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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九荷此时端了茶盘进来,与四人一一奉茶,沉渊灵君接了茶盏,眼风不经意间扫过九荷端茶的手臂,淡声道:“既然是胡诌,倒是不必理会。” 四位仙气萦身瑞气腾腾的四位真神慢条斯理地品了茶,又与星游闲聊了几句,便起身仙遁了,九荷一路将他们送至东勤阁院门之外,又见了礼,等他们行的远了,才转身回去。 院中栽种着不少山杉竹柏与紫白山茶,远远望去一片墨染嫣红,这样的风华旖旎,像极了落花谷中那连绵无穷的缤纷花海,柔媚缠绕漫至灵界天边。 九荷一个人站在院中发呆,千百年来的桩桩往事如云烟般拂过心头,原来,不经意间回首眺看,才方觉沧海桑田也不过是浮云掠眼,转瞬即逝。 她自顾出神,时间久了,竟连身后何时站了旁人都不曾察觉。 沉渊灵君一袭玄色外衣,静静立于她身后,见她望着花丛发呆,以为是寻常的山茶开出了什么别样的景胜,也随着她的目光逡巡了片刻,却只见艳色娇嫩逐风,并无不同之处,想来她不是因美景芳华而出神。 许久,沉渊灵君轻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九荷自沉思中吓了一跳,险些喊出声来,转身才见去而复返的沉渊灵君,不过站在她身后三尺有余,夕阳余晖洒在他身上,他周身趁了暖黄的光影,更显得风华卓然,仙姿雅然。 她有些慌乱的急忙收敛心绪,略感诧异的矮身施礼:“未察灵君仙踪,九荷失仪,还望灵君宽宥。” 沉渊灵君稍稍偏头打量她,一袭青衫纱裙,长发如瀑,却只是绾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样式,黑发之上没有一点发饰点缀,素白的脸上更是不施粉黛,净洁的如同她身后的那柱白茶花。 她原先偶入净星殿奉药,次数多了,沉渊倒是觉得她与一般随侍的仙子灵女有几分不同,但到底不同在哪,他从未深想,也没想过要深想,今日才发觉,原来是素净的不同。 她大概是他见过的所有女子中,最素的那一个。 哦,对了,还有她的药。 他虽然辨别不出味道的差异,但是每每闻起来,她煎制熬成的汤药中,似乎总是带了丝甘甜清香。 这个也是他不久之前才略有察觉。 九荷得不到他的应答,一时心悸,有些心慌的抬头,一抬眼,竟看见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出神,那神情她倒是有几分熟悉。 那夜清水池中,她冒失与他巧遇,他眼中的神色,与今日颇为相似。 片刻之后,沉渊灵君才应了她的礼,可还未等她开口探问沉渊灵君何故折返,就见他自玄衣广袖之中拿出一个暗色的桃木小盒,递到她面前。 九荷不明原委,只能伸手接了过去。 木盒极轻,盒身上雕琢着精致却并不显眼的暗纹,她不明所以,问道:“这是?” 沉渊道:“凝霜丹。” 只这几个字,九荷心中猛然大骇,脚下有些虚软,一时竟有些站不稳。 她身子晃了一下,沉渊顺势稍稍扶住她左臂,待她站稳又神情自若的放开手,道:“此丹对恢复元神有奇效,可依我看来,星游倒是用不着了,你可留下自用。” 自从九荷入粹华宫一百七十余年至今,从未有过这样惶恐不安的时候,一颗心像是悬于雾隐山巅,周身血脉几乎倒流。 她直直望着自己的足尖,一动不动,更不敢抬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沉渊灵君,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几千年修行的道行练就的那些个沉稳内敛几乎在瞬间消遁,她甚至忍不住,几乎要问出口来。 沉渊灵君见她这副摸样,只觉得有些有趣,又道:“你不惜自耗医灵本元医治星游,这凝霜丹也是受之无愧。” 他声音依旧淡然无异,她悬而未决的一颗心终于稍稍放下。 原来是这样。 九荷暗暗长叹道:“谢灵君厚赏,不过九荷本是奉了灵君之意前来照料,那便自当竭尽心力,这丹药实在珍贵至极,九荷愧不敢受,我还是转交星君服下罢。” 沉渊越过她如墨的发顶,闲散地看向她身后的那片山茶,微顿半晌,轻声道:“随你。” 九荷道了声谢,沉渊亦不多留,直径转身离开。 第七章 这几天入夜,九荷睡得极不踏实。 她素来浅眠,自从那一日沉渊灵君赐了凝霜丹以后,她每晚必是辗转反侧,再难成眠。 她回忆思忖着这段时日,每每她在药园中引血入药之时,都是谨慎警觉,生怕让人瞧见横生纰漏,却不想饶是这样谨小慎微,却还是被人察觉。 这个人竟还是沉渊灵君。 她左思右想仍不得解,这个错,到底是出在了哪呢? 可事情却尚有转圜的余地,照那日情形来看,沉渊灵君大概以为她是以自身医灵之元为星游医伤,况且不见得亲眼见她自伤引血,所以这事态似乎还不算糟糕。 可即便是这样,她仍然心中忐忑难安。 正当她翻来覆去想要将整件事理出个始末头绪之时,忽听得星游卧房中一阵翻桌倒椅的乒乓杂乱之声,她一惊,猛地从床上翻身起来,抓起外衫随手披上,疾步跑到一墙之隔的星游房中。 她推门直入,几步跨过屏风,就见星游倒在床下的木阶旁,周围藤椅和床头的那张梨木小桌翻倒在一旁,小桌上的药匣摔在星游脚边,各种瓶瓶罐罐散落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