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最高处的感觉，孤独

    今日的天气格外爽朗。

    今日的幽州士民格外兴奋。

    今日的文臣武将格外激动。

    今日的周蕊徽格外平静。

    因为今日——八月二十八（别问我为什么选这天），是皇帝陛下登基建元开国的日子。

    卯时天刚亮，幽州城内外已经花团锦簇，喜庆红布系在每一根柱子上，无数面旌旗插在路边，航运的船只红布裹着船身，舞动玄旗摇曳喝彩。

    单看那玄旗另有不同，原先玄旗不过是在上面绣上将领姓氏、爵位、官职罢了，可如今的玄旗上绣着一条白色红眼红牙的龙，好似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的东方巨神，随风而舞活灵活现。这是周蕊徽倡导下设计的〔国旗〕，专门代表大元这个国家，目地则在潜移默化培养民众国家意识。没办法，托大宋朝廷三百年的鸿福，辽夏金蒙诸族接踵而来占据北方山河许久，新的帝国要混一南北，势必要效仿秦汉凝聚人心，消磨民族界限，重新以帝国的名字作为帝国子民民族的名字。

    或许会有很多人心理上不接受，但汉朝确实这么做的，把七国、鲁宋郑卫巴蜀列国合为汉族，国名为族名。

    什么叫同化？这就叫同化，我们原先也有很多的民族。这点欧美就做不到，统一的不列颠尼亚，从英格兰的时候到现在，哪怕是由十九世纪算起，两百年时间连威尔士都搞不定。

    城外神机营备好大小九十五门炮，取九五至尊意齐鸣二十七遍，炮响过后，在皇城内，周蕊徽上香祭典阵亡将士，悼念二十七载征战牺牲之英雄。

    前戏完，原计划是周蕊徽要穿戴衮冕，乘天子车辇，白马拉车，从幽州内城门一直坐车到场地，被否决。

    周蕊徽有两条理由：首先自己是马上皇帝，既然是马上皇帝打江山的，就要顶盔戴甲绰刀配弓骑马去；其次白马拉车，专门打造车辇，明明是好军马偏偏调教成没用的仪马，是可耻的浪费，要杜绝浪费，好马要到战场去，就像好男儿不做书生。

    大元帝国周蕊徽最大，老大怎么说底下就怎么改，于是乎白马拉车许多项目取消，披挂华丽战甲上马，千挑万选神俊战马奔驰。出了外城，在京三千营骑兵策马跟上，随即五军营士卒浩浩荡荡伴随前进，均举白龙玄旗，好好登基大典被当事人调作千军万马。

    军都山南麓，三大营将士止步山梁高台下，五军营执戈列阵，神机营拄枪（火门枪）挺立，三千营下马执缰，列成一团接着一团密集方块阵。山上文武大臣望去，旌旗漫漫，甲胄连天，有如天兵百万。

    “万岁！！！”

    “万岁！！！”

    “万岁！！！”

    “万岁！！！”

    …………

    数万将士高呼万岁声震天动地，高台都在颤悠，洪世贤费心编排的礼乐因而取消，周蕊徽丝毫不怕被喊声震聋，木然的继续打马上前，万人注视下走上笔直的甬道，直到台阶前方才下马。

    台子很高，台阶很多，周蕊徽回忆着还是少女时训练的莲步，慢慢走上高台。她的身后，一双双眼睛注视，上万道目光凝聚，都压在她背上，有的高兴，有的狂热，有的振奋，有的担心，有的抑郁……每一道目光注视着她，注视她越走越高，高到遥不可及，高到天差地别，高到不再是人，高到化身为神，高到普通士卒看不见曾经追随南征北战的倩影…………

    万岁声已经止住，周蕊徽在台阶上回忆，和睦的一家人，亲爱欢乐的兄长们，父兄死时的晴天霹雳，二房动乱时的凌辱，攻于心计的夺权，南征北战的往日，康符师傅、罗权助、李蒙单、扈从阿、周辟江、严武叔、三房周临梦、四房周淼赏、二房周琦裕……刘叔叔……苗叔叔…………

    “贾似道。”

    嘟囔着最后的名字，周蕊徽到达顶端，回首无人的身边，眺望万人之上，曾经有过向往，而今只剩孤独。

    平凡又普通的士卒已经看不到了，底层的将校也看不到了。周蕊徽知道有很多人到来参加自己的登基大典，杜琼明、颜增、杨妙真、高起陵，在这巍峨高处，都看不清都看不到，只有一个朦胧的影子；曾经身边形影不离的崔灵兰不在，她也和其他人一样立在高台之下翘首仰望，但周蕊徽看不到，看不到她眼中有无高兴。

    周丰沐肥胖身躯和周凝蓉苗条身材也只是个点，在这该死的高处连亲生骨肉都看不到，只有周蕊徽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将来她死了，她的孩子会被推上来，也将是孤零零一个人。头顶苍穹有烈日星辰，脚下有万千臣民将士，在两者的中间，什么都没有。

    【孤家寡人……孤家寡人…………】

    高台上一方桌案，桌案后是尊冒着黑烟的大鼎，代表着炎黄二帝，在周蕊徽身边仅此而已。收拾心情，恢复古井无波的平静，抬手上香，三拜炎黄二帝，后捧桌案金杯，举过头顶，抬首望苍穹，盔缨摇曳，告慰上苍。

    “臣周蕊徽叩告天穹日月山川，及历代皇祖之陵寝，自唐运告终，天下混战，辽主入关，夏王割据，金饮黄河，蒙人起大漠纵马践中原，上下三百余年，今运亦终！”

    “臣上承天道，下顺臣民，驱逐五甲之患，勘定北国诸雄，于丙辰年八月二十八，昭告天地皇祇，立国大元，建元天狩！”

    周蕊徽高声喝罢，素手一挥，金杯中液体洒尽，落在高台之下。

    “万岁！！！”

    “万岁！！！”

    …………

    动作方停，万岁之音再度袭近耳畔，周蕊徽手扶刀柄回身观看，山下已然沸腾。

    阳光洒在她侧脸，平静聆听山呼海啸，孤独涌上心头，惆怅渐进琼额，阴阳面容深邃而又诡异。

    但就像周蕊徽看不到底下般，底下又怎能看到周蕊徽异样容颜。

    ……

    ……

    公元1256年，齐王周蕊徽称帝，定国号元，建元天狩。

    自绍定二年公元1229年始起兵，历经二十七载征战苦斗，于天狩元年公元1256年终得帝位，时年三十八岁。周蕊徽是有史以来第二位女皇帝，但却是第一位开国女皇帝，由一位开国女帝主导这个辉煌的帝国，闻所未闻可掀起了新篇章。

    到此第三卷结束了，第四卷将是高潮到尾声，治国到新帝国的内外政策，错综复杂国内外矛盾，直到皇帝被〔弄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