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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自为人父后,便很少再如从前做东宫太子时那般性情暴戾。他性情虽然强势,亦有些枭主气质,可却是个知人善用,政治手腕成熟的英明君主。 如今,大齐皇帝问鼎中原,更令其子民由衷臣服。 大齐隐隐有盛世之兆,今年户部官员还上了道折子,说今年齐国新出生的婴孩很多,他们亦都觉得,能活在齐国第三任君主慕淮统治下的国度中,是件幸运且幸福的事。 椒房宫这时令的风景迥雅别致,那年拓挖的荷池中,清荷正开得娇鲜生姿,里面的锦鲤亦都是慕淮特意命宫人择选的名贵品种,单一条 就要耗银上百两纹银,个个生得鳞片斑斓耀目,且体型也要较之旁的锦鲤大上不少。 宫苑内,开着各种华贵馥郁的花树。奇石旁的碧草中生着招展茂盛的红蓼,亦有高洁清雅的玉兰和颜色妩媚的西府海棠等珍贵的花树。 午时的煦 阳倾泻,荷池之上浮动着金色的光影,看着倒不像人间应有之景,反是宛若仙境。 丹香穿着绛色宫衣,她年纪虽不大,但被容晞栽培多年,行事却是愈发老成。此时此刻,丹香正站在主殿之外,同几名小宫女交代着差事。 慕淮并没让太监唤皇上驾到,因着传令太监的嗓音往往过于尖细,他怕会饶了他的晞儿安睡。 见慕淮归宫,丹香和椒房宫的小宫女和太监们,已然乌压压地跪了一地。 皇上这一归汴,宫人们自是要比他不在时,提心吊胆许多。 ——“奴婢、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淮语气淡淡地命道:“都起来罢。” 待一众宫人起身后,丹香用眼示意他们退下,去各忙差事。 慕淮则用那双稍显凌厉的墨眸看向了丹香,问道:“朕问你,皇后是何时被太医查出有孕的?” 丹香还算镇静地如实同慕淮回禀道:“回皇上,娘娘…娘娘是一月前被查出有孕的。” 容晞并不是迟钝的人,慕淮也觉得,她若有了些害喜的症状,定会很早便能觉察出自已身怀有孕。 她既是不在信中告诉她已有身孕,怕是会有什么隐情。 再一想起,今日容晞的异样,慕淮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些许的恐慌。 他语气稍重了几分,复又问向丹香:“同朕说实话,皇后这一月身子如何?” 丹香心吓得一凛。 主子娘娘真是太了解陛下了,她一早便猜出慕淮要向她询问这些事,还特意叮嘱她,要向陛下瞒着她真实的身体情况。 可她又怎敢瞒着慕淮呢? 皇上性情强势冷肃,比那大理寺卿还要会审讯人,他只消觑一觑那双凉薄凌厉的眸子,便能让人不打自招。 丹香终是匀了匀不稳的气息,将容晞这两月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同慕淮讲了出来。 ——“今年初春时,在皇家庵堂为先帝祈福的太妃们按制归宫,娘娘在皇上您出征前便一直为此事奔波忙碌,又管着阖宫诸事,那时便有些劳累了。后来…皇上您出征伐燕国,娘娘日夜牵挂您的安危,茶饭不思。那日娘娘从东宫看完太子回宫后,便晕倒了…太医诊出娘娘已有身孕,却说…却说她胎相不稳 ,叮嘱她切莫多思伤神,让她注意身体。” 话说到这儿,慕淮清俊的面容已然变得阴沉。 丹香被骇得噤住了声,慕淮冷声命道:“继续说。” “娘娘…娘娘那时便开始注意自已的身子,可…可还是容易梦魇失眠,饮了许多安神汤也无用……” 丹香的声音越来越低,想起那段时日,她也后怕。 主子娘娘这胎怀得太过辛苦,同怀太子和颖亲王时都不同。 怀太子时,娘娘只是遭了寻常妇人都会遭的罪,而怀颍亲王时,娘娘有了为人母的经验,皇上又对她格外关照,所以这胎一直很顺遂,生产时也未受什么折磨。 而怀这胎时,却…… 丹香继续道:“娘娘那段时日隐隐有小产之兆…她怕保不住这胎,而皇上您又在前线,她便决意等这胎作稳后,再告诉还在前线的皇上您。” 丹香话还未说完,慕淮便心中焦灼地阔步进了主殿。 他能明白容晞的两难,她是怕他在前线会惦念她,这才没告诉她实情。 丹香实则怕慕淮会饶醒容晞,因为容晞刚睡下也没多久,便耐着对慕淮的惧意,跟上前去,小声对慕淮道:“皇上…皇上您…娘娘才睡下不到半个时辰…她昨夜…昨夜并没有睡下。” ——“朕知道了。” 慕淮刻意压低了声音回道。 待进了寝殿中,慕淮便嗅闻到了沉香和龙脑的味道,这两味香料都是助眠的。他对这香料的味道很熟悉,因为前世的他,在入夜后也很难安睡,太医也给他配了这副安神香。 可这安神香于他而言,却没什么用。 容晞怀着身孕,本 就异常辛苦,入夜后若无法安睡,可够把这个娇弱的女人折腾惨了。 慕淮怕饶醒容晞,待小心地走到四柱华床后,便见她正蜷着娇小的身子,呼吸浅浅地憩着。 依旧是那副美丽绝色的容颜,可看上去却憔悴了许多,凝白的肌肤很清透,却不见血色。隐隐可见,她纤美的颈子上,有着几道泛青的血管,呼吸亦是孱弱, 就像个柔弱易碎的瓷娃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