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刚 第71节
言昳推开书库侧门,宝膺顶在?门口,不肯进去?,小声道:“瞧你这态度我就知道。这事儿你参与了?” 她?但?笑不语,往书库深处走。书库二?层的一?间存放旧报刊的书室中?,靠窗坐着个上?了年纪的胖女人,瞧见言昳,笑了笑:“二?小姐来?的正巧,我刚刚整理?好。” 言昳略一?点头,那胖女人是专管此处报刊的书报吏,她?将厚厚一?摞最新送到书院的期刊送到了书室角落的桌上?,道:“请二?小姐过目。” 言昳坐下,翻了翻。宝膺有些吃惊的坐在?她?对面。 言昳看向他探究的眼神:“我给书库捐了不少?钱,所以那位书报吏会在?新报刊到了之后,整理?出一?套先给我看。我平日?都让丫鬟来?拿的。”她?说着把其中?几册抽出来?,放到一?边不看。 宝膺看她?弃置不看的,都是新东岸、江南时经、醉山评时政之类的热门报刊:“你瞧不上?这些?这都是消息最准、撰者水平最高的报刊了。” 言昳:……我不看,是因为这是我自己家的报刊社,还没刊印之前,里头的内容消息都给过我一?份了。 言昳翻着剩下几家报刊,在?如今大明记者遍地走、报刊盛行的时代,没有一?家质疑过豪厄尔的死,也没有一?句话提及之前救治豪厄尔腿伤的教会医院。看来?梁栩做事还挺利落的啊。 宝膺急道:“我还能不了解你吗,看你这个表情和态度,我就知道此事肯定跟你有关!” 他转头看了一?眼整理?报刊的胖女人,更加压低嗓音:“豪厄尔怎么会死?是因为之前的枪伤吗?!” 言昳:“他不死,柏沙·马丁怎么会来?。” 宝膺远比言昳想象中?敏锐,他微微一?愣,立刻皱眉道:“他是不是假死,你想让豪厄尔取代柏沙·马丁?!” 言昳也有些吃惊:“你竟然能判断出豪厄尔没死?” 宝膺两只手拢起来?:“这事儿舆论?已经都压在?了梁栩的头上?,他太怕自己被此事牵连,必然会保豪厄尔不死。如果真的死了,他也会一?直压制消息。如今距离倾茶事件才过去?五六日?,就说豪厄尔死了,必然是你跟他一?起商议的计谋中?的一?环!你们想让豪厄尔先假死,然后引柏沙·马丁前来?!等他来?到之后,就让豪厄尔自己的人杀了柏沙·马丁,把此事变成这二?人内斗!” 他脑袋转的飞快:“等柏沙·马丁死了,理?应豪厄尔继承代理?人的位置。这表亲二?人死斗,生意不受影响,连大不列颠的皇帝都不会过问太多的,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言昳托腮翻着报纸:“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生。豪厄尔根基浅薄,他继承位置后,守不住柏沙·马丁在?印度抢下的地盘,用印度茶取代大明茶的事情就泡汤了。而?且他在?欧洲的人脉等等,都远不如柏沙·马丁。” 宝膺:“杀了强的,换了弱的上?位,就更好控制。但?你知道柏沙·马丁带着舰船来?的,一?不小心,就是开战啊!” 言昳摇头:“不会打仗的。战争对他们来?说是赚钱的工具。以柏沙·马丁的实力,跟大明开战既不一?定打的赢,打赢了也不划算。” 宝膺朝她?探过身子,道:“那现在?就等柏沙·马丁来?了对吧。只是我想不明白?,这事儿跟你利益也不想干,你为什么会帮梁栩出谋划策?” 言昳不可能对宝膺和盘托出,她?只是笑道:“因为倾茶事件的时候,我和我爹都很不凑巧的在?现场,他是整个南直隶按察司的人,我是不希望倾茶事件给我父亲带来?麻烦。” 宝膺却摇了摇头,往后仰着坐在?圈椅中?,半晌说不出话。 他没法告诉对面的言昳:他爹已经陷入了不该牵扯的麻烦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轻竹:男人要懂自己的身份。远护院,你最好的出路,就是给言总做通房了。 * 马桶上的小孩最新力作古言甜文《宠妾灭妻》。 文案: 他本来只想一时在这女人身边力求自保,小心翼翼隐藏身份 却不料朝夕相处,二小姐却对他愈发青眼重用 外界纷纷传言,白家二小姐有一宠妾名叫阿远,高大威猛,能打能吃 偏生还被她放在心头上,千娇百宠 - 他小心服侍多年,终于赚够了银子打算跑路 却没料到在他跑后,白二小姐猩红了双眼,咬牙切齿: 男人!你哪怕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你! - 多年后相逢,那个男人愈发高大,愈发能吃 更重要的是,他手里牵了个三岁的奶娃娃 而白二小姐身边的则是那位样貌出众的世子爷…… 他冷冷对白二小姐道:“孩子不是你的!” 转身离去后,奶娃娃却晃着他的手问:“爹爹,为什么不让我跟阿娘相认呀!”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要素过多。 第57章 .咬狗 言实站在甲板之上, 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对准远处。 本应该让商船来往的江口,被他们的舰船短暂的封锁住,只有小吨量的商船可以通行。 柏沙·马丁浩浩荡荡的船队被逼停在了海口处, 他们多次对对方请求通过的要?求不予理会?, 对对方的来使也拒绝接见?,柏沙·马丁眼看着跟大明王爷约定的会?谈日要?到了, 却被人无?理的拒绝在长江口岸, 也怒了。 海平面远处, 舰队列阵, 船帆如帜, 柏沙·马丁的舰队距离太近了, 如此?挑衅且剑拔弩张的距离下,论谁多往前一些, 都可能到对方的炮弹射程之内了。 有些年轻的水手?似乎有些怕。 但言实却很平静,对副官道:“只有十七艘是有炮台的战船, 而且有四五个还都是单炮台的。其余的都是用来撑门面的商船。还是按计划,若是对方有来使靠近, 咱们这次就让他上船, 但就只管拖住他。” 副官应声, 被寒风激的缩着脖子道:“都已经进了腊月,真不想打仗。明儿就是腊八了,估计咱们的腊八粥要?在船上喝了。” 言实却笑了笑:“不一定。” 副官惊讶,宁波水师都出?来列阵了,难道还能在明天?之前收兵吗? 另一面,在金陵城一处不起眼的教会?医院中,豪厄尔正撑着身子对穿衣镜打着领结,丝绸的花边衬衫紧紧勒着他的胸脯, 他红色的头发因灯烛而黯淡。 豪厄尔努力站直身体?,让腿上的伤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站姿。 他顺着穿衣镜旁的窗子往下看,外头寂静的夜路上偶尔有车马驶过。那位大明王爷为?了避免暴露他的行踪,只将护卫安插在了周围的隐秘处。这家教会?医院在大明建立有百年了,规模不算大,既没有墓园也没有广场,就只像个城区中的穹顶玻璃花窗的大宅一般,铁尖玫瑰叶围栏外就是卖酒买肉的街巷。 豪厄尔这些日子藏匿在教会?医院中,手?下还有八九个最得力的自己人在教会?中,也足以保护他了。 正这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他住在教会?最顶层的隔间中,位置隐蔽,连普通的楼梯都无?法?到达这里,能来的除了手?下、修女长,就只会?是那个来照顾他的年轻修女了。 门推开?,十八九岁模样的东方女孩一身黑白双色修女衣袍,面庞被白色兜巾衬的粉若桃花,在穿衣镜中对他羞涩一笑低下头去?。她手?中端了一盆水,转身放在了旁边的洗漱架上。 房间上挑空着高高穹顶,是复杂的木制支撑柱结构,几扇圣母像彩绘玻璃窗子,透着斑斓的月光。 年轻的修女声音如上等的勃艮第酒杯被银叉敲过般柔和微颤,她用简单的英文问?道:“豪厄尔先?生,您需要?修剪胡须吗?” 豪厄尔是个不好伺候的暴脾气,教会?千挑万选,选来了一个会?说?几句英语,又懂得广东话的年轻修女前来照料。 听说?她是被遗弃的孤女,由教会?医院养大,所以会?说?一些英文。看她祈祷时候的虔诚模样,也确实像是从小就信奉基督。 豪厄尔很喜欢东方女人的娇小柔弱,温柔体?贴,所以在各地都有过很多姬妾,甚至也经常带着航海跑船。 而这个年轻的东方修女照顾他这十几日来,那股子温柔如水,照顾人的细致入微,连豪厄尔这样见?多识广的都觉得飘飘然。 豪厄尔挪动了几下,用英文道:“冬,先?帮我把烟点上吧。” 被他叫做“冬”的年轻修女点头,熟络的从腰间小包中拿出?一个瓷瓶,瓷瓶中装着几团味道浓重的棕黑色油膏球。她拿过油灯、细棍和那油膏球,点起一小团火,将油膏球粘放在了豪厄尔手?边的烟杆顶端。 他抽的当然不是烟草,而是鸦|片膏。 豪厄尔坐在床脚的穿鞋凳上,将烟杆铜头靠在油灯上,顿顿吸了几小口,等待着腿伤的疼痛褪去?,修女温柔的扶住了他的后背,让他半躺着。 豪厄尔知道今夜的关键。 他个人几年来的谋划,竟然跟大明王爷的计划撞在了一起,怎能不是上帝保佑。过了今日,他便再也不是私生子,他会?成为?继承代理人位置的新贵! 他慢声用爱尔兰口音的英语喃喃道:“很快,枪就要?响了。我的人已经在他身边潜伏了三年了,三年了啊。他不想想,他在越南跟妓|女吃住,我却在大明觥筹交错做生意。他这些年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殖民地,我的茶叶生意却举足轻重。” 修女半跪在他身边,恭顺的替他拿着烟杆,目光柔若月色。豪厄尔忍不住抬手?想摸向她脸颊,却觉得自己手?若千斤重。 怎么会?……突然这么累……? 豪厄尔眼皮子打战,心里却一瞬间惊惶起来:用鸦片膏有几年了,对自己的量很有把控,怎么会?这样,是大烟膏里被加了什么东西?! 有人要?暗算他! 明明他跟大明最有权势的王爷站在了一起,谁还会?要?他的命! 是柏沙·马丁? 还是那王爷连他的命也不想留?! 他眼前愈发模糊,手?指尖都隐隐发麻,他想开?口喊,却瞧见?那修女白皙的指尖拿起他床头上的鼻烟壶,捏住他肥厚的下巴,用力塞进了他合不拢的口中。 她温柔敬仰般的神色不再,表情冷淡且过分认真的如机器般,不顾他撕裂的嘴角,只按部就班的要?达成目的,生生把那大半个巴掌大的鼻烟壶塞在了他牙关中。 在豪厄尔几乎要?失去?意识之前,瞧见?那修女起身,喃喃道:“这么大一头猪,明明卸成好几块肉,才更好运输……” 他要?被杀了,甚至被分尸了?! 极度的惊恐使得豪厄尔在昏迷前湿了裤子,年轻修女转过脸来,皱起眉头,半晌轻轻道:“……真臭。” 房门打开?,几个蒙面男子走进来,将豪厄尔平放在一块木板上,拖下了楼。 豪厄尔肥胖的身躯在被拖动时,两只垂下来的穿着高跟皮鞋的脚磕在台阶上。 咔哒、咔哒。 在寂静的教会?医院中尤为?刺耳。 汇聚于楼梯下方小礼拜堂的众多修女都听见?了这声音,礼拜堂的门紧闭,她们都装作充耳不闻,阖着眼睛,只不停地诵读着马太福音: “你们要?为?我的名被众人恨恶,惟有忍耐到底的必然得救!” 直到一声钝响在头顶响起,像是尸体?坠地,像是更远处传来了枪声和哀嚎,引来众修女的战栗,她们知道这一夜的教会?已被某位大人买下,发生任何事都与她们和上帝无?关。 她们紧紧靠在一起,伸手?抱住彼此?肩膀,交换着惊恐的眼神,只愈发大声哽咽道:“父啊!天?地的主,我感谢你!” 最年长的老修女,于夜风中在教会?医院半地下的运尸道斜坡上,她干皱的脸不敢抬起,只紧紧握着钥匙站在铁门旁。听见?一众男子与那年轻修女将白布兜着的肥胖身体?推上了马车。 马车上更有□□具身体?,裹着满是血污的白布,老修女偷偷抬头,认出?了从白布边角露出?的半张脸,是豪厄尔的手?下。 老修女越想越怕,忍不住道:“你家主人说?的话可还算数?此?事若做成,她能不能早一点履行承诺,否则我怕消息走漏,周边的百姓会?冲过来把我们这儿都一把火给烧了的!” 马车上的年轻修女一把扯掉白色头巾,露出?素髻的黑发,在夜色中轻声道:“会?的。那些得病的尸体?已经叫人掩埋好了,官府不会?有记录的。不但如此?,我家主子也给了你们赏赐。你去?找,那尸床下都有箱子,里面是黄金。” 老修女大松一口气,几乎要?哭了,抹着眼角不断地学大明女子的模样福身,道:“谢谢!谢谢——其实你们杀了他,主也不会?怪罪。这豪厄尔也不是虔诚的信徒,他信奉的是圣公会?的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