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战博县大世出奇兵，反其道东
泰山郡，赢县。 这座原本并不起眼的小城，曾是乱世中人人心中都向往的世外桃源。远离战火，百姓安居乐业，自给自足。乡风淳朴，真正意义上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境界。 可惜，一切都是过去了。世军进入泰山郡，慕容皓选择的第一站，就是赢县。 于是赢县的幸福生活就此一去不复返了，世军十余万大军呼啸而过，其中难保有一些不道德的，做出什么袭扰百姓的缺德事来。这种事情慕容皓心里十分清楚，但他也很无奈，就是他想管，也管不了。手底下那么多人，先不说这么做会不会打击士气，仅凭自己，哪有那么多的精力去一个一个的查？所以也仅仅是挑了几个典型，当众惩戒一番就作罢。而余下的一些小偷小摸之人，慕容皓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并没有去管他们。 世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攻占了茌县、嬴县、牟县三地，很快就在泰山郡站稳了脚跟。高荣马上反应了过来，调集重兵驻防巨平、费国等地，先是堵死了世国的进攻路线，又命大将高季率本部兵马，巡逻于牟县附近，伺机袭扰世军的后勤粮道，只要看到打着世军旗号的队伍，高季就率领着无锐军一拥而上，也不抢夺，仅仅只是破坏、焚毁。搞得慕容皓是头疼不已，纵使恨得牙痒痒，但却也无能为力。 高季第一次袭扰世军粮道的时候，慕容皓就注意到了这支战斗力异常强悍的小队伍。运粮队有不下五千的士兵守卫，而据败军汇报，这支敌军最多不过三千人罢了，结果地上连一具敌人的尸首都找不到。这让慕容皓一时间大为恼火，五千打三千，就算对面是突然袭击，你们连一个人都杀不了？ 慕容皓虽然嘴上这么骂，但心里却已经开始重视起来了，粮道可是全军的命脉所在，如果任由这支敌军猖狂下去，那仗也就不用打了。为了一步到位的解决问题，并且永绝后患，慕容皓决定派出自己手上战斗力最强悍的军队——鲜卑奴骑。 唐胜率领着数千奴骑兵远赴沙场，慕容皓这才稍稍安心。他相信，悍不惧死的奴骑兵，一定会为自己带回敌军主将的头颅的，自己要做的，就是等待捷报地传来就行了。 过了一段日子，捷报果然传来了——可惜不是自己的。 战无不胜的奴骑兵终于遇到了对手，仅仅一个冲锋，奴骑兵就折损了大半。而敌军却连一点损失都没有。随后的几场恶战下来，慕容皓带来的王牌军种，差点全军覆没，就连主将唐胜也负了伤，险些被敌人给活捉。慕容皓听到败报，出乎意料的没有发火。他这才明白过来，这支敌军并不是普通的军队，而是一支地地道道的特种部队！ 打不过人家，那只能认怂了。慕容皓忍痛舍弃了原有的粮道，改为了从赢县押送。这样一来，虽然安全了许多，但路程也变长了足足三倍有余。而且沿路多山，道路崎岖难行，将士们往后的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断粮。在这种情况下，世军的士气开始慢慢萎缩了下去，不复之前的盛状。 在这种情况下，慕容皓就不得不放弃原本的拖延战术了，尊武二年八月底，东汉军与世军博县一带相遇。东汉此次出兵十五万，大世也拿出了十二万大军迎敌。双方在博县以西的平原地带摆开阵势，两家军阵旌旗蔽空，狼烟滚滚，就连原本挂在空中的骄阳，此时也被吓到了云彩后面，不敢露面。两军将士在自家主帅的统领下，互不示弱的向前推进着。直到两军各自的前队可以模糊看到对方人的脸时，才不约而同的驻足在原地。 “世皇陛下，请汉大将军高荣，出来叙旧！”世军阵中飞出一骑斥候，高举令旗，快马来到东汉军前，向里面高声喊道。 高荣咧嘴一笑，甩手扔了掌中兵刃，正待他准备驱马上前时，身旁的高剧急忙拉住他的坐骑缰绳，低声劝道“大将军，慕容皓此撩诡计多端，需提防他使诈啊！咱们不必理睬，直接挥军掩杀过去便是！” “我与慕容皓也算是老朋友了，”高荣推开高剧的手，神色复杂的说道，“纵使我与他对阵沙场，我也相信，他绝不会做出你心里想的那些卑鄙事来的！我与他会上一会，看看他死到临头，还有何话好说！”说罢，不再去顾高剧的劝阻，喝一声开阵，便单骑匹马奔出前列的盾阵，向战场中央跑去。 “兄长，许久不见，身体可好？” “不劳贤弟挂念，一切都好。” 慕容皓与高荣宛如两个多年未见的老友，谁也没有提起即将爆发的战争，以及各自身后的千军万马，只是叙说着再平常不过的家长里短，一个说，一个听，十分的默契。 “贤弟啊，听说弟媳平安产子，为兄心里高兴啊，”高荣话锋一转，莞尔叹道，“你几个嫂子的肚皮着实不争气，为兄比你大那么多，家中却只有小女，尚无半个男丁啊。你说我百年之后，这诺大的天下，还有你的妻儿老小，该交给谁照顾呢？” “呵呵，兄长费心了，”慕容皓哪里听不出高荣的弦外之音，当下反讥到，“小女儿好啊，小弟贱内就是虞国的公主，若当年没有她的舍身而出，那渤海郡还不知道要遭遇什么大灾大难呢。兄长神姿，想必您的女儿也不差，说不得，日后高家就得靠她来延续香火呢，您说是不是？” “你啊，你啊，”高荣不怒反笑，“贤弟，为兄给你一个机会，现在撤兵，把原本属于齐国的青州退还给萧记，为兄就当这段时间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如何？” “兄长说笑了，只是我青州尚有十余万大军，青州还给齐国了，他们住哪？既然兄长想做好人，不如做到底吧，将您的洛阳让出来，给小弟屯兵，等小弟把这些士兵都安排好去处了，再把洛阳还给您，如何？”慕容皓毫不示弱，反唇相讥道。 ”汉家天子所在，岂能让与外臣？“高荣语气渐渐强硬起来，脸上笑容也开始慢慢消失了。 ”现如今，天下只知道洛阳高家，谁还记得洛阳城中，被你软禁着一个昔日的大汉天子？兄长说外臣，心中不臊得慌吗？“ 此话一出，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良久，高荣才低声问道”你当真要战？“ ”兄长，一山不容二虎！“慕容皓直视着高荣，坚定的说道。 ”好，那便战吧！“高荣轻轻点头，不再说话，两人调转马头，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跑去，他们谁也没有回头去看彼此，因为他们知道，下一次对视，那将是生死之战。 慕容皓在帅旗前停下，拔剑在手，对身边众将说道”我军优势，在于机动。汉军虽然装备精良，但却太过笨重！郭煜听令！“ ”末将在！“身后的郭煜急忙应和道。 ”开战后，你率领本部兵马，居于后方，等敌我两军陷入胶着状态，再从汉军侧翼突然杀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慕容皓望了望远处的汉军，又嘱咐道，”记住了，冲阵之后，不要管别人，直取中军高荣！“ ”喏！“ 慕容皓安排好郭煜这一路奇兵，突见远处尘土飞扬，喊杀震天，急忙厉声喊道，”全军听令！开战！“ 沉寂许久的东汉军终于出动了，盾兵在前，弓弩手、长枪兵紧随其后，弓骑、枪骑、重骑护卫大军两翼，缓缓前行。汉军如同洪荒巨兽一般，向世军扑了过来。而世军这边，随着慕容皓一声令下，嘹亮劲急的号角响彻三军，健壮的鼓点声一下又一下的击打着将士们的心上。大军咆哮着向前冲锋，放眼望去，漫漫黑色如同遍野松林，这是两支实力堪堪抗衡，但却风格迥异的大军。两只大军如同两朵巨大的浪花，一方玄黑，一方赤红，在经过短暂的纵横之后，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 两支大军排山倒海般的相撞了，若隆隆沉雷响彻山谷，又如万顷怒涛扑击群山。仅仅一个照面，就有成千上万的勇士倒在了地上，长眠不醒。战场之上，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颤抖！不论是将军，还是士兵，全都毫不例外的投入到了生死场中，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杀光眼前的敌人！至于自己的生命，那就交给上天去安排吧！ 沙场上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前去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刀枪碰撞的声音在将士们的耳中，竟然异常的妖邪动听。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也越来越激烈。 世军士兵战斗力强悍，数不清的骑兵在战场上来回驰骋，呼啸着收割敌人的首级。汉军虽然多为步卒，但兵种丰富，装备精良。甚至还有许多世军见都没见过的奇怪武器也被汉军全部搬了出来，大规模的杀伤着世军。两边各显其长，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只能这样不断的僵持下去。 慕容皓很心急，虽然现在自家军队并没有落在下风，但也没怎么打出优势来。要知道，汉军在这场战役中投入的兵员数量，是远远超过世军的，如果再这么拖下去，那只怕会被拖死在这了。 就在慕容皓不断远眺，想看看郭煜这支奇兵何时才能出现的时候，一名传令兵惊慌失措的从后方跑了过来，焦急地喊道”陛下！不好了！有一只汉军绕道我们背后，突然发动了袭击！正朝这里杀来！“ ”什么？“慕容皓万万没想到，还没等到郭煜的消息，自家后院反而起火了，当下急忙掉转马头，向后望去。果真，自家后方撕杀声一片，而且阵型混乱，似有强军冲阵。 ”慕容虎！“慕容皓暗呼不好，急忙向旁边喊道，”快！率军迎敌！把他们统统歼灭！“ ”喏！“慕容虎不敢怠慢，向旁边一招手，早已待命的虎威营立刻跟上了他的步伐，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朝着自家大后方跑去。 ”弟兄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朝！给我杀！“另一方面，汉军侧翼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口里，万余蓄势待发的世军，在郭煜的率领下，朝着汉军侧翼猛扑了过去。与世军一样，汉军根本没想到自己身后还会蹦出来敌人，一时间阵脚大乱。郭煜心中谨记慕容皓的嘱咐，对于挡路的杂兵，只是杀散，绝不深追。郭煜一行人，如同一把尖刀，正在刺穿一层又一次的铠甲，寻找着敌人的心脏所在。 ”高荣在那里！上！死活不论！“郭煜接连挑翻了汉军十几名将校，一眼就看到了被团团保护住的高荣大纛，立刻兴奋的率军冲了过去。高荣也注意到了这名敌将的目标是自己，当下勒转马头，冷声喝道”弟兄们！不要乱！随我杀光这支敌军！“ 说罢，高荣提枪跃马，不退反进，直直地与郭煜迎了上去。两人都是枪将，一交手，郭煜心中就咯噔一下子。他原本以为高荣身为人主，就算有些武艺，也是平平庸庸而已。现如今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郭煜惊讶的发现，高荣所展现出来的凌厉的枪风，竟与自己不分伯仲。这下原本杀完高荣就跑的计划要落空了。郭煜沉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别的，专心应对起面前的高荣了。 另一边，慕容虎手下的虎威营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终于顶住了这支铁甲怪物的进攻。负责偷袭世军后方的汉军大将高季，也不得不在虎威营悍不畏死的防线前止步。无锐军虽然所向无敌，但也并不是没有弱点的。他们的弱点，就是不能久战。 几十斤的重甲，再加上手里的精钢兵刃，就是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啊。所以，在经过了几番冲锋后，无锐军的骑手们已经是疲惫不堪了，有的人坐骑都差点累趴下。高季看着眼前如同铁通般的世军防线，不禁惋惜的叹了口气，扬起手中兵刃，在空中打了一个撤退的号语。战无不胜的无锐军，终于在今天，第一次开始总退却了。 仗打成这样，慕容皓已经不想打下去了。随即下令鸣金收兵。但直到亲兵把金锣都要敲碎了，战场上也没有一支军队退下来。慕容皓这才发现，不是手底下的将士们不想退，而是已经退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