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万民跪终舍心中恶，巧装扮再破骄
慕容皓不顾蓊芪等人的劝阻，快步上前。快到跟前时，慕容皓闻到了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不知是什么。慕容皓也没太在意这个，径直走到那个小女孩身边，蹲了下来，温柔的问“小妹妹，你吃的是什么啊？” 小姑娘见眼前出现了一大帮人，不由得紧张起来，赶紧把手里的东西藏进了怀里。警惕的望着慕容皓。 慕容皓细细打量这个小姑娘，只见她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小脸脏兮兮的。两个麻花辫随意的扎着，头皮上全是灰和木屑一样的东西。全身上下，唯一清澈的就是那双大眼睛，不过，看她满脸敌意和害怕的样子。慕容皓知道，她一定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慕容皓见她嘴唇干裂，急忙解开身上的水囊，递过去，温柔的说“小妹妹，放心吧，我们不是坏人。来，你一点很渴了吧？喝吧。” 小姑娘毕竟年纪小，而且也的确很久没喝到清水了。城里的井水和外面的护城河水都被鲜血染红了，根本喝不了。小姑娘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水囊，喉咙不住地翻动。终于，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试探性的碰了下，确定慕容皓真的给自己后，急忙抢了过来，也不管其他了，咕噜咕噜的喝起来。 良久，小姑娘肚皮都喝的有点胀了，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水囊。看向慕容皓等人的眼神也和善了不少。奶声奶气的说道“谢谢恩公！” “没事！”慕容皓温和的笑了笑，又问道，“小妹妹，你家人呢？” 话一出口，慕容皓就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这不明知故问嘛。果然，小姑娘听完这话，大眼睛里隐约泛起了一点泪光。抽了抽鼻子，忍住眼泪，小姑娘说道“我爹没了。我娘被那些坏人带走了，说要去玩生孩子的游戏。现在还没回家。” 蓊芪等人沉默了，他们哪能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有的年纪小的，甚至被逼出了几滴眼泪。 “你刚刚吃的是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慕容皓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又提到自己之前的疑问。 “恩公你饿吗？那你和我来，我爹身上还有肉，不过不够你们吃的。”小姑娘说罢，摇晃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拨开身后的乱草堆，慕容皓等人眼前霍然出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而且还残缺不全，明显腿上有一大块残缺。一大群苍蝇嗡嗡的聚了过来。慕容皓这才知道之前自己闻到的是什么味道。脸色刷的变得惨白，不禁倒退了几步。 蓊芪眼疾手快，急忙扶住，打眼一瞅，差点把刚刚站好的慕容皓又给拽地上。周围兵丁赶忙也上前，一看啊，脸色全都变了。有的甚至已经忍不住了，转过身去，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慕容皓强忍住恶心，问道“小妹妹，你为什么要要吃这个？他可是你爹啊！” “可我饿。”小姑娘小声的回到。 “你去前面，那里有叔叔哥哥们给你发粮食，来人，把她带过去，给她弄吃的喝的，快去快去！”慕容皓感觉自己快忍不住了。急急吩咐道。 何止是他，其他人也受不了了。赶忙来了两个兵丁，连哄带劝，把小姑娘拉去前面领粮食了。 等他们走远了，身边只剩下自己人了。慕容皓终于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隔夜饭都吐了出来。蓊芪连忙帮他顺背，有急忙吩咐士兵，把这尸体拖走。 吐了好一会，慕容皓才感觉好多了。还没站稳，又有兵丁来报“将军，咱们粮食不够了！” “什么？”慕容皓大惊，“之前不是还有很多吗？怎么用的这么快？” 兵丁苦着脸说“将军，本来就咱们两千多人，那的确是足够用的。但现在这城里还有两万多妇孺老人，咱们粮食哪里够吃的？” “殿下，要不咱们舍了这些百姓，快些去救援蓟县吧！”蓊芪急声道。 “不可！我既说了要救他们，怎能半途而废？”慕容皓斩钉截铁的否决了这个意见。 “可可殿下，一个下营，几万贱民罢了。若是为他们拖住自己的脚步，还消耗咱们的粮食储备，到时候，不用虞军打，咱们自己就被自己人耗死了！这不值啊殿下！”蓊芪还想劝说慕容皓。 这次慕容皓没有出言反对，他已经乱了方寸。他先前只知道天下以民为本，但他现在突然发现，蓊芪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自己现在救治这些百姓，那自己拿什么去打敌人？靠口头奖励吗？士兵们空着肚子，到时候谁会听他的话？ 不能审时度势，只知道一味地保护，一味地心软，那是愚主！ 两万多人的感恩？天下人的夸赞？流芳百世？ 如果活不下来，那这些死后的东西，有什么用？自己活在这个世界，难道就是为了来当烈士的？ 慕容皓脸色慢慢平静，转头对蓊芪说了声“擂鼓聚将，本将军有事情要宣布！”说罢，头也不回，走向了县衙。 “不行！将军，这么多百姓，哪能说放弃就放弃的？” “孔将军，休得放肆！我军再这么耗下去，马上就要被耗死在这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屁！那也不能忍心看着这么多百姓去死啊！” “那你的意思是咱们手下的弟兄们去死就没事了？” 慕容皓沉默的看着底下吵成一团的亲信武将们，又点后悔把他们召集过来了。 当他说出放弃下营这一决定时，堂下就已经炸了锅。有支持的有反对的，还有保持中立的。吵了好久，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诸位将军，请先安静！听某一言！”梁桂见慕容皓脸色越来越差，急忙出列，抬起双手压下了争吵。等大家都停了下来，才缓缓地说“各位，咱们现在可不是选择了，咱们现在已经是只有撤走一条路了！首先，咱们粮食不够了。后续粮草却迟迟不来。早就超过约定的期限了。若是再待下去，咱们就没办法行军了！还有，你们不要忘了，咱们还有救援蓟县的任务！所以，首先，咱们现在应该尽快脱离这个困局！” “那百姓们怎么办？”有人提出疑问。 “这将军？”梁桂在这个事情上还真的不好做主，只好回头看慕容皓。 慕容皓轻咳了一声“先生意思很明了了。咱们最好先出去找到其他的城池，或者咱们去寻找虞军的粮草大营，打打秋风，再给这里的百姓送来也是好的！总之，若是我们继续呆在这，不仅咱们要饿死，百姓们没了咱们的救济，都得饿死！你们说，是去是留？” 此话一出，堂下诸将都无话可说，只好抱拳拱手“诺！” 此时已经将至傍晚，夜里行军颇为不便。营里还有将士没有包扎。所以，慕容皓下令，在这休整最后一晚，明天凌晨，立刻离开！ 与此此时，远在蓟县的虞军大营里，虞乾整理好了铠甲兵器，又重新亲自检视了收拢好的攻城器械，确认一切都无误。望向远处摇摇欲坠的蓟县城墙，冷冷的笑了一声。 第二天凌晨，慕容皓被蓊芪摇醒，睡得迷迷糊糊的慕容皓，坐起身来，揉了揉眼，问道“何事啊？这么早的叫起我？” “殿下，不好了！探子来报，有一支几千人的虞军，正在迅速的向咱们这靠近！” “哦什么？？！”慕容皓晕晕乎乎的，听完后半句，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急忙站了起来，一边套甲一边急声说道“快快召集诸将！哎呀不用管我，我自己穿！你快去啊！” “诺！”蓊芪不敢怠慢，急忙跑了出去。 “将军，咱们这几天光顾着救济百姓了，城防根本没来得及休整啊！” “将军，城内武器库没有剩下的东西，应该都被虞军拿走了！” “将军，咱们在死去的兵丁身上收了点武器，您看？” 慕容皓刚刚坐好在堂上，就听到了一个接一个坏消息。 首先是城防，城门早就被攻碎了，城墙上也是大窟窿小窟窿成堆，更严重的是，这几天将士们都把大部分食物发给了百姓们，连同慕容皓在内，吃的都很差。精气神根本赶不上。怎么打仗？ 慕容皓闭着眼睛苦苦思索着，怎么办？华夏几千年历史，有什么是在绝对逆势的情况下打赢战争的？官渡？赤壁？肥水？慕容皓不断地想着这些历史战役，正在这时，又有探子来报“回将军！敌军人数不下五千，而且，大部分都是骑兵啊！离我城池已不足二十里！” “啊？”诸将大惊，自己军队中也不过一两百人有马。若是五千多骑兵，那岂不意味着我军跑都跑不了了？自己是两个脚丫子，对面是四条马腿，这仗怎么打？ “砰”慕容皓猛地一锤案几，狠声说道“有了！诸位，且来听我号令！” 当慕容皓他们从县衙里出来的时候，武耀梁桂等诸将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有的甚至暗自嘀咕，这能行吗？ 但等他们走了没几步，就被挡了下来。 眼前，乌央乌央的一大片人，衣服全都破破烂烂的，满脸愤慨，手里拿着木棍，扁担，锈了的菜刀，各种杂物五花八门。慕容皓等人心里大惊，难道这帮子人吃饱了，想拿自己开刀了？ 为首的一个老大爷，颤颤巍巍的对慕容皓行了一礼，激动的说道“慕容将军，我等听说虞贼来犯，我等请命，想要加入您的队伍，共同保卫下营！” “对！对！我们要参军！” “将军，收了咱们吧！俺要给俺爹娘报仇！” 老大爷身后的百姓们吩咐附和，群情激奋。 慕容皓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大为感动，心说老子的饭不是给你们白吃的，既然你们愿意为我去死，那我哪能不从呢？但脸上可没敢表现出来，急忙扶住老大爷，急切到“大爷，你们饱受欺凌，之前是我朝庭没有保护好你们，这次我发誓，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一点伤害！你们还是等会趁着两军交战，速速逃离吧！” “不可啊将军！”老者悲呼，扑通一声，竟然跪了下来，“将军，咱们不是不知恩德的人，您救了咱们的命。您情愿让军爷们饿肚子，也不亏待咱们，咱们得报恩！小老儿早就活不长了，临死前给您杀个敌寇，也算报答您了！” 老者这一跪，身后呼啦啦的跪倒一片，有老人，有妇女，有小孩，脏兮兮的脸上，是一张张坚定的脸。没人说话，就这么看着慕容皓等人。 慕容皓有点傻了。他原以为，自己给他们只不过一口吃的，一口水喝，他们就愿意以死相报？慕容皓有点糊涂，为什么要留下来？既然已经活下来的，继续活着不好吗？ 身后诸将也都震惊了。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看着面前壮观的景象，不禁有点腿软。 慕容皓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了。抬起头，把快要流出来的眼泪给逼了回去。笑了笑，扶起老者，坚定的说道“好！诸位，我等就在此地，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人群传来一阵阵欢呼声，慕容皓急忙让大家压低声音，以防虞军察觉到不对，转身嘱托诸将“尔等各自挑选，记住，一定要以保护百姓们为先！” “诺！”身后诸将无人不感动，急忙领命。 “报！敌军据城不足十里！” “报！敌军据城不足五里了！游骑弟兄们已经都平安撤回了！” 一条条消息不断地报给慕容皓。慕容皓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布衣，里面穿着软甲，身上挂着孝。听到城外人喊马嘶，狰狞的笑了笑，便带着一队人缓缓走出城门。 张奇带了五千多人，一路上真的是嚣张跋扈到极点。四处劫掠村庄县城。那些少的可怜的驻军没一个是他手下骑兵的对手。走了一路，也发了一路的财。路上又不住地打探，得出了那只可疑的燕军援兵应该在下营附近。当下兴奋的传令骑手们加紧行军。准备在下营好好的再抢一番。 眼看前面就是下营，张奇慢慢的兴奋就没了。只见此城风雨飘摇，遍地鲜血死尸。城头上立着一个燕字大旗。当下就明白了，这是有人捷足先登了。罢了，都已经来这了，张奇见手下们连续赶路，早已人困马乏，便想着进城休整一番，再做打算。 快要到城门时，突然从城里出来了一支二三十人的队伍，皆着素稿，为首的一个年轻人捧着一个盒子。正在缓步向自己走来。 莫非是来投降的？张奇猜想到。也对，自己五千多人，足够踏平这个小城无数次的了。肯定是望风投降的。张奇想的明白了，立即就止住了身边想要上前的亲兵。毕竟是主动投降的，还是要客气点。 这个年轻人就是慕容皓，身后跟着几十个年纪大的人。他一边慢慢的走向远处为首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一边假装恭敬的捧着大印。 “小人见过将军！”走到切近，慕容皓扑通跪在了地上，俯身拜倒。 “哈哈哈哈！请起请起！我且问你，你是何人啊？来见本将军，有何要事？”张奇抚须大笑，好声问道。 “小人是下营县令之子。家父前几日已经病亡，听闻将军天威到此，特地开城相迎，以迎王师！”慕容皓见这人满脸傲色，心中不觉大喜。暗道有戏了。 “哈哈！好！来，伺候本将军入城，等本将军回去，就表奏天子，让你继任县令之职！”张奇很开心，毕竟不费一兵一卒就夺下了一座城池，自己以后又有可以吹嘘的东西了。 “诺！”慕容皓慢慢起身，上前牵住马笼头，引着张奇等人，缓缓入城。 张奇早已放松了警戒，这小小子身边都是清一色的老人，能有什么威胁？身后的骑手们更是大肆笑骂，铆足了劲，准备等会入城，多抢点金银珠宝，多玩点黄花闺女。 等张奇和前部几百人入城后，张奇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坐在马上俯身问道“小县令，你这下营里，怎么人如此之少啊？” “回将军，”慕容皓恭敬的回道，“前几日有另一只王师前来，我等百姓被恩泽了许多。现在见将军到此，都抗拒不了将军虎威，都躲在家里发抖呢。” “啊哈哈哈！”这一席话说的张奇很是开心，他当然知道所谓的“恩泽”是个什么意思。但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的说话方式。终于，放松了最后的一丝警戒，仍有慕容皓牵着马，向县衙走去。 “哎哟！”身后一个步兵觉得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惹来周边不少同僚嘲笑。原来地上全是稻草，在这种地面上走路，还能滑倒，那可真是滑稽了。 那名步兵痛苦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子，暗道倒霉。但当他扶自己头盔的时候，突然脸色一变，急忙把手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脸色大变，失声喊道“不好！地上有火油！” 慕容皓听到这声喊，暗道不好。没办法，急忙呼啸一声，身边几十个老者纷纷拔出匕首，猛地朝坐在马上的张奇刺去！ 慕容皓不会傻呆呆的站在那，一边疯了样的向前跑，一边大声喊道“将士们！杀敌保国！” 周边房屋上，趴在房檐后面的士兵和百姓，齐齐冒出头，有弓箭的放火箭，没弓箭的扔火把。瞬间，整个大道上，变成了一片火海！ 地上铺着稻草，稻草里面浇了微量的火油（太多容易被闻出来），房屋两边排着木头，整个大道上都是易燃之物。瞬间轰的一声，如同修罗降世！ 张奇一个没注意，就被刺中了三四刀。身边亲兵急忙上前，砍瓜切菜般的杀翻了二十多位老者。张奇只觉得头晕沉沉的，拿手一伤口，血都是黑色的。又觉得全身无力，暗道不好，匕首上必定有毒！入城的骑手们，胯下坐骑被火烧到蹄子和皮毛，痛苦不堪，几个折腾，就把马背上的骑手摔下马背。大道宽度有限，马匹又受了惊，无数虞军士兵都死于自己坐骑的蹄下，被踩成一堆烂泥。 房屋上又顿时立起旌旗无数，四处呐喊声不断。虞军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军，像是没了头的苍蝇，四处乱撞。有被火烧死的，有被马踩死的，还又被两边房屋上的弓箭射死的。 城外的后续部队也不好受，想进城进不去，想跑，城墙上又不断有弓箭射出。而且主将都被困在里面了，也没个出主意的人。又见燕军大旗数不胜数，以为城里有数倍于自己的军队。俱都畏惧不前。反正主将也不在，没有命令，凭什么要我去送死？你们将官们喊得这么卖力，你们怎么不去？ 所以，城里城外几乎成为了两个世界，厮杀声，哭喊声，响彻天空。 与此同时，虞乾身披金甲，手持长矛，身后挂起虞军大旗。看着近在眼前的蓟县城墙，狞笑一声，吼道 “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