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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慕淮对她的承诺应是出于内心的真诚,可保不齐哪一日, 这份承诺就会随着新人的到来,烟消云散。 那新人未来之前,容晞选择相信慕淮,她珍惜他独对自己的这份宠护。 眼见着宫内宫外的流言愈甚, 她是罪臣之女的身份早晚要瞒不住,容晞神情略带着愧意,低声询问道:“…可妾身的身份,终归是罪臣之女,若仅是个平民百姓都没这么多事…终归是给夫君添麻烦了。” 美人细软的嗓音稍带着怯意,白皙纤细的脚腕在他的捻揉下,红了一大片。 如云雾般乌黑的发髻散乱着,明明该是副落魄的窘态,可在暖黄的灯烛下,她眼睫微垂,瞧上去却是靡丽生姿,尽露着让人心旌摇曳的媚态。 慕淮情不自禁地伸手,将她发上的簪饰拆解,赴宴的发髻总是繁复沉重,他拆得有些费力。 眉头虽然蹙着,但动作还算耐心。 慕淮边替女人拢着头发,边低声道:“这些你都不必想,只消在东宫好好安你的胎,外面的事自有孤替你解决。” 容晞的视线随着自己长发的轻落下移,细声道:“嗯,还好有夫君在,护着妾身。” 慕淮的这番话让她很有安全感,虽说他这人性子强势且桀骜,但无论是做他的奴婢,还是他的女人,容晞都清楚,慕淮见不得别人欺负自己的人,甚至有些护短。 这时,适才被慕淮勒令拔翟诗音头发的侍从回东宫复命,他跪在地上,将皇后亲自阻止他惩戒翟诗音的事同慕淮说明。 随后低下了头首,静等着慕淮罚他。 容晞眼神带着乞求,示意慕淮饶了那侍从。 慕淮会出了容晞的心意,毕竟是皇后拦着,他一小小的侍从也不敢不听后宫之主的命令。 他颔首,神色却是渐阴,冷声道:“便宜那个贱人了。” 贱人这词让容晞一怔。 他既是称翟诗音为贱人,那应是对她无甚好感。 但若庄帝偏要让慕淮娶她呢? 庄帝放权放得很彻底,亦不忌惮慕淮的储君身份,极其信任自己的儿子,慕淮自然也是孝顺的,不会轻易违逆庄帝的心意。 容晞知道,甭管是宫里宫外,男人纳妾,向来都会纳自己喜欢的,娶妻却要娶身份高且贤德大度的。 纵是不娶翟诗音,他也会娶旁的身份尊贵的世家贵女为正妻。 容晞悄悄看着慕淮英俊的侧颜,心中有些落寞,终归他是不会让她当正室的,他总要娶妻的。 那现在,她该好好珍惜能独占他的时光。 ****** 慕淮让侍从退下后,命容晞早些歇息,自己则乘着月色去了趟乾元殿。 前世庄帝去世后,他嫌翟氏女总在皇后的安排下,出现在他身前碍眼,便下了命令不许翟氏女再入宫。 翟太后对此自是不满,但庄帝不在,他属实没必要去看她的脸色。 现下容晞有了身孕,那贱人若总在她面前乱晃,难免会让她心中不爽利,他得同庄帝说明此事,现在就让那翟氏二女不得再进宫内。 至乾元殿后,庄帝刚刚饮完苦涩的汤药。 慕淮被立储后,帮他分担了不少政事,他身子状况愈差,属实也负担不了这些繁重的政务,折子仅挑紧要的看,剩下的多数由慕淮代批。 好在慕淮争气,刚刚理政便能得心应手,让庄帝倍感欣慰。 待慕淮在乾元殿的圈椅处坐定后,宫女在他身侧的高几处呈上了清茶,慕淮瞥了眼那茶盏,却不欲用下。 庄帝自是知道慕淮是因何事来寻他,先开口问道:“听闻今夜,你那良娣同翟家女扭打起来了?” 慕淮低首,恭敬回道:“回父皇,确有此事。” 庄帝微微抬了下斑白的眉宇,今夜这事,他对翟诗音的看法有了转观,对她也有了不满。 本以为她会是个温顺知礼的世家小姐,还想着规劝慕淮,让他纳翟氏女为正妃。 可今夜发生的这事,却让庄帝绝了这个念头。 容良娣纵是有身孕,但凭那样的出身,无论如何也当不得正室。 娇纵便娇纵了些,一个玩物而已。 慕淮现在喜欢她,怎么惯着是他的事,早晚亦会有新人取代那容良娣的位置。 翟诗音若聪明些,便不该在她怀着身子的情况下,同她争执。 更遑论,他还未松口赐婚,那翟氏女如今并无任何名分。 思及此,庄帝无奈摇首,却道:“容良娣今夜是受了委屈,但那翟家女毕竟是皇后亲眷,斥几句罚个跪便也罢了,你属实不该命下人去拔她头发…” 庄帝心想,满牙年岁尚轻,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教训起人从不留情面。 他性情温方,虽是皇帝,却和煦待人。 贤妃亦是个温婉柔顺的女子。 慕淮的性格却丝毫都不像二人,反倒是像他皇祖父,亦是大齐的开国君主:成帝慕祐。 慕淮平静地答:“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只是今夜之事,儿臣实在是怕那翟氏女伤到容良娣的孩子,这才处事冒进。为保她这胎稳妥,儿臣还请父皇下旨,让那翟氏二女永不得再进雍熙禁宫。” 他回庄帝的话极为谦谨,但心中却是颇为不屑。 敢欺负老子女人,不把她脑袋拧下来就不错了。 庄帝无奈失笑,待微忖片刻后,道:“此事不可。皇后并无子嗣,将她的这两位侄女视若亲女,若不让她见那二人,对皇后太过残忍…既是怕容氏女这胎有虞,大可让她在东宫不出,没必要不让翟氏二女进宫看望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