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长田市公安局办公主楼共有五层,从外表上看建造得应该有些年头了,着火处主要集中在五楼最西侧的两间屋子。两间屋子的窗户都已经烧黑了,但大楼其余部位完好,看起来灭火工作做得比较及时,损失应该不大。 韩印在人群中找到了顾菲菲和艾小美,两人当时在主楼身后的刑警队办公楼中,所以安全上一点问题都没有。 “怎么会突然着起火来了?”韩印问顾菲菲。 “据说是电路老化引起的。”顾菲菲有意识地冲四周瞅了瞅,凑近韩印放低声音说,“我刚刚问了一下,着火的那两间屋子是老档案室,主要存放新中国成立后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档案。你那边刚查到点眉目要调阅旧档案,这边档案室就着火了,你说是不是太巧了点?我看这火着得有问题。” 听了顾菲菲的话,韩印扭头注视着失火的档案室,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暗自思量:“是啊!时间点太过巧合了,难道这把火是冲着绝密档案去的?可是为什么呢?如果张松林说的奸杀案确实存在,但不是说案子当时已经圆满结案了吗?那这把火究竟要掩盖什么?又有谁有能力有胆子在公安局大楼内放把火,还可以全身而退?这把火和当年的案子应该都有些问题,说不定与市局内部的人有关。” 既然牵涉到市局内部的人,此时此地就不适合谈论火灾的问题,韩印便转了话题问艾小美:“小美,你在网上查到与第三起案件作案手法相关的信息了吗?” “没有,没有任何头绪。”艾小美道,“世界各地的案例我都翻了个遍,没找到类似的作案手法。” 韩印点点头,稍微思索了一下,对顾菲菲说:“算了吧,这里乱哄哄的,马上也快到中午了,咱还是回招待所吧,到餐厅吃个饭,然后等吴斌回来再商量一下后面的调查方案。” “那行,咱们走吧。”顾菲菲冲着周围扫视一眼,点头道。 招待所距离市局很近,走路不用十分钟,几个人谈论着案子不知不觉便到了招待所。 进门之前杜英雄的手机响了,便落在了最后,一接听是宣传地下彩票的,杜英雄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电话吼了几句:“卖黑彩都卖到警察身上了,胆儿够壮的,等老子办完案子腾出手把你们连锅端了……” 低头打着电话,杜英雄随手拉开招待所的大玻璃门,不想与从里面出来的一个男子撞了个满怀。那人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还没等杜英雄反应过来,便急匆匆走掉了。杜英雄本来也没当回事,可挂掉电话,蓦然觉得刚刚那人似曾相识,可当他回头再想仔细辨认时,那男子早没影了。 杜英雄快走几步,穿过大堂赶上在电梯口等电梯的几个人,坐上电梯来到所住的楼层。韩印用房卡打开房门,发现从门缝中掉出一个信封。韩印“咦”了一声,捡起信封,众人听到声音围拢过来。 信封表面什么也没有写,打开信封,看见里面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行小字:19791228,方程街凌水路279号105室。 “这是什么意思?谁写的?”顾菲菲望向怔怔出神的韩印问。 “前面的数字应该是指1979年12月28日,后面很明显是一个地址。”韩印微微思索了一下,说,“至于是谁写的,就不好说了!” “你们等电梯的时候,看没看到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出来?”杜英雄突然想起在门口与自己相撞的男人。 “没太在意,当时我和顾姐、韩老师在谈论案子。”艾小美说。 艾小美说完,韩印和顾菲菲也点头表示没在意,随即顾菲菲问:“怎么,你看到可疑的人啦?” 杜英雄描述了刚刚在门口的情景,然后带着笃定的语气说:“肯定是那个男人,要不然他怎么那么慌张呢?可惜我只看到他一个侧脸,不过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没事,你先回去好好想想。”韩印见杜英雄抓耳挠腮,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便安慰了一句,接着又说,“小美你先回房间休息吧,吃饭的时候我们会喊你,顾组咱去趟保安部调一下监控录像看看……” 保安部这一趟并没有揭开送信人的面纱,因为招待所条件所限,只在电梯中安装了摄像头,但在电梯的监控录像中未发现行为异常的嫌疑人,估计送信人为躲避监控走了安全通道! 午后,吴斌来到招待所,带来了第三个受害者的背景资料。 吴斌介绍说:“死者叫梁艳,现年59岁,大半辈子都生活在玉山街道,就住在案发公园附近。她退休前是玉山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平时为人和善,与周围邻居相处和睦,从不招惹是非,社会关系也很简单,丈夫早年因病去世,有一个女儿嫁到了外地。单就她本人的情况而言,很难找到被杀的动机,也许和前两起案子一样,她也不过是道具而已,凶手可能为了模仿某个案例,需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作为受害者。 “关于她是如何出现在公园里的问题,我们在玉山街道派出所一位民警的协助下,也找到了答案。据那位民警说:昨天傍晚,梁艳到派出所报案,声称自己养的小狗被人偷了,民警进一步了解情况,发现其实是梁艳自己在公园里遛狗时,不小心把狗弄丢的。不过,好心的民警还是随她一同去公园帮助寻找,但找了两个多小时也未见小狗踪影。见天色已晚,民警劝梁艳先回去,但梁艳说小狗是她的命根子,不找到绝不回家。民警见她态度坚决,再加上自己还要值班,只好嘱咐她几句,便先回所里了。对了,你们也见过他,就是在第二起案子中,第一个到达现场的民警。” “梁艳是不是每天傍晚都到公园遛狗?”吴斌话刚说完,韩印紧跟着问。 “对,她是这样对民警说的。”吴斌点头道。 “这样看来,小狗很可能是凶手偷走的,说明他对梁艳的情况和生活习惯有一定了解,也更加证明了他一直潜伏在玉山街道。”顾菲菲总结道。 “那咱们接下来要朝哪个方向查?对了,第三起案子你们查到先例了吗?”吴斌问。 韩印与顾菲菲飞快对视一眼,沉吟了一下,说:“目前还未查到,所以接下来重点还是要围绕第三起案子调查,深入挖掘受害者梁艳的信息。也许除了年纪、外貌等,她身上还有某项特质是凶手需要的。”韩印顿了一下,微笑着说,“不过你们局里刚失了火,肯定有一大摊子善后工作等着你去处理,梁艳的调查就由我们来做吧。” “那也好,是够我忙的……”吴斌冲韩印和顾菲菲投去感激的一瞥,随即表情凝重起来,叹了口气说,“唉!也许……也许还有一件纵火案要我来调查!” “纵火案?不是电路老化造成的失火吗?”顾菲菲故作不解的样子问道。 “‘电路老化’只是官方辞令,用于糊弄媒体的,具体原因还不清楚,不过局长要我尽快了结失火的事,以免事态扩大,对局里的形象造成负面影响。只是我觉得……”自提起失火这个话题,吴斌就显得闪闪烁烁,好像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对韩印和顾菲菲讲,以至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他注视着顾菲菲和韩印,斟酌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觉得很可能是人为纵火。我问过一些同事当时的情形,他们有的说是科室里接到紧急疏散的电话,有的说是听到走廊里有人喊失火,让大家到院子中集合,可当时大家都没感觉到楼内有失火的迹象。不过他们都认为没人敢对市公安局开这样的玩笑,所以便随着人流疏散了。我还重点问了档案室的两名工作人员,他们也表示是接到疏散电话才撤离的,而当时档案室一切正常,未闻到一点烟味,这一点两人都非常肯定。随后,我让技术科查了一下打进各科室要求紧急疏散的电话,发现是来自一个新开卡的手机。第一通电话是打给局里办公楼保安部监控室的,据接电话的保安主管说,当时电话里的人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要求立即关掉所有设备以及电源,甚至连ups电源(不间断电源)也要关掉,以免由于火势蔓延造成更大的损失;而第二通电话就是打给档案室了……说到这里,我想你们应该很明白了吧?” “很明显‘疏散在前,失火在后’,威吓监控室关掉监控设备,将档案室的工作人员调离,纵火者便有如无形,从容地点火,又悄无声息地混迹到混乱的人群中离开,不管是谁,这个人都太聪明了!”顾菲菲叹道。 “他不仅聪明,而且非常熟悉市局办公楼的电话和地形,不出意外的话,纵火者应该就来自市局内部。”韩印接下她的话。 吴斌点点头,语气沉重:“对,肯定是那样,可是动机呢?为什么有人要烧毁老档案室呢?” 顾菲菲再次与韩印暗暗交换了眼神,做出结束谈话的姿态,说:“那就先这样吧,你专心做失火的善后工作,案子的事我们会尽力的。” “对了,你还要为我们做两件事——调查一下那个帮助梁艳找小狗的派出所民警,后两起案子中都有他的身影,也许不是巧合;还有,需要你查一下这个地址在哪儿。”韩印递给吴斌一个字条。 “方程街凌水路279号105室。”吴斌看着手上的字条随口念出,“这是什么情况?” “你查一下这个地址,也许和案子有关,是一个匿名者投到房间里来的……”韩印简单描述了发现信封的大概经过。 “这应该很重要,我回去就查。”吴斌扬了扬手中的字条,说,“对了,面包车和司机我就留给你们吧,这样你们去哪儿也方便些。” “行,那我们就不客气了。”顾菲菲说。 第八章 雪夜裸尸 按照凶手前两起作案的思路,他模仿的都是至今未解决之案例;而据说早年间在长田市发生的那起奸杀案是圆满结案的,如果本案凶手第三次作案确系模仿该案,也许意味着案件含有隐情。如此说来,凶手貌似突然改变模仿思路,但事实上并未改变,并且又一下子将人们的视线从欧美地区拉回到本地,绝对是一种意味深长的举动。也许凶手想表达“奸杀案”并未真正破案,所谓的圆满结案,其实是制造了一桩“冤案”,也就是说有人被冤死了,而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首先,要确认“奸杀案”是否真的存在。原本要证明这一点非常简单,只要申请查阅解密档案就可以了,但老档案馆突然失火,所有档案付之一炬,不但堵死了这条路,而且使事态变得错综迷离,明显是有人担心支援小组从那份绝密档案中发现蹊跷之处。而联想到长田市公安局一把手周海山在案发现场时的失态,以及他中途的拂袖离场,再加上老档案室的失火,还有他一直催促吴斌找个不痛不痒的原因尽快将失火事件了结,种种迹象表明周海山与失火有关。不仅如此,如果“冤案”确实存在,周海山则很可能是操纵者之一,甚至与真凶有关。 正是基于这一层因素,在和韩印讨论之后,顾菲菲决定暂时对吴斌隐瞒有关奸杀案的相关信息,甚至给吴斌的字条上也撕去了年月日,只留下地址部分。一方面,顾菲菲和韩印并不了解吴斌和周海山之间的关系。如果吴斌得知火灾和早年的案件牵扯到他的“大老板”,他还会这么执着吗?如果他是趋炎附势之人,必然会站在周海山那边,那案子的调查将会陷入非常被动的局面,甚至停摆都很有可能。毕竟这里是周海山的一亩三分地,以他的地位,要是硬不让你把案子办下去,那是几分钟的事。另一方面,这种暂时回避对吴斌也是一种保护。所谓胳膊拗不过大腿,年轻的刑警队长恐怕很难斗过老谋深算的局长,尽管人们常说正义终将战胜邪恶,但事实上正义往往总是迟到,即使最终局长能够被扳倒,吴斌也很可能在过程中被牺牲掉了,这是顾菲菲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这个外表冷傲的女人,内心其实是充满人情味的。 支援小组目前的调查思路,是暂时不把局长周海山和案件的牵扯点破,他们等于要绕过吴斌和周海山去寻找蛛丝马迹,直至找到一些相关证明之后再与吴斌沟通。如果他是个遵循证据不畏权势的好警察,支援小组将会和他联手一起揭开冤案的真相,进而解决“4·7”案! 支援小组乘车去往玉山街道办事处,想了解一下梁艳退休之前的工作情况。 凶手在前两起作案中选择的受害者,与之欲模仿案例中的受害者境况大致相同。而据张松林说,奸杀案受害者是一个年轻的单身少妇,可凶手第三场作案杀死的却是一个老妇人。但凶手选择梁艳绝对是有预谋的,他将她的小狗偷走,使其一直逗留在公园内,最终选择时机下手。由此韩印分析,梁艳身上一定有某种特质与奸杀案有关,应该不是年龄和外貌,那会不会是社会关系或者职业呢? 车行至半路,顾菲菲接到吴斌的电话。吴斌对字条上的信息非常重视,回到队里便让相关人员赶紧查一下那个地址,很快结果便反馈上来——字条上写的方程街其实是玉山街道原来的名字。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方程街更名为玉山街,当年的凌水路也改为现在的华南路。方程街凌水路279号,也就是如今的玉山街华南路279号,那里现在是一栋居民小区的单元楼,原来是一家机械厂的家属居住区,但由于机械厂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倒闭了,所以具体的门牌号“105室”,便无从查证了。 三起案件都发生在玉山街道,字条上的地址又是跟玉山街道有关,而又有人特意将它传递给支援小组,说明地址和日期都跟案子有关。不出意外的话,1979年12月28日方程街凌水路279号105室,即是早年奸杀案的案发时间和地点。 明确了字条上的信息所指,本来顾菲菲和韩印还准备与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逐个聊一聊,尤其是与梁艳原先共同工作过的科室人员,但现在看来没必要了。能将梁艳和1979年发生的案子联系起来的人,至少也要在街道办事处工作三十多年,而符合这个条件在职的街道工作人员只有两个,一个是街道民政科的科长,另一个便是街道主任。顾菲菲和韩印决定先与这两个人交流一下,如果不行再找些退休人员了解下情况。 首先接触的是民政科科长,他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他一上来便表示,听说梁艳被杀了,但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这倒不是假话,首起案件的细节通过本地网络流传出去之后,给市领导和警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于是接下来的两起案子,警方都在第一时间封闭了案发现场,也严令相关人员,除非调查需要,否则不得将任何细节透露出去。 随后民政科长表示,他和梁艳年龄相仿,平时走动得多,对她的情况比较熟悉,如果警方想了解梁艳生前的各方面问题都可以问他。 韩印听他这个话头,知道找对人了,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当年梁艳工作的科室有几个女的?” 民政科长短暂回忆了一下,说:“加上梁艳总共四个。” “那几个人的近况您了解吗?”韩印又问。 “她们比梁艳年龄大,退休得也早,现在身体都还不错,一直和梁艳有来往,没听说谁和梁艳有什么矛盾和仇怨啊?她们一个现在……” “都健在就不必介绍了。”顾菲菲摆摆手,打断民政科长的话。 “你说‘都健在’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你们认为这几个老太太里,有人杀了梁艳呢。”民政科长一脸纳闷,想来是摸不准这次问话的用意。 “梁艳在这里与谁走得比较近?有没有很早以前去世的?”韩印接下话问。 “倒真有一个,她叫白秀云,与梁艳同一年来的,虽不在一个科室,但两人关系很好。”民政科长不假思索地说道,但提到“白秀云”三个字,他脸色倏地黯淡下来,语气悲恸地说,“秀云是个命苦的姑娘,结婚没多久,在机械厂工作的丈夫便死于家族遗传的肺病。处理完丧事,她才发现已经怀孕两个多月,周围的人都劝她把孩子打掉,趁年轻再找一个,可她硬是把孩子生了下来,要一个人把孩子抚养长大。可惜她也惨遭劫难,而且死得很屈辱,听说是被先奸后杀的。” “白秀云是不是住在方程街凌水路279号105室?出事那天是1979年12月28号,对吗?”顾菲菲有些激动,她知道离早年那起奸杀案越来越近了。 “好像是吧,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具体我也记不太清楚,但确实是1979年冬天的事。”民政科长迟疑了一下,满脸疑惑地说,“你们不是查梁艳的案子吗?怎么又提起白秀云了?她们的案子之间有关系吗?” “除了你刚刚说的那些,白秀云的其他情况,包括她被奸杀的信息,你了解吗?”顾菲菲撇开民政科长的疑问,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问道。 “噢,我和她并不熟,刚刚那些我也是听梁艳提起的。要说白秀云的情况,可能我们主任陈辉了解一些,当年他们是一个科室的,都在宣传科做干事。”民政科长欠了欠身子,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说,“这会儿他应该在,要不我带你们去找他?” “不用麻烦,我们自己过去就是了,感谢你提供情况。”顾菲菲微微点头示意,便带头走出民政科办公室。 “没事,没事,应该的。”民政科长送几个人出门,殷勤地说,“主任的办公室,在三楼左手边第一间。” 街道办主任陈辉,给韩印的感觉是身上既带着官气,又有一丝学者的风范。 他50岁出头,稍显稀疏的大背头油光发亮,一副精巧的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面庞干净,神采奕奕,显得意气风发。 经过与民政科长的谈话,基本可以判定凶手选择梁艳作为目标,是为了引出她的好同事兼好朋友白秀云,进而牵出“奸杀案”。可以说,到此梁艳的价值已经用尽了,无须在她身上再做文章,所以向陈辉自报家门之后,韩印直接将话题集中在奸杀案上。 一提起白秀云的名字,陈辉即现出一脸伤感,他微微怔了怔,摘下眼镜,揉揉眼睛,感慨道:“那一幕太令人震惊了,我想我一辈子都无法从脑海中删除那天早晨的画面。就像你们说的,那是1979年12月28号的早晨,天空中飘着雪花,秀云家的小院里白茫茫一片。秀云坐在拴在小院中那棵老枣树枝干上的秋千上,低垂着头,双手握着绳索,肤如凝脂的胴体被雪片覆盖着,融入四周无瑕的洁白中……她默默地坐着,让人觉得好安详、好宁静……”陈辉终于忍不住,眼角溢出泪水。他别过头望向窗外,喃喃地继续说,“她像是一个沉睡了的雪孩子,又好似童话中穿着白色礼服的公主,那就是前一天还与我对桌而坐的同事人生最后定格的画面,与我想象中的死亡截然不同,却又异常地撼人心魄。我想象不出要有多么凶残的心理,才会做出那样的杀人举动……” 不愧是宣传干事出身,文采相当不错,一个杀人现场竟让陈辉描述得如此凄美,而且画面感十足,众人都随着他不自觉地陷入淡淡的忧伤中。 “这么说,当时你在现场?”韩印打破忧伤的氛围问道。 “对,当年我住的地方离秀云家不远,那天早晨听到街上有人拼命地喊着‘杀人了,杀人了’,于是和周围的邻居们一起跑出来,就看到我刚刚说的那番情景……”陈辉从办公桌上的纸巾盒中抽出一张纸巾,擦干眼角的泪水,重新戴上眼镜,说,“后来警察来了,把现场封锁了,大家伙才散的。” “关于后来抓到的凶手你了解多少?”顾菲菲接着韩印的话问。 “了解不多,当年警察消息封锁得很死,我也是道听途说的,不知真假。听说好像抓了一个在街道百货商店当售货员的男人,可能就是他吧。”陈辉抽了两下鼻子,说,“对了,秀云的案子,市公安局局长周海山当年也参与了,他还找过我们问话。怎么,你们之间没通气?” “呃,我们是刚刚在调查梁艳的案子时,偶然得知关于白秀云的事,所以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这边的市局沟通。”顾菲菲沉着地应道。 “怎么,你们认为这两起案子有关?”陈辉也抛出与民政科长相同的疑问。 “关于凶手你再没有一点可补充的吗?”韩印反问道。 “真的没了。”陈辉摊摊手,一脸愤恨地说,“不图财、不图色,愣是把人杀了,还把人放到秋千上侮辱,要我说啊,那凶手肯定就是一心理变态。” “好吧,暂时先这样,要是回忆起什么了,你可以给我打电话。”顾菲菲站起身来,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陈辉。 “一定,一定。”陈辉接过名片,拉开办公桌抽屉,放到名片夹中。 顾菲菲转身欲走,韩印用眼神示意她稍等一下,然后冲陈辉说:“白秀云两口子都去世了,那孩子怎么办?” “唉!当时秀云的孩子,好像还不到三岁,是个男孩,那么小就没有了爸爸妈妈实在太可怜了。”陈辉深深叹息道,“那时秀云的婆婆还未过世,不过靠她一个孤寡老人,身体又不是很好,根本没法照顾那么小的孩子。听说无奈之下,孩子被过继给一个外地的亲戚,祖孙俩也一同搬到外地了。” “那孩子后来还有消息吗?街道有没有领养记录什么的?”韩印问。 “哪有什么领养记录!那个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讲究,什么户口啊、收养手续啊,根本不需要,孩子稀里糊涂地被领走,到人家那儿直接上个户口就成了。”陈辉挤出一丝苦笑,遗憾地说,“其实关于孩子的事,梁艳了解得比较多,可惜她不在了。” “那行吧,不打扰了,我们这就告辞了。”韩印起身客套地说道。 “没什么可打扰的,都是我该做的,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你们随时可以过来,街道办会全力配合这次办案的。”陈辉也起身伸出手,与韩印握了握,态度非常诚恳。 从街道办出来,众人坐上面包车,司机问接下来去哪儿,顾菲菲和韩印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领神会地说回刑警队吧。 车刚开出去,半天没机会吱声的艾小美便忍不住抢着表明自己的观点:“我怎么觉得这街道主任有些怪怪的?” “是啊,小美说得对……”杜英雄看来也憋不住了,立马接下艾小美的话说,“不知道这大叔是不是太有文化了,竟能声情并茂地把一个杀人现场说成那样。” 韩印笑笑:“你们俩的感觉都对,关于白秀云的话题,的确给了陈辉很大压力。” “是不是又是微表情解读?快说说韩老师,也让我们长长见识。”艾小美拽着韩印的胳膊,撒娇地说。 顾菲菲瞪了艾小美一眼,冲韩印说:“是那个回答问题前‘揉眼睛’的动作吗?” “对。”韩印点头道,“当人们突然面对一个有压力的话题时,往往会做出一个下意识‘阻断视觉’的动作,通过瞬间的回避,来寻求心理上的安慰。”韩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