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节
沈昼叶:“住单间,挺好的,很有尊严。” “……”魏莱眼睛一眯,极具威胁性地道:“沈昼叶,你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沈昼叶眼睛一闭:“我不知道。” 魏莱:“你放屁呢你沈昼叶?有本事看着我眼睛再说一遍。” “……” 沈昼叶不敢看。 ……这个问题,她在去美国之前就和魏莱讨论过,毕竟去交换的地方就是同一所学校,陈啸之在斯坦福读书这事儿也相当知名,沈昼叶出门前,其实也是想和魏莱好好吐槽一番的——但是信息量太大了。 真的太大了。哪怕是文采最好的说书人都不知该从何说起,更不用说沈昼叶还是个小锯嘴葫芦。 魏莱发现自己不能指望沈昼叶从头讲到尾,只得妥协地问道:“你见到人了没?” 沈昼叶认真地点点头:“见到了。” “……见到了?”魏莱难以置信地道:“见到了你不告诉我?!他怎么样了?有女朋友了没?” “……,”沈昼叶卑微地说:“当时我真的不太清楚。” 魏莱又好奇地问:“结婚了没?” 沈昼叶摇了摇头:“这没有的。也没有孩子,没有你期待的喜闻乐见的环节。” 魏莱有点悻悻然,揉了揉鼻尖,拧开一瓶水问道:“秃头了没?” 沈昼叶严谨地回答:“也比较辜负你的期待——这个也没有。” “……,”魏莱摇了摇头:“也是,他秃头也挺可惜的,原来多好看一男的。那你是怎么和他撞见的?在食堂偶遇?你俩又加了微信没有?” 沈昼叶拧紧手指:“加、加了鸭。” 她瞄了一眼魏莱,发现魏莱正准备采用沈昼叶式问话法,立即补充道:“可是!可是!这就是问题!” 魏莱喝了口水,眼睛看着她,示意姓沈的有屁快放——不要用自己屎一样的表达能力耽误她的时间。 “这就是问题鸭莱莱,” 沈昼叶声音虚弱: “……他现在是我导师。” “……” 魏莱面无表情,下一秒钟噗一声把水喷了出来。 - “你他妈能不能讲故事啊!” 十一假期,喜茶店里挤满了人,魏莱愤怒地拍了两下沈昼叶的头,手里咔咔捏着黑糖波波:“沈昼叶我让你说个事情怎么这么费劲?!你再一句话酝酿一分钟还发呆我就把你的头打掉——” 沈昼叶悲悲戚戚捂住头:“你、你别打我鸭……” “然后呢,”魏莱恨铁不成钢:“然后呢!他欺负你,还对你爱答不理,一会儿又想让你回去回炉重造,一会儿又让你去上他的课,然后呢!” 沈小同学抱着满杯金菠萝,声音小小的:“这个不重要。” 魏莱对着沈昼叶的额头又是极其凶狠的一拍。 “不重要?你说不说?”魏莱严刑逼供:“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沈昼叶自喉咙里呜咽一声,听上去还挺可怜的。 …… 沈昼叶断断续续地喝完了那杯冰沙。 期间魏莱拍了她脑门无数次,在她的夹枪带棒之下,沈昼叶终于顺利地讲完了拥有一只陈啸之作为老师的感受:就一个字儿,惨。 …… 魏莱感慨道:“其实我觉得,他虽然凶,但是是真的想你好的。” 沈昼叶笑了笑:“是啊。” “但是他也是真的挺过分,怎么这么凶。”魏莱抱怨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有时候觉得他和你分手的时候也挺可怜的……” 沈昼叶咬扁了吸管,在昏昏的天光中,对着魏莱浅淡地笑了下。 “不过你也该谈一个了呀叶叶,”魏莱又温和道:“总这么单着也不是回事儿。” 又是老生常谈的那句话。 “……,”沈昼叶深呼吸了一口,说:“这就是,下一个问题了。” 魏莱:“?” 她抿了一小口黑糖波波,黑糖珍珠自吸管里网上滚,魏莱探究地望向沈昼叶。 沈昼叶沉默了许久,说:“魏莱,我和他,复合了。” 魏莱:“……” 魏莱女士怔怔地看了她足足两分钟,终于叱地喷出口奶。 - …… 购物中心顶端镂满万华镜般的玻璃,明亮的天光如水般泼洒一地。 “真的不买?” 高跟鞋在地上咔哒作响,魏莱挽着沈昼叶的胳膊,声音温暖地问道:“那衣服真的挺适合你的,我觉得蛮好。” 沈昼叶摇了摇头,认真道:“不买,太贵了。这个月学校补助还没发,得到十一月,再说吧。” 魏莱:“……啧。” “也就你了,”魏莱又笑起来:“一个月三千在北京也活得下去,说给别人听都觉得跟鬼故事似的。” 沈小师姐面容温和,在柔暖的光里笑了起来:“本地人还是不太一样吧。” “哈,”魏莱笑了一声:“也是。” “这个月我还给陈啸之还了钱,”沈昼叶温和地说:“我的电脑手机都在印尼被搞没了,他前几天给我买齐了电脑啥的,我昨天换了笔外汇,把钱给他打回去啦。” 魏莱奇怪地看了一眼沈昼叶。 “可是他不是你男朋友吗?”魏莱好奇地问:“……你把这个钱直接给他打回去不太好吧?” 沈昼叶眉眼一弯:“陈啸之不一定能看到这点入账的。” 魏莱:“……” 她俩安静地往前走,过了会儿,沈昼叶缠上了魏莱的胳膊。 沈昼叶真的很喜欢和魏莱出来玩,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在魏莱这样的老朋友面前,她没有必要假装。 她们两个人从囊中羞涩的学生时代一路走到如今,深谙帮助彼此摆脱专柜柜员的一百零八式,包括‘这件衣服你穿着不好看’大法和‘我觉得不行’;她们曾在大学的夜晚逛商场逛到关门,然后坐在购物广场前的凳子上吹着夜晚凉爽的风,近乎彻夜地聊天。 魏莱讲她在广东的所见所闻,沈昼叶告诉她这座故乡城市的春夏秋冬。 早茶,豆汁。她们喜欢的电影的首映宣传。广州可怕的暴雨。北京的杨絮天。我谈恋爱了。我失恋了。我找了第一份实习。 后来她们在漆黑的购物中心前告诉彼此:我要毕业了,要走上社会了。 十年后的沈昼叶与魏莱可以分着喝同一杯都可,出去点饮料都不会点第二杯,不嫌弃彼此的吸管儿,会把彼此约进人均六块钱的小店里点同一碗面,只因为她们中的一个人嘀咕了一句‘我饿了’。 这是与其他的朋友在一起时所不能拥有的,小家子气和幼稚。 ——无话不谈。不必遵守朋友的一百零八条规则,却永远陪在彼此身边。 “……老实说。”魏莱低声道:“……叶叶,我觉得不行。” 沈昼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向手里的饮料杯子,杯子塑料光滑,流转着顶棚的天光。 魏莱说:“就陈啸之对你做的事情……他可能会是个好导师。但你不该答应他。” 沈昼叶无声,杯子在手中转了一下。 魏莱:“……你不该答应他。” 沈昼叶小声道:“可我答应了呀。” “……” “……好好想一想,叶叶,”魏莱淡淡地道:“……他所展现出来的模样,其实不是很爱你,而我觉得吧……一段感情付出不对等的恋爱关系,哪怕你十分爱他,也是不健康的。” 沈昼叶没有回答,愣愣地问:“为什么?” 魏莱:“因为人是贪心的呀。” “……” 魏莱笑了下,带着沈昼叶回了刚刚他们出来的那家服装店,道:“得到了一点,就总想要更多:得到眼神就想碰触,得到碰触就想拥抱,得到了拥抱就会想接吻……” “接了吻之后,就会开始难过——为什么我那么爱你,你却只能用残缺不全的感情来回应我。” 她说的是对的——沈昼叶轻轻地嗯了一声。 “所以会很痛苦。”魏莱总结道:“……我觉得这不能妥协,何况还是对陈啸之那样的人。” 沈昼叶走在店里,声音里带着一点颤抖,嗯了一声。 “你也知道的吧,”魏莱笑了起来,自货架上拿了条裙子:“陈啸之那种人,他会面对多少诱惑——和你不同。” 是的。 魏莱没有说破,但是沈昼叶知道她的意思:金钱、权势,会有许多人对他趋之若鹜,甚至可能会出轨。 ——出轨。 “当然啦,叶叶,” 魏莱拿着那条裙子走到收银台,将裙子递给店员,对自己朋友温和又酸楚地地说:“我不是说你不好哦,是那些东西很少会找上像你一样的人。” 沈昼叶:“……嗯、嗯。” 然后魏莱怅然地道: “而万一发生,你该有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