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节
孟念许脸色微红了一下，咬了咬嘴唇，双手合在身前，却没坐下，反而身躯笔直的站在叶妩面前，垂着脑袋，慢吞吞的道，“叶妩，我对不起你。” “嗯？！”叶妩挑眉，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无限差异而错愕的问道，“孟学姐，你这话是从何说起的？又没抢我男人，又没算计我叶家产业的，你这是……” “我、我……”孟念许脸颊通红，羞臊得几乎抬不起头来，“我跟你之间的约定，可能无法履行了。” “什么约定？”叶妩继续浅笑，黝黑色的眸子里，好像真的是一片清澈懵懂一般。 孟念许站在那里，几乎不敢去看叶妩，“就、就是……我之前答应过你的，等我拿到孟家之后，我会把孟氏交给你的约定……” “嗯。”叶妩应了一声，又很快的诧异追问，“这个事我倒是记得的，孟学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要是孟家族老为难你的话，尽管跟我说，我会让人帮你一把的……” 孟念许羞臊得几乎抬不起头来，通红了眼圈，“不、不是这样的！是、是我自己……我自己已经舍不得这样的感觉了，是我贪恋这份权力，是我舍不得这份富贵，也是我舍不得如今完全掌控自己，掌控他人的感觉！” 说罢，孟念许深深地向叶妩鞠了一躬，“——对不起！叶妩！”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不不绝对不会还一次手、说你半个不字，但是……我、我真的放不下孟氏，放不下如今的地位，更加放不下如今的孟氏。” 叶妩垂下眼睑，借以掩饰眼底里的一切神色，慢悠悠的轻笑道，“孟学姐，我可是记得，当初你几乎恨不得毁了孟氏的，可是短短这些天来，你不仅即将斗倒了孟葭葭，孟氏的族老们居然还能将你洗脑到这般地步？倒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孟念许苦涩而笑，“孟家族老们洗脑的手段，确实是很厉害，每天不停地教我什么叫做忠诚，什么叫做家族，什么叫做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不管他们关于为了孟家可以牺牲一切的理念到底有多么的荒谬和可笑，有一点我必须承认——我就算是真的远走高飞了，暂时性的掌控住了自己的命运，那以后呢？以后我结婚生子，拿什么来保证，以后的丈夫不会是个彻头彻尾的混球？不会是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 叶妩薄笑，眸子里一片淡漠而平静。 “与其赌一个不可测的未来，我倒是不如抓紧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说着，孟念许猛地抬起头，目光里满是一派坚不可摧的笃定和认真，“只有站在高位上，才不会被人主宰自己的命运，不会成为别人可以随意利用的棋子，不会如傀儡木偶般的操纵！我不想再用逃避的方式去给自己搏一个未来和自由，也不想把自己的命运交给未来的手上……我现在既然可以有很大几率掌控自己命运，为什么不搏？” 叶妩勾了勾唇角，慢条斯理的短期一杯清茶，放到嘴边抿了一口，黑亮而清澈的眸子瞟过一眼孟念许的脸上的倔强和坚强，忽然淡漠的开口轻笑道，“……那你还真的选错了地方，豪门世家，是最不可能有所谓的掌控自己，就算是我叶妩，也都是随波逐流，只是为了给自己博一个平安富贵罢了。” 孟念许咬了咬牙，“我知道我这么言而无信、背信弃义，很对不起你……你骂我也好、打我也罢，我都认了，只是……” “人啊，说什么都只是给自己找个借口和说法罢了，”叶妩含笑打断了孟念许的话语，用茶杯盖轻轻的荡了荡水面上隐约的沫子，声音平静而清越，“你现在既然可以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而背信弃义的要当你的孟氏家主，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那么以后……想必你就会为了掌控自己，而付出自己的婚姻、未来和人性，孟念许，别怪我叶妩今天没有提醒你，你如今留在孟家，还真的不见得比远走高飞，活得自在。” 孟念许险些将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珠子，看着叶妩脸上的无动于衷，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叶妩面前，“叶妩，我知道，是我自己对不起你，你那么帮我，我却言而无信的违背了约定……不敢厚颜无耻的求你原谅，我今天过来……只是想让你出一口起，你怎么打我、怎么罚我，我认了！” 这一跪，孟念许险些都要哭了出来，双眼通红，却仍旧一副坚强的模样。 孟念许跪了许久之后，叶妩终于放下了手上的茶盏，故作惊讶的轻笑了出来，“哎，孟学姐，你这是干什么？不会是拿下跪故意逼我吧？” 孟念许险些要哭了出来，赶紧摆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叶妩薄唇轻笑，眼波悄然在孟念许身上打了个转，手肘压在藤椅的扶手上，慢条斯理的笑道，“你孟念许走到今天，可是我叶妩一手捧出来的，我叶妩救过你不止一次，这件事情没说错吧？” 孟念许认真的点了点头，“没说过错。” “你孟念许今天孟氏家主的位置，也是我一手帮你策划、算计出来的，没错吧？”叶妩继续薄笑追问。 孟念许略维持下头，似乎有些无颜去看叶妩，咬牙应声，“是！” “现在又是你言而无信、背信弃义在前，对吧？”叶妩勾唇。 孟念许只觉得身上悄然打个颤，继续咬牙应声，“对！” “那请你告诉我，孟学姐……”叶妩顿了顿，抿唇冷笑，“我三番五次的帮你、救你，而你却对我以怨报德，这笔账……该怎么算？我在你身上的投资，可不仅仅是钱财的问题，我甚至把自己贴身的死士派到了你身边，一点点教你豪门潜规则，甚至为了帮你斗倒孟葭葭和黄家，明里、暗里，到底做了多少事？！——你自己算算！” 说罢，叶妩抬手直接将茶盏摔到了孟念许的面前！ “以前，司凛还教我，跟我讲，生米恩、斗米仇，小恩小惠也就罢了，恩惠太大，别人迟早会反咬你一口……当初我还不信，如今倒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我亲爱的孟学姐！我愿意拉扯你一把，那是惦记着当初那点学姐学妹之间的情谊，你倒是真的有胆子得了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啊！” 孟念许垂头，眼泪刷刷的流落下来，只是不停地念叨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叶妩喘着粗气，似乎真的被气个够呛，单手紧紧地攥着，“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是能赔偿我，还是能弥补我？！不过是让你自己心里好过罢了……孟念许，你可真行！” 孟念许缩了缩脖子，再不敢多言。 许久，叶妩似乎渐渐的平静下来，蓦然抬手，也不知道从哪里搞出一个小玉瓶，“……这是紫星罗沙散，我手底下的人吃过的，你要么现在吞下，以后永远不能背叛我，孟氏从此成为我叶家的附庸家族，你可否同意？要么我们撕破脸皮，我叶妩不介意再多花一点手段得到孟家，二选一，你自己选吧。” 孟念许脸色瞬间煞白，呆呆的望向叶妩，“我留在孟家，就是不就是想掌控住自己的命运吗？你让孟氏成为叶家的附庸家族，让我服下你叶家的独门药品，这跟操控我有什么区别？！” “那你可以选择忘恩负义，跟我撕破脸皮，上外面找人说我叶妩对你孟氏心怀不轨啊！到时候你既可以拿到孟家，又不用被我叶妩操控，这法子多好？”叶妩幽幽浅笑，眼波轻轻的扫过一直站在孟念许身后的辛追身上。 她笃定，要是孟念许敢选择这条道路，站在她身后的辛追，肯定第一个朝着孟念许的背后捅上一刀！ 养了一条狗，还能让它反咬主人一口吗？ 孟念许跪坐在地面上，怔怔的摇了摇头，“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已经对不起你一次了，怎么可以对不起你第二次？！” 叶妩淡漠的摇了摇头，轻慢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幽然中带着一抹森冷，“因为啊，有一就有二啊，一次背叛，就等同于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第33章 “不！叶妩，相信我，我不会再背叛你第二次！”孟念许含泪咬紧牙关，默默的摇头。 叶妩轻声嗤笑了出来，“孟学姐，你已经保证过一次了，我不会再相信你第二次……要么，你履行约定，要么，就把这份紫星罗沙散吃了，让孟家成为我们叶氏的附庸家族。” 孟念许瞬间怔住了，呆呆的望着叶妩手上拿着的小瓷瓶，舔了舔嘴唇，苦笑着道，“……可不可以给我几天时间考虑？” “考虑？！”叶妩忍不住轻声哧笑了出来，斜睨了一眼孟念许，幽幽的轻笑道，“学姐，给你时间考虑，怎么想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来应付我吗？这种拖延时间的把戏，都是我叶妩以前玩烂了的，我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考虑，三分钟过后，你要是没有个答案，我只能自己来要答案了……如果不是我以前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人，觉得你很值得人敬佩，又何必提携你一个私生女？孟学姐……不是我叶妩自夸，没有我，你早就嫁给黄志鸣了，哪里轮得到这般风光？” 孟念许沉默着，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小瓷瓶，许久，终于咬紧牙关，颤抖着手……伸向了叶妩面前的那只瓷瓶。 她差不多已经摸清楚了叶妩的脾气，与其以后被个男人操控，倒不如现在受叶妩的辖制，她只是看着冷厉，可是远比那些男人们要来得更加的善良……只要不去触碰她的禁忌，不去违背她的命令，她一般不会真的对你如何。 有那么一个瞬间，孟念许是真的想放弃这一切，拿着一笔钱远走高飞了，可是想想自己在孟家受的这么多年的苦，在孟家她一个没什么地位和利用价值的小孤女都尚且被人百般折腾，那以后呢？以后她真的远走高飞，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真的能如愿以偿的过上那种不收人掌控、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她不敢赌。 只能死死地抓住自己手上现有的一切，努力地去选择做一个不受掌控的人。 想到叶妩的秉性，孟念许心里忽然放松了许多，想必……叶妩不会太过为难于她的，最多也是把孟氏掏空，她做一个傀儡家主而已……一个傀儡家主，总比一个傀儡私生女还要好过一些。 意识到这一点，孟念许彻底紧握住瓷瓶，打开上面的塞子，一口灌了进去！ 苦涩的药香弥漫在嘴唇间，让孟念许有刹那间的失神。 “给，这是清水。”叶妩让乐南重新端了一碗清水来，递了过去，唇角含笑，瞟了一眼孟念许，无比诚恳的笑道，“起来吧，只要你不怀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我也自然是不会辜负你的信任……学姐，当初我欣赏你、敬佩你，所以愿意拉你一把，当是现在，你已经渐渐从当初的那个孟念许，变成如今的孟氏家主，别怪我防着你，是你变化太大，我不敢保证以后的某一天，你会不会在背后捅我一刀。” “不，我怎么可能……”孟念许由着叶妩搀扶起来，这才施施然的坐在叶妩对面，苦涩而笑，“你对我的恩情，我当然会记得的……” “这个世界上，能够维系一段长久关系的，从来都不是所谓的恩情，而是利益。”叶妩淡笑，“而且，也别说你肯定不会对我如何，你现在也正在慢慢的成长起来，现在的你，能知道以后是什么想法吗？就比如是现在的我和当初的我，当初的我恐怕做梦都想象不到，某一天……我也会满手鲜血的闯到这一步，人啊，都是会变的。” 孟念许怔怔的看了一眼叶妩，很快的低下了头。 叶妩也不管孟念许到底如何作想，含笑的瞟了一眼一直站在孟念许身后的辛追，意味深长的吩咐，“如今你也算是在孟家站稳脚跟了，想必孟氏族老也将家族死士派给你了……在用家主印信，签署完家族附庸的文件以后，我就让辛追回来了，我身边就一个乐南，她自己也忙不开，正好还缺人呢。” 孟念许楞了一下，很快的摇了摇头，“你要是缺人，还是从家族里调遣吧，辛追我是用惯了的，实在舍不得她走，还是继续让她给我当助理吧。” 叶妩故作嗔怪的瞪了一眼孟念许，“孟学姐，就算是占人家便宜，也适可而止吧？总不能我叶家的死士，长久的呆在你孟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在拿辛追来监视你呢。” 最后一句话，戳破了孟念许的心思，她之所以要把辛追留下，就是以为叶妩会在她身边安插个奸细盯着她……她本以为自己这样是给叶妩个台阶下，正好继续把辛追留在身边看着她，可是想到，叶妩居然拒绝了？ 她……难道没想在自己身边安插亲信？难道她对自己就这么放心吗？ 孟念许心里惴惴不安的，她再不是以前那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孟念许了，再不如当初那般的可以面对财富而岿然不动的自己…… 以前的她，可以视孟家的财富如浮云，可以洒脱的说我不稀罕孟家的一切！而现在，当她真正的手握起巨大的财富和权力时，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野心，什么叫做不甘…… 做人上人，这就是她现在的信念。 “你也别多想，说句不好听的，孟学姐，如今的孟家，还不值得我多搭一个人手盯着，”叶妩摇头，“你对我起不了什么威胁……如果不是我想让北宁市稳定下来，把孟氏以商业手段吞并了，也未尝不可……你这个孟家家主，挡不了我的。” 孟念许苦涩一笑，她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叶妩，除非是世家或者大豪门全力对付她，不然的话，就算是一般一流豪门，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心里这样想着，孟念许却觉得轻松了很多，想必以叶妩现在的程度，已经不屑与理会她和孟氏了。 孟念许离开时，辛追也暂时的跟她离开，在签署玩附庸协议之后才会回来。 叶妩起身相送，却也只是意思般的站了起来，望着她走了出去，这才重新坐下，自然有人进来收拾叶妩刚才砸坏的茶盏。 “你刚才给她用的，确定是紫星罗沙散吗？”司凛从卧室里，穿着睡袍走了出来，径自坐在叶妩身边，拦住了她的腰际。 叶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揶揄般的朝着司凛眨了眨眼，“那你觉得，我应该给她吃什么？” 司凛轻笑了一下，捏了捏叶妩的鼻尖，“九香膏？” 叶妩沉默了一下，忽然挽起司凛的手，细细的描绘着他那只大手上的纹路，幽怨的道，“……居然被你猜到了呢。” “这才叫心有灵犀。”司凛了然而笑，“这是个绝顶聪明的做法。” 九香膏，当年的宫廷秘药，是主子控制下面的人而常用的药品，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副作用，而且对于服用者而言，简直就是一剂美容的良药，根本达不到控制人的目的。 但是，这种九香膏有一个致命的副作用——会从女子的肚子里隐藏起来，等女人怀胎十月之后，这种药会暗暗顺着胎盘流入婴儿的身体里，三代都无法摆脱这种药剂的作用。 叶妩自信有能力控制得住孟念许，有她在，孟念许本就是还算老实安分的性子，折腾不出什么风浪来，对自己有信心，又放心孟念许，所以孟念许根本就不值得叶妩给她下药控制。 让叶妩真正不放心的，是下一代。 难保她以后生出来的孩子，是个没心没肺的熊孩子，或者是像她上辈子那样，只是把身心全都投在了男人的身上……真生出来的是那种孩子，叶妩想掐死它的心都有了。 北宁市一共就剩下孟家和叶家两家豪门，到时候孟念许生出来的孩子，真是个成材的货色，叶家的熊孩子又不争气，那怎么办？ 难不成，到时候叶家就要被孟氏吞了？ 她才不要！ 所以，以叶妩现在来看，给孟念许用九香膏才是最佳的选择，对她没什么作用，反而跟养颜丹似的，真正起作用的是孟家的下一代……只要孟家规规矩矩不起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叶家自然也不会苛待了孟氏。 “那你有想过吗？万一当时孟念许选择的是放弃孟家，怎么办？”司凛故意为难起了叶妩。 叶妩白了一眼司凛，“她不会，孟念许不是那种性子……要换成是我表姐纳兰幸，她肯定是要一笔钱远走高飞的，但是孟念许很聪明，聪明的人往往很自负，她舍不得这一切的……而且，就算她真的选择远走高飞，那不是还有个孟葭葭吗？” 司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你还真的是什么样的棋子都敢用啊。” “那当然！”叶妩骄傲。 司凛轻声咳了咳。瞧着叶妩灿烂而无忧的笑容，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而又莫名的说不出口。 叶妩抬起头刚想跟司凛闲扯，正好抬起头，将司凛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纳入眼帘，俊脸上分明是在笑着，可是眸子里的担忧却难以掩藏。 看见司凛这副表情，叶妩不由得挑眉诧异。 ☆、第34章 容叙的反常 司凛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叶妩不由得心生疑惑，好奇的挑眉看向司凛，“——怎么了？你有话要跟我说？” 司凛轻声咳了咳，有些不敢面对叶妩般的微微侧过头去，“咳咳，没什么。” “你在说谎话的时候，可不可以有点诚意？”叶妩无语的白了一眼司凛，“你这个样子很明显是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