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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只是没有说破。他起初以为可以冷眼旁观这一切,他甚至认为这就是报应,是活该。可是终究还是没能狠得下那个心,终究是不忍看一个无辜的孩童被祸害得体无完肤。 于是他接走了那个孩子,开始用心教导他,给他安稳的生活,让他跟其它的皇子一起读书习武。渐渐地,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个孩子不是他的,甚至都快忘了这个孩子是他的耻辱。 李贤妃死的时候,他曾一度想过放弃再追究这件事情,就算为了这个孩子。 可惜,知道的人太多了,虽然他是皇帝,有些事情也不是他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 现在终于一切都结束了,那个孩子用一条鲜活的生命打破了这个死局,解了他一生难解之题,堵住了朝臣悠悠众口。可是那个孩子死了,他的五儿子没了 老皇帝心里难受,堵得慌,可他是皇帝,他还得端坐龙椅,还得顾全大局,还得有龙压之气。他不能过于表现自己的喜怒哀乐,即便是心里有再大的悲伤,也只能人后叹息。 他是皇帝,他活得很累。 鸣銮殿的角落里,冷若南轻抬脚步,走向了她的父亲。她轻轻拽着父亲的衣角,眼角带泪,可是语气却异常的平静。她只是对她父亲说:爹,我想嫁人了 第1012章 这是将死之人的声音 德福宫院中间跪着一个人,还是个熟人。 白鹤染看着那人若有所思,德福宫的消息能传出去,我早该想到是你。只是我不明白,于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竟要走上一条与我们背道而驰的路? 那人正是于本,从无名山上下来,从他听说围城的二十万敌军,全部被天赐公主一举歼灭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一切全完了。他拼上这条命选择的路,到最后真的要了他的命。 可他不后悔,他告诉白鹤染:我只是妒恨江越能够恢复健全之身,我只是亲眼看到一个跟我一样的太监又成为了一个正常人。我不甘,同样都是太监,为什么他处处都比我强?皇上喜欢他,皇子们也亲近他,还有人说他本来就是皇子,是皇上早年在外头的私生子。我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打从进宫起,我跟他一样侍候皇上,我对皇上尽的心没比他少半点儿。凭什么到最后他摇身一变成了皇上的义子,我却还要拖着残缺的身体做个奴才? 于本偏着头看白鹤染,公主殿下,十王妃,您摸摸良心说,打您从洛城回来,我于本哪一次不是帮着您向着您,江越做了多少事我就也做了多少事,我对您的帮衬不比江越少。可是为什么你只选择帮他,而不帮我?我不想做皇上的义子,我没那么大的心,但是我也想做一个健全人,我也想衣锦还乡给我爹看看,让他知道我于本也能有出息,让他再也不敢卖我去当宫奴!天底下没有哪个人是自愿阉割入宫的,哪一个不是无奈,哪一个不是家境给逼的。以前没有希望也就罢了,可是你明明让我看到了奇迹,这奇迹却又出现不到我的身上,天赐公主,你让我如何平衡? 他指指身后的德福宫寝殿,老太后就躺在屋里,是我主动提出要帮她传递消息的。她对我没恩没德甚至还有仇,但我就是想要帮他,我就是想要看着你们被郭家和叶家的兵包围上都城。如果能冲进皇宫就更好了,我不求继续活着,我也不求能被新主赏识,我只求新主入宫,再把江越长出来的那东西给我割下去,我就开心。我没有的,谁都别想拥有! 于本的表情都开始扭曲,白鹤染看着这个跪在地上咬牙切齿说话的宫奴,就想起前世白家典籍中记载的古时生活。那是先祖们写下的随感,说的是古代为宫奴者,多半因身体残缺而影响到心理。再活泼开朗的孩子,一旦经历阉割成为宫奴,日久天长心理就会产生严重的扭曲,愤世嫉俗,看什么都会联想到自己。你对他们一百个好他们不记着,反回头你一件事做得不周全,他们就能像仇人一样记你一辈子,并用尽自己最残忍的手段去对付你。 所以得罪什么人也不要得罪宫奴,除非你能一棒子把他给彻底打死,否则一辈子都别想摆脱来自一名宫奴的报复。 这是先祖的告诫,她此刻算是知道这告诫是多么的正确了。也是她大意,没想到医治江越会给于本造成如此之大的心理冲击,这件事归根到底是她思虑得不周全。 她轻开了口,对于本说:确实是我错了,医治江越这件事情该瞒着你的,或者提前对你进行心理疏导,是我的疏忽和失误。但错已铸成,你也行了报复手段,我便再没有理多留你继续祸害一方。于本,我知道为宫奴者心里凄苦,所以从未对宫奴苛责过,低看过。而你们之所以落得沦为宫奴的下场,也并非我们这些人的原因造成的。归根到底,那是你父母爹娘的罪,是你的家庭原因让你成为今日身份。你有再多的不甘,也发泄不到我们身上。 她抬步往前走,同时吩咐身后的人:谁腾一把手将这人带下去,勾结外臣结党营私起兵作乱,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身后有人应了一声:如此重罪,宫中罪奴司已判不得了,该送阎王殿,入十八层地狱。 白鹤染没说什么,只朝着身后摆了摆手,人已经进了正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