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 “——宝宝,你等他睡着了,再去探病。” 沈妈妈这样说。 因为这样不用碰面。 下午四点多时,夕阳开始斜沉,流金般的光洒满病室。 ——他应该是没等到他想等的人的。 沈昼叶想。 到了三点多时,陈啸之等人的痕迹越发明显,他看表,甚至眺望窗外,打开窗户往外看——可是并没有人来探病。 最终,四点时,他放弃了挣扎,卷了点被子,睡着了。 沈昼叶确定他已经睡熟后,便和护士知会了一声,提着果篮和自己亲手熬的排骨玉米汤走进他的病室,将两者整齐地放在了陈啸之的床头。 陈啸之床头都是来探病的人送的礼物,花花绿绿五花八门,他最讨厌的那个转学生送来的果篮和保温桶看上去平平无奇,泯然众礼之中。 沈昼叶:“……” 沈昼叶虽很想在陈啸之床前坐一会,可是她却不想和陈啸之面对面,再触他一次霉头。 毕竟他刚刚等人时看上去就很焦躁,耐心值不足…… 再说了,谁知道陈啸之有没有起床气? 于是,十五岁的沈昼叶便站在床头,在夕阳和微风的吹拂中,对睡过去的陈啸之小小声地道: “班长,我先走啦。” 第22章 沈昼叶想来看救命恩人,可…… - 那天下午陈啸之父母一直不在, 沈昼叶连道谢都没有办法,但是却还是给陈啸之和他父母留了张认真的便条,告诉他们自己曾经来过。 而沈妈妈那天回来得很晚。 她是去道谢的, 回来时却记得给沈昼叶带了新书包, 装在个大袋子里。 “收拾东西吧, ”沈妈妈疲惫地道:“宝宝,明天还要早点去上学。” 沈昼叶拎着新书包就要进房间,却突然冒出头来,问:“妈妈,赔偿的事情谈的怎么样了?” 沈妈妈说:“硬塞上了。” 沈昼叶:“……?” “他们死活不要, ”沈妈妈将自己的外套挂在门口:“那对夫妻都是好人, 一直推辞, 说他们不差这点钱。” 沈昼叶愣了下:“诶?为什么?” 沈妈妈道:“一方面是他们真的不差钱。毕竟他爸妈能搞定一间301的vip单间病房。” 沈昼叶奇怪地问:“那个病房很厉害吗?” “很厉害了, ”沈妈妈笑着道:“那医院有多么一床难求你知道么?” 沈昼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另一方面是……”沈妈妈勉强地笑了笑: “……他们看我们孤儿寡母的。” ——孤儿寡母。 “但是那钱妈妈塞上了……”沈妈妈说着走进浴室,声音逐渐缥缈:“咱们不差这个。而且无论怎样都是心意, 他家儿子救了你, 如果没有他的话……” 沈昼叶楞了一下,不知说什么。 她只是觉得风有点冷,犹如她不熟悉的凛冬将要降临。 沈昼叶最终轻轻嗯了声,拎着书包回了房间。 - 十一假期结束的第一天,陈啸之没有来学校。 全班几乎都在讨论陈啸之被人捅了的事儿,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会遇到一个假期里被小混混捅了几刀的同学——然而同为受害者的沈昼叶因为没有被捅的缘故, 反而不是很受重视。只有中午时一个同学和别班争论时,将在玩贪吃蛇的沈昼叶叫了过来。 “沈昼叶,你是在场的。你告诉他,”那同学靠在教室门边,对沈昼叶愤愤不平道:“陈啸之是不是躺在icu生死未卜!” 被无辜拽来的沈昼叶:“……???” 那个同学朝另一个吃瓜群众一指, 说:“这个家伙非说陈啸之被捅死了。” ……所以这故事到底被传成了什么样子啊?! 沈昼叶诚实地说:“昨天下午我去探病的时候,陈啸之在和别人一起玩超级马里奥银河,wii的那个。” 那俩人:“……” “icu我不知道,但是听那个笑声,”沈昼叶谨慎地推测道:“他用左手玩得挺好的。” “……” - 放学后,沈昼叶没有马上回家。 她去附近花店买了点几支浅粉香石竹,以鹅黄的纸包了起来,跳上了一辆她没上过的公交车,背着沉重的书包,抱着一束花,在夕阳里靠窗坐下。 去军总医院的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接着车猛地一停,有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上了车。 沈昼叶给他们让了位置,抱着花,晃晃荡荡地扯着拉环,一路站到了医院。 天越来越冷,白昼也就越发的短。 沈昼叶到医院时天都快黑了,她跑去陈啸之的病房,想把花插到他的病床床头,顺便把装汤的保温桶拿回来。 结果沈昼叶刚一出住院部病区的电梯,就撞上了她同桌。 和她同样背着书包的魏莱:“……” 沈昼叶:“……???” 魏莱震惊道:“你怎么在这?” 沈昼叶见到自己的同桌也吓了一跳……毕竟她没想到连今天来探病都能见到熟人,磕磕巴巴地问:“那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魏莱嘎几一敲沈昼叶的脑袋:“潘老师让我给陈啸之带作业,你忘了?沈昼叶你这个小混蛋,要过来探病怎么不跟我一起?” 老师好像确实说过…… 沈昼叶十分不好意思,小小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算了。”魏莱叹了口气道:“我先溜了——我还得回家写作业呢。” 沈昼叶喊道:“诶等等!!” 魏莱按住了电梯:“嗯?你说。” 沈昼叶揉了揉被敲红的额头,犹豫着问:“……他、他醒着不?” “……”魏莱死鱼眼道:“那不然?你问这问题干嘛,想看他睡觉么?” 沈昼叶抱着花站在电梯口,一听陈啸之没在睡觉,立刻心中咯噔一声,暗暗叫苦。 ——没办法了。 沈昼叶垂头丧气地抱着花去护士站,想找个护士转交,可是在她经过陈啸之的病房门前时,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里头说话。 “说不定那个小姑娘会来呢。” 那个人笑道。 他大约是陈啸之的一个朋友,此时四仰八叉躺在陈啸之的病床上,幸灾乐祸地推测说: “她怎么不得把自己的东西拿回去啊?” 沈昼叶呆了下,折返两步,偷偷观察里面发生了什么。 窗户之中,夕阳沉入楼间,夜色覆盖大地。 楼宇间最后一丝光收拢起来,陈啸之身材修长高挑,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被光映得只剩个背影,正靠在窗台上朝外看。 “……太晚了,”窗边少年人模糊的声音传来:“天都黑了。她来不了了。” ——他居然还在等人。 陈啸之在等谁?十五岁的女孩迷茫地想。 可接着,沈昼叶就明白过来,无论是谁,和沈昼叶这个人没有关系。 沈昼叶于陈啸之而言,是那个想要给他糖吃却被拒绝,去科技馆的路上搭话也被当成透明人,在天文展馆对他打招呼却被忽略的同班同学;是在培训课上被他带着嫌恶抛弃的同桌;也是那个孤独地站在实验室里,哪怕忍着怯意开了口,他都不愿意一起做实验的讨厌鬼。 ——她甚至不配得到陈啸之的半点温柔。 所以,沈昼叶想来看救命恩人,可她拒绝被这样的恩人看见。 住院的vip区灯光温柔,映着大理石地板,病室刮来的温柔晚风吹过吊兰。 女孩子飞快地跑过走廊,将自己一路抱来的花留在护士台。 “晚查房的时候送过去就可以了。” 温柔的灯光中,小姑娘对年轻的小护士,诚恳地拜托道: “千万别现在送。谢谢您了。” - 十月京城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浓重夜色里渗出野花般的星点。 沈昼叶艰难地背着自己沉重的书包跑出住院部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路灯橙红地亮起,是医院里散步的好时间。 二乙医院以上的机构一向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无论这医院开在多么寸土寸金的地方,它总会拥有一个阡陌交通,苔痕上阶绿的园林,以供他们苦闷的病人和家属夜晚出来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