓瑜,“梓瑜,你给我们女儿选了个什么封号?” “福安吧。”苏梓瑜放下汤匙,接过绿素手中的巾帕擦了擦嘴,方才笑着回答朱翊的问题,一众封号中,她惟独钟意这个。 这个选择与朱翊的心意不谋而和,“又福又平安,甚好。”千万不能再重复她同胞皇姐那悲惨的命运,未长大成人便没了,想到逝去的嫡长女,这心仍旧有几分抽痛。 “至于名儿,我想唤她朱子宝。”苏梓瑜看似询问,实则已是有所决定地看向丈夫,这个女儿是她掌中之宝,而且子字又是这一辈男丁起名所用,故意起这么个名字表示父母对这女儿的重视。 “依你。”朱翊这会儿从所未有的好说话。 苏梓瑜的脸上带着几许笑容,不由得想到许多年前她心结未解之时,母亲为她算过命,说她这辈子注定是大富大贵之命,是世间极好的命格,只是在而立之年前必定万事不顺遂,过了之后必会步步否极泰来,尊享荣华富贵,那会儿她正在红叶山庄休养,且早已年过三十却并未见到丝毫人生的曙光,哪里会相信母亲这样的无稽之谈。 如今想来,母亲为她所算的命格却是再准也没有了,自打前年回宫生下这小太子之后,她确是过得一年比一年好。 朱翊看到妻子的笑容十分的灿烂,不由得也看得呆怔了,仿佛曾经那个美好而没有尖锐的苏梓瑜回来了。 一旁的林珑以及其他人都成了陪衬。 林珑还大胆看了一眼,也不由得会心一笑,真替苏梓瑜这义母高兴,皇帝眼里明确流露出的喜爱之色其实是相当少见的,身为帝皇者首先就必须情绪内敛,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轻易流露个人喜好,能这般看着苏梓瑜,必是心爱之极。 正在这时候,永安公主与七皇子进来,先向父皇母后请安。 他们的到来让朱翊回过神来,顿时握拳在唇边咳了咳,耳根子红透,他竟然那般看着妻子看呆了,这真是闹了笑话,抱着小女儿的手也不由得收紧,这让小公主极为不舒服,小嘴儿扁了扁已是哭了出来。 苏梓瑜先于奶娘一步把孩子抱过来,还不满地看了眼朱翊,这么大个人了还将女儿弄哭,没见过像他这般当人父亲的。 朱翊摸了摸鼻子,不好解释,只能讪笑一下向苏梓瑜赔罪。 永安公主凑近前细细地打量着这新出生的小皇妹,无可置疑,有苏皇后这美貌的娘亲,小皇妹的长相十分的可人,也难怪父皇会如此喜欢,她的眼神黯然了些许,但很快就将这些负面的想法抛到九宵云外,这是不能比的,要不然人比人气死人。 “小皇妹长得真好。”她由衷地赞叹。 苏梓瑜闻言,把目光对准昔日高贵妃所出的女儿,女儿家的心最是狭窄,往往一点小事都会拈酸吃醋,不过看这半大少女的样子倒也没有多少嫉妒之心,遂也笑着道:“我们永安也长得好,再过几年,我就让你父皇为你挑一个青年才俊当驸马。” 这话她也说得真情实意,在他们还没有背叛她的迹象前,她也不吝于让他们感受到她的善意。 永安公主听闻,脸上娇羞地低垂着,扭着双手道:“母后待儿臣真好。”随后似想到了什么,又一副不安的样子,“母后,您这么仁善,为何皇祖母非要说您害了我们的母妃,还说我们认贼作母?” 七皇子适时地搭腔,“父皇,儿臣也不明白,高家不是咎由自取灭亡的吗?这与母后有何相干?为何皇祖母要怪罪到母后的身上?儿臣实在是想不通,这才来请教父皇为儿臣解惑?” 说完,他还深深地行了一礼,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甭说帝后二人,光是林珑都先愣了愣,随后又有几分想笑,这对姐弟也不是善茬,太后挑拨在前,他们随后就全暴露出来让帝后知晓,这神补刀实在让人拍案叫绝,完完全全把自己都摘清了出去。 姐弟二人一人装天真一人扮不解,倒是把戏做得天衣无缝,仿佛就是天真无邪的样子。 苏梓瑜愣然之后,却是忍不住脸上的笑意,或许他们没能遗传到高凝珍的狠辣,但绝对有高凝珍的智商,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做。 朱翊怔愣过后却是一脸的凝重,他焉能听不出母后的用意何在?他都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母后仍旧要背着他做那搅屎棍,实在是可恶之极,这两人也是他的骨血,窝里斗绝对不是他乐见的局面。 苏梓瑜瞟了眼朱翊沉下来的脸色,再看到姐弟二人诚惶诚恐地站着,伸手摸了摸最近自己的永安公主的头顶,“永安,有些事母后回答不了你,毕竟母后是当事人,哪有自个儿会说自己是坏人的?你要问的是自己的心,须把母后是如何待你的一点一滴都看在眼里,而不是听别人的口说无凭,那些个话能骗倒的都是不用心的人。” 这对姐弟真是越来越得她的心,还不错,好好培养将来可以为她的儿子所用。 朱翊听到妻子的话,深吸一口气,“你们母后说得对,最好分辩对错的方式就是把她们二人如何待你们的放在天秤上对比一下,如果你们母后真是那等小人,你们焉还能在宫里活动自如?”叹息一口气,“你们皇祖母老了,也就越来越偏听,思想都混乱得辩不清是非,你们往后不要在她面前乱晃,从而听去不必要的胡言乱语。” 这等于是完全否定了太后的话,当然身为人子,他还不至于在人前用恶毒的话语来评论他的生母,但母子亲情的裂痕进一步扩大已是不争的事实。 七皇子忙又再度行礼,“父皇,儿臣受教了。” 姐弟俩暗中对视一眼,均松了一口气,凭他们现在的智商是完全比不上大人的,既然他们把这话题明朗化,那这些个大人就会知道该如何做,也就完全没有了他们姐弟什么事,皮球也踢得出去了。 姐弟二人在帝后这儿逗留了一会儿,看到护国公府的女眷进宫来探望苏皇后,他们很快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一走到外面的回廊处,永安公主抹了扰不存在的汗水,朝七皇子一笑,“七弟,你做得真好,我们回去闭院好生读书,下回争取在父皇母后面前有好表现。” “姐,我知道。”七皇子也是这么想的,父亲让他们不要乱晃,这已经是提点他们不要惹祸参与进去,所以闭院读书的提议正合他心意。 姐弟俩相视一笑,方才再度手牵着手离去。 后面同样识趣地退出来的林珑同样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自然是把前面姐弟二人的表现看在眼里,果然越是患难越是看出一个人的真情所在,看到他们不由得想到自己姐弟仨,同样也是在绝境中求生存,无论皇室还是平民,没有大人保护的孩子都是野草。 “晋嬷嬷,他们看来还是十分知趣的。” 晋嬷嬷扯了扯嘴角,“这还小看不出来,若真无异心,自然是值得培养一番。” “那倒是自然。” 林珑点头同意这一番话,毕竟还小着呢,长远的事情谁敢担保?在这皇宫里面,没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