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重归
寂静的包间终于迎来了一位主人，林正国和周雅先后而座，和林正国的面无表情不同，周雅的神情紧张，手心都是汗，即使包间的空调开的很高，她自然心怀忐忑， 因为相隔快两个月了，她终于能够见到儿子了。 自从那天分别，父子俩断绝关系的那句话说出口时，周雅就知道完了，儿子虽然一直听话，但骨子里是个有脾气的，林正国是个倔强的人，如果没有人低头认错，林家就完了。 周雅看向林正国，正低头喝着热茶，端着杯子的手都在微颤，发顶都是白发横生，好像这个时候才发现林正国已经50多岁了。 这场突然到来的疾病，有一方面帮助了周雅，缓和了林家，父子的关系，让她不用在担心儿子吃不饱穿不暖，也不用担心林家被旁支继承。 墙壁正中挂着一个圆盘闹钟，时针已经直到十一点，他们等了将近半小时。 林正国眉宇间逐渐不耐，眼看正是酝酿怒火，周雅的手倾覆在林正国的手上，细声安慰道：“别急，有点耐心，之前是我们的错，儿子让我们等等也是对的。” 林正国又喝了口清茶，“他不会不来了吧？” “还有那个梁蕾，她能让小炆过来？”林正国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如果这次还见不到他，他就再也不用回林家了！” 茶杯被不轻不重的轻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之同时响起的是推门的吱呀声。 俞思蓝走在前面，在她身后正是许久未见的林炆。 周雅看林炆身影不算消瘦，面色红润，看起来这段时间和家人离别的伤感，根本没有影响到他。 心里真是又爱又恨，直叹着气。 林正国显然也注意到了，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不由得挺直了背，想让自己看起来也精神抖擞，可他苍白的脸色和两鬓的斑白做不了假， 林炆来的时候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怕见到父母，想起以前在林家的好，就忘了他们做过的事。 可到了他们面前之后，看到他们花白的头发，皱纹浮现的脸，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妈…”林炆坐到周雅身边，后者的手立刻紧抓住林炆的手，生怕被他放开：“小炆，这几个月你过得好吗？” 林炆险些红了眼眶，声音沙哑：“我过得挺好的，妈，你们怎么？…” 他看向林正国，自己这个一向严厉的父亲此刻整个人泛着病态的白，想要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沧桑的举动却让林炆心里不好受极了。 本来能直接喊出口的那一个字，在心里徘徊许久，半晌，也没能说出来。 俞思蓝随后把门关紧，做到了空闲的位子上，服务员过来敲门，周雅擦擦眼泪，准备去开门，俞思蓝先她一步。 周雅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无论是这次见面，还是这个举动，再或者很早以前保护梁蕾，都要感谢她。 服务员是一个暑假来兼职的女学生，面容青涩，俞思蓝接过菜单，先递给了林正国，毕竟这里辈分最高的人就是林正国，其实俞思蓝心里对他仍有不满，却依然要恭恭敬敬的，毕竟戚家和林家还要合作。 林郑国随便点了几个清淡的菜后，翻到某一页看见图片上的菜，直接报上了名字，脱口的瞬间，他自己就愣住了。 因为生病的缘故，他只能吃清淡的菜，而这道菜是辣子鸡，他是断断不能吃的，以前也不喜欢吃，而林家只有一个人喜欢吃这道菜。 林炆抬眼看过去，目光复杂，辣子鸡是他最喜欢吃的菜，每每去饭店都要点一盘，他从没想过自己严厉的父亲能够记得。 周雅神色一喜，急忙趁机说道：“我就说吧，你爸还是惦记着你的。” 服务员拿过菜单转身离开，关门时看了一眼包间里的人，既像亲人，又像陌生人。根本没有父子间应有的亲昵。 服务员想到自己远在家乡的爸妈，神色温柔几分。 气氛是随着周雅的那句话，渐渐沉默下来，一时之间竟十分安静。 俞思蓝来了之后就一言不发，这里本来就没她什么事，她只是做个中间人，心急的还是周雅，她主动开口：“小炆，回家住吧。” 林炆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了看林正国，犹豫道：“那病…是真的？” 许是他话语中的难以置信和担忧深深触动了林正国，他语气放缓，挺直的背塌下去，握紧手心，里面已经是虚汗连连。 “是真的。”他看着自己儿子，林炆刚生出来的时候，林正国正在忙着创业，那时候的年轻人都讲究自己做企业，林正国也是其中一员。 但他与旁人不同的是，他娶了周家女儿周雅，有了周家相助他的企业才顺顺利利的上市，周雅十月怀胎时，他工作忙很少回去，就连林炆出生的时候，他还在外应酬。 等到一切结束赶到医院的时候，周雅已经睡着了，洁白的病床上女人疲惫的脸色让林正国十分愧疚，那时候他还年轻，黑是黑白是白。 当他隔着一层玻璃往里看的时候，小林炆圆咕噜的眼睛，明亮极了，看到林正国时，他笑了起来，明明眼睛只睁开了一个细小的缝隙，那一幕时隔二十几年又浮现到林正国的脑海里。 与之同时来的是对儿子的喜爱，只要想到那个场景，软糯糯的婴儿躺在医院的小床上，甜甜的笑，林正国工作时的郁闷不快全都烟消云散。 可是儿子长大了，林正国看着个头已经比他还高的林炆，翅膀硬了之后就想着自己飞去天空翱翔。 “胃癌晚期…”林正国看着林炆一字一句的说着，“我年纪大了，生了病很正常，对生死也已经看淡，活了这么多年，权利金钱都曾握在手中，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其他人十分安静，整个包间只有林正国的声音，他像是对林炆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事业成功的背后往往是家庭关系的失败，以前有人说你妈会离开我，我不信，没想到是我的儿子会离开我。” 周雅垂下眼眸，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酝酿。 林炆听着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不管林正国做了什么，他好歹是自己的父亲，家人之间哪有什么仇恨。 林正国轻叹一声：“可我还是有不满足的，小炆，回来吧，” 他语调猛的拔高：“难道你想让林家易主吗？” 林炆闭上眼，他不想，可是… “你们还是不能接受梁蕾吗？”林炆同样直视着林正国，并没有被林正国刚才的话语吓到。 该来的总会来，周雅急忙说：“当然能，妈妈以前就跟你说过，只要你回来，梁蕾也没关系。” “不管你娶梁蕾还是陈蕾，只要你肯回来，我都接受…”周雅拉着林炆的手，态度放的很低。 可林炆看向的还是林正国，他在等一个答案，关系着他的去留。 俞思蓝不仅想到来时，她本意是让梁蕾和林炆一起来，可是到了之后，梁蕾不肯来，但必须让林炆和自己的父母见一面。 梁蕾的脾气有所收敛，做事也不再大手大脚，甚至会仔细认真的思考某件事的利弊，她已经越来越成熟。 “我就不去了，”梁蕾站在窗边，半个身子依靠在墙壁上，“没什么意思，再说了，我去只会添乱，对他们都没有好处。” 俞思蓝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目光看过来：“你去把话说清楚，一切都挑明不更好吗？” 梁蕾轻轻摇了摇头：“不行，我去了只能影响林炆的判断，而且林…伯父看见我只会怒火中烧，或许本来能说出口的话就开不了口了。” “更何况，这是林炆的事，我不想干预，我已经决定了，”她往房间里走来，盛着日光，“如果林炆不回去，我就劝他回去。” 俞思蓝着实没有料想到梁蕾会说出这种话，她仿佛重新认识了梁蕾一样，问了句：“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春秋，林正国得了这个病，眼看就要到头了，林炆怎么能不回去？”梁蕾语气平淡，但俞思蓝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坚持。 她不再多说什么，但看向梁蕾的目光中带了些许钦佩，他腹部现在还有伤口残留的疤，那是消除不掉的。 可梁蕾现在选择忘记这块疤，为了林炆。 包间里，服务员端着菜推开门走了进来，林正国依然没有回答，菜品上齐后，周雅心慌的看着林正国，却不敢催促，只紧紧抓着林炆的手， 直到吃饭才依依不舍的松开。 这里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隔壁推杯换盏的欢声笑语依稀都能传过来，和俞思蓝这边的安静截然相反，更显得几人之间沉默难堪。 一顿饭的时光极为漫长，在场的人心里想着的都是同一件事。 饭毕，林正国都未开口，而是站起来，看着自己已经长大承认的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要为他拂去灰尘。 “我同意了，林炆，你可以和梁蕾在一起。”林正国轻声道：“但你要接手林氏，并且照顾好林氏。” 俞思蓝听着这句话，心里没有什么波动，因为这就是林正国，事业永远比家庭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