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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王姬赞誉……” “我赞誉的是十九。”夏青溪说着将一个小册子递了过去:“照着这个写,剩下的交给你了!” 陈林接过来,只见封皮上写着“大诰警示录”。 翻开后是一篇名为《始乱终弃仗责五十》的文章,仔细读来又与往常的文章不同。 “王家书生家贫,娶林氏为妻。妻辛劳供其读书考取功名,及第之时王书生抛妻弃子娶富家女,可怜林氏辛辛苦苦数十载,一朝被休,皆化为乌有。王书生之行为令人不耻,触犯《太和新法》第一百三十五条,夫妻不可始乱终弃,王书生被抓去衙门领五十仗责,新婚妻子认清他的真面目与之和离,林氏也已伤心欲绝不想与他再有瓜葛,王书生无人照顾,伤口溃烂而亡。” 陈林读完后合上册子盯着夏青溪半晌没有说话。 “你那嘴都能塞下鸭蛋了,”夏青溪白了他一眼:“至于这么吃惊吗?还是说,我的文笔令西雍第一大才子震惊到这种程度?” 陈林缓缓地闭上张得圆圆的嘴巴,随着喉结的滑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组织了好几次语言终于开了口:“王姬,您还有写话本子的爱好?就算是话本子,这情节也不符合常理啊?” “愿闻其详。”夏青溪坐下,一只手托着腮,一副虚心请教的样子。 “咳咳……”陈林不停咳嗽着,脑子里飞速寻找合适的词语来开场。 “得了吧,别装了,有什么话直说!”夏青溪当场拆穿他,一点情面都不留。 陈林尴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道:“这宣传新法,用话本子的形式恐怕不够严禁正式……” “这本《大诰警示录》是写给老百姓看的,之乎者也的不实用,老百姓也不懂。还有什么,继续。” “呃……这新妻与王书生和离,于常理不符。” “哪里不符?” “这世间哪有新婚妻子与丈夫和离的?还是由妇人提出和离,微臣更是闻所未闻。” “那是你孤陋寡闻!”夏青溪有些恼了,不过她也十分理解陈林作为一名正统的封建社会土生土长的男子的看法。 “妇人为何不能主动提出和离?难道得知自己嫁了个渣男还要巴巴的再搭上一辈子不成?再说了,摆脱渣男,当然是越早越好,这还分新婚不新婚?就像你吃果子,第一口咬了烂的,难道你不是立刻吐出来,还要硬着头皮咽下去不成?” “渣……渣男?”陈林一脸疑惑。 “嗯,就是人品跟渣渣一样的男子,简称渣男。”夏青溪解释道。 她的思想新奇独特,闻所未闻。 陈林一时半会消化不了,反复琢磨着她说的话。 “怎么?男人是人,妇人就不是人了?”夏青溪明白,陈林的思想就是现在这个社会大多数人的思想,就算是妇人自己,也不敢站出来为自己争取权益。 “妇人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所付出的并不比男人少。”夏青溪微微勾唇,扬起了下巴:“我要西雍成为一个人人平等,执法严明,夜不闭户,道不拾遗,国泰民安的西雍。” 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陈林的震惊程度并不比方才看话本的时候少,眼前这个瘦弱的身躯英姿勃发,踌躇满志。 而他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她的光芒从来都不只是表面而已。 “愣着干嘛?”夏青溪打断了他:“新法里的每一条律法都要编撰一个故事,而且要崇尚人人平等,要让老百姓听得明白,这样他们才会去遵守。这项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一个月之内我要全国上下人手一本。” 说完又塞了个金鱼图案的令牌给他:“若需要人手,随你调动。” …… 陈林走后,盈歌进来又看到俯在案上咯血的夏青溪,她急忙过去顺着她的后背,心疼道:“姑娘,您可少操些心吧。” “身为王姬,为国为民,这不是应当的嘛!”夏青溪大口喘息了几下,接过帕子揩了揩嘴角。 盈歌执起她的手,小心翼翼道:“姑娘,你若实在放不下东方谨,就给他写一封信吧,也好过这样折腾自己。” “写信?”夏青溪笑了:“我有什么资格给他写信呢?我不是放不下他,我现在能为他做的,也只有放下了。希望他经历过心伤以后,能遇到一个真心待他好的人,为他抚平伤口,同他岁月静好。至于我,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那您……”盈歌低头用力咬着嘴唇。 “我只是很自责,在他最难过最痛苦的时候,我却离他而去留下他一个人。我只是无法心安理得的幸福,我能感受到他的痛苦。我们从小相依为命,每次我难过的时候都是他陪在我身边,鼓励我,安慰我……爱我,可我又为他做了什么呢?” 她反过来抓紧盈歌的手:“盈歌,我是不是很差劲?” 盈歌强忍着眼泪,猛烈地点头:“是,您是很差劲!您辜负了东方谨的一片苦心,您如此对待王君也不公平,您……还跟自己过不去!我无法体会你们从小相依为命的感情,可他们每一个人都希望你能幸福,您却辜负了每一个人……” 盈歌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或许有些人的一生总是要经历风风雨雨甚至腥风血雨,在前行的过程中,最痛的不是失去而是错过,因为错过就会留有遗憾。人生在世或多或少都会幻想完美,正因为有了遗憾,欲望里便被钉入了痛苦的根源,只要一念及到此就会如滴入清水的墨汁一般飘然扩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