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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云收雨歇后,容晞却明显觉出,慕淮全无平日这时之后的餍足,周身反是散着阴戾之气,眉间亦掩着郁色。 容晞清楚,慕淮做怒的缘由,应是邺境来的那几个织工惹的。 倏然之间,格栅窗外闪过了一道刺目的裂缺。 随后,惊雷骤响。 慕淮从龙床坐起身后,神情略有些阴鸷。 ——“朕要杀了她们。” 容晞心跳如擂鼓,温柔地用纤手顺着男人的背,她知慕淮近年虽待她温柔体贴,但骨子里仍是个性情暴戾狠辣的帝王。 他眼中向来揉不了沙子,能忍那些织工到这时,已然实属不易。 容晞细声劝慰道:“皇上…皇上不急,先别急着杀她们…臣妾替您想想办法。” 慕淮冷声道:“朕意已决,这些邺人属实不识好歹。” 容晞将男人硬朗英俊的脸捧覆,轻柔地亲了亲他,想借此平息他心里的怒火。 待男人勾碾着那寸温甜,同她厮磨良久后,容晞方才美目含雾地又道:“皇上今夜先好好睡下,明日上朝才有精神。臣妾明日替皇上去会会那几个邺境的织工,若臣妾也劝不动她们,皇上再杀了她们,可好?” 慕淮阖上了泛红的双眸,亦替自己揉了揉眉心,他强抑着心中冉起的杀戮之意,终是嗓音沙哑地回道:“好。” 第99章 那些邺国织工原本被暂时安置到了汴京的一家馆驿中,近日慕淮耐心渐失,他起了杀戮的念头后, 便命官兵将这五名年岁不一的织工押送到了天牢中。 容晞的父亲虽然曾因被冤下过狱,但今日却是她头一次来大齐的天牢, 这刑狱之地潮湿又黑暗, 隐隐间,总沁着股难闻的霉味。容晞同丹香和宫女进于其内后, 总觉得四下随时都会冒出一只叽叽直叫的老鼠来。 大理寺卿薛睿听闻容晞来了天牢这处,还特意从大理寺赶来,陪着容晞一起去了那五名邺境织工所在的牢房中。 此番, 容晞并未戴帷帽掩貌避嫌。 如今齐境之内不论男女, 无人敢直视她的脸, 提灯随行的狱卒和薛睿在前往牢房的路上, 都有意避着视线,丝毫都不敢看容晞半眼。 他们只能嗅到容皇后身上好闻清甜的香气,这香气亦将这天牢里的霉味冲淡了许多。 果然,美人走路, 都是自带香风的。 因着牢内的潮湿,两侧的石墙上也都挂了些斑驳的青苔。 众人到了牢房处,那略有些生锈的铁栅栏后, 便是在那场火灾中活下来的五名织工。这五个女人的头发都乱蓬蓬的, 许是因为其上生了些虱子, 有两个织工正在不断地搔着发顶。 一缕日光从牢房内逼仄的小窗照入了牢房中,让容晞得以看清这帮人的的长相。 那些织工也觉出有人至此,待她们看向容晞时,不禁面面相觑。 直到她们互相确认了眼神, 方才认定这一切都不是错觉。 毕竟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穿着华丽,且生得又如此貌美的女人。 容晞命狱卒打开牢门后,丹香和宫女便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她们的主子娘娘身后。 那五名织工猜测着容晞的身份,皆都不发一言地保持着适才的坐姿。 薛睿这时沉声命道:“这是皇后娘娘,你们还不赶快向她磕头请安?” 为首的宽颧骨妇人嗤笑一声,不屑道:“这是你们齐国的皇后,又不是我们邺国的皇后,凭何要我们叩首?” 薛睿站在牢房外,沉眉冷目地斥道:“邺国早就亡了,如今疆域尽归我大齐,你还在那儿做什么白日梦?” 容晞听着二人激烈的争辩,柔声对薛睿道:“薛寺卿,你留几个狱卒在此护着本宫便好,大理寺的案件繁冗,本宫不欲过多占据寺卿判案的时间。” 薛睿恭敬地回道:“臣遵旨。” 薛睿来这儿是因为慕淮事先交代过他,让他陪着皇后一同下狱。 但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薛睿也不欲在此久留,他想着一会便先去狱卒的休憩之地侯上一会儿,若皇后娘娘遇到什么事,她想再寻他,也来得及。 待薛睿拱手告退后,容晞扫视了一圈牢房内的五名邺境织工,见年岁最小的织工,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此时此刻,那名少女正垂涎地看着丹香从食盒中端出来的烧鸡炙肉、酱肘等荤物。 容晞曾听慕淮提起,说狱卒虽给她们强灌下了粥糜,可这些邺境的织工又都将其从胃里吐了出来。 当真是有骨气。 为了旧国,不肯食齐国的半粒粟谷。 但眼前的这位少女,可不像慕淮所说的那般冥顽不化。 果然,容晞见那宽颧骨的妇人立即便用眼剜了那少女一下。 那少女虽然饥饿,却还是将眼神从那冒着香气的烧鸡上移了下来。 容晞从前也饿过肚子,她深知饥饿的滋味有多么痛苦难言,有多少无家可归的乞儿曾为了一口饭食抛弃了全部的尊严。 当然也定会意志坚忍的人,不会受饥饿的胁迫。 可那少女,却明显不是这样的人。 纵是她想吃下齐国的粮谷,但在其余四名织工的威胁下,她也不敢去吃半口。 宽颧骨妇人面色悻悻,复又对容晞道:“劝齐国皇后不要白费功夫了,我们不会吃下这些饭菜,亦不会归降你们齐国,去为齐国君主慕淮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