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方靖远忍不住追上前去声嘶力竭地大喊,可那些女奴头也不抬,麻木而绝望的眼神,甚至在欢迎那尊犹如死神般的铜鼎碾压而来。 “兄长!”源静雅一把拉住了他,低声劝道:“你拦不住的……” “咣!——”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瘦小的人影抓起金国太子扔在地上的铁棍,在地上用力一撑一跃,竟将自己如同一枚弹丸般弹飞出去,速度之快,远胜过那笨重的铜鼎,就在那铜鼎即将撞上女奴群时,那疾射而来的人一脚正中铜鼎下方,竟将那铜鼎整个踢翻,倒扣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四周的人耳中嗡嗡作响。 而那人落在地面上时,身形才跟铜鼎一般高,瘦瘦小小,貌不惊人,竟是跟着那瀛洲使者源静泽同来的武士之一。 方靖远已挣脱了源静雅的手,第一时间冲到了岳璃身边,紧张地问道:“你没事吧?” 岳璃抬起脚甩了甩,苦笑一下,“有点震麻了,不能动,得歇一会儿。” 方靖远赶紧站在她身边,伸出自己并不强壮的胳臂,“那你扶着我,先缓缓——要不让清远君背你回去?” 他有自知之明,背人是有心无力的,要帮忙也只能找人帮忙。 “不用,”岳璃摇摇头,“我稍微歇一歇就没事了。”要不是那铜鼎的反震之力太大,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也不便动手,也不至于如此狼狈。不过看到方靖远这么主动地靠过来让她“依靠”,心里还是欢喜大过一切。 至于让平清远帮忙,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转头看看身后那些惊魂未定的女奴们,总算松了口气。 还好,她们没事。若是到了这个时候,她们出了什么事,那她才真的是想哭都来不及。 他们刚说了两句,金国太子也带着侍卫们赶了过来,还特地跑到铜鼎跟前,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看到铜鼎下方凹进去的一个小坑,不由咋舌不已。 “真想不到你们瀛洲武士,看似平平无奇,竟也有这么大的力气!” “让太子殿下见笑了,方才也是事出突然,我的武士才贸然出手,眼下伤了腿脚,还得歇一会儿,等会我就让他们先带这些女奴回去……” 方靖远担心节外生枝,赶紧谦虚地说了几句,“区区雕虫小技,巧合而已,当不得太子殿下夸奖。” 金国太子倒是哈哈大笑,好奇地打量了岳璃几眼,见她瘦小畏缩低眉垂眼的模样,跟先前迅猛灵巧的动作简直不像一个人,倒也没了兴趣,只是拉着方靖远去见皇帝,留下其他人在此善后和交接“赌注”。 那些女子起初以为必死无疑,可没想到竟然会被人救下,再听那些金人将自己“交接”给这三个年轻男子,一时间都有些惶恐起来。 负责交接的金人官吏将奴契和名单交给源静雅,他顺手就递给了岳璃,然后用标准的瀛洲语和汉语表达了自己的谢意,还十分懂事地送上了一个颇为压手的荷包。 金人官吏接过荷包毫不客气地塞进怀里,冲着那些女人幸灾乐祸地笑道:“想不到吧,这年头还有人要你们,也算是你们占了便宜,要是能活着跟着几位使者回了瀛洲,或许还能享几天福呢!” 瀛洲是什么地方,她们并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她们再一次被卖掉,这次被卖得更远,或许真得永无回家的希望了。 一时间,有人抑制不住地低声哭泣起来,情绪一旦传染开,大家都有些失控地发出哭声。 顿时惹怒了那金人官吏,冲着离他最近的女子就是一脚,“哭什么哭!在陛下面前哭哭啼啼,你们不想活了吗?” 源静雅见状急忙上前说道:“既然皇帝陛下要留我们正使说话,这些人就先由我带回去,免得她们在此言语失礼,扫了大家的兴致。” 金国太子已有吩咐,还拉走了方靖远,这些小官吏自然不会为难他们,便随意看了看人数,交接完毕,就让他们赶紧带人离开,对其中几个站都快站不起来的,一开始还想拉出去扔到乱葬岗,却被岳璃拦下来。 “有劳阁下费心,我们带了两辆马车来,能带走这几人,若是回去救不活,我们自会处置。” “行吧,反正人交给你们了,你们爱怎么用就怎么用。”金人官吏掂量了一下怀中荷包的分量,好心地建议,“这些女人不少都有病,费心去治花的钱还不如再买些年轻美貌的,你们若是还要人,回头可以找我。” “多谢提点!”岳璃忍着怒火,再次给他“打点”了一番,她缓过劲来,也不管那些金人怎么看,一手一个粗暴地“拎”起动弹不得的女人,直接走出宫门丢上马车,再催着其他人跟上。 如此粗鲁的动作,反倒赢得那些金兵喝彩,在他们眼里,这些都不过是一些货物,甚至还是已经老弱病残得浪费粮食的废物,本来就已经打算择日处理掉的,居然还能跟瀛洲使者换来个能“力拔千钧”的神器,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而那些女人战战兢兢地跟着马车离开皇宫,被一条长长的绳索捆着,系在马车后面,平清远和源静雅坐在前面的马车上,看不到后面的情形。 而岳璃则走在最后面“看守”着她们,带着她们几乎以“龟速”回到驿馆,幸好当时的驿丞得了太常寺段均的吩咐,给他们最好的院子,前后两进大小,挤一挤,勉强能容纳下这三百女奴。 直到进了院子,送走驿丞,关上了院门,这些女子还不知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未来,她们本来身上就穿得破破烂烂,衣不蔽体,这会儿一个个如鹌鹑般挤成一团,相互拥抱着取暖,瑟瑟发抖地在燕京的寒风中艰难地活着。 岳璃一言不发地走进厢房,从里面拎出两个巨大的包袱,扔在她们面前,转身又进去取了两个包袱出来,堆在地上,几乎将整个院子都占满了。 “衣服,先穿上!”她自己也曾穿着破衣烂衫一路打猎吃草地从岭南徒步走到临安,其中辛苦最了解不过,哪里见得了她们这般受苦,第一时间就把方靖远之前让人采买来的成衣发下去。 “等等!”杜十娘从内堂匆匆走了出来,急忙拦住她,“先让她们进去梳洗一下,要不换了衣服弄脏了还得洗,这么冷的天折腾来折腾去的病了怎么办?” 说罢,她转头朝那些女子说道:“大家别怕,我已经让人在后面烧好水了,你们十人一组,轮流进去梳洗更衣。其他人先进厢房里休息一下,避避风,喝点热粥暖暖身子。” 杜三姨也跟着她一起出来,吃力地拎着个巨大的粥桶,岳璃才明白过来刚才看到厢房的桌上摆了那么多空碗是干什么用的,急忙上前帮杜三姨将粥桶拎进厢房,接着看她比划说厨房还有,就又跟着过去拎了两桶粥回来。 这都是杜十娘和三姨一早就熬好的,方靖远没她那么细心,只是提了句这些女子的境况不好,回来得先帮忙调养一下,她就一早出去买了米粮和药材回来,跟三姨一起熬粥烧水,眼看着日头渐高,等到午时已过,都不见他们回来,原本还担心有什么意外,如今看到除了方靖远之外都已回来,总算放下心来。 那些女子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经历过太多的苦难和折磨,哪怕一点点温暖都让她们受宠若惊,更何况现在这般精心的准备,更让她们难以相信。 “你……你们真的都是瀛洲人?” 杜十娘眨眨眼,朗声笑道:“我们是什么人不要紧,重要的是你们先安顿下来。我们主君要的是活人,可不是随时会死的奴隶。” 其中一个满头白发的女人缓缓点了点头,在一个满脸疤痕的女子扶持下站起身来,说道:“不错,大家就听这位娘子的吩咐,先去洗漱吃饭,莫要争抢,他们既然要我们活着,就不会再让我们饿死。” 哪怕已是满面皱纹,苍老而消瘦,女人依然站得笔直,双目有神,特地多看了杜三姨一眼,让人扶着先进内堂梳洗。其他女子在她的安排下,竟然一个个悄然无声地分组,不争不抢,虽然还是满眼惊惶恐惧之色,却比先前在金国皇宫时的绝望和死气沉沉好了许多。 杜十娘先前担心这些人里有其他被发卖的女奴,所以没敢早早暴露身份,这会儿看到这个白发女子的举动,便知她在这群女人中的地位不低,甚至可以说是她们的主心骨,这才安心了几分,让岳璃照看着其他人,自己则带着杜三姨去见她。 她原本安排了五个木桶在后院厨房旁的房间里,就是方便她们两人一组互相擦洗,房中都准备好了最便宜且厚实的粗布衣衫,等她们第一批梳洗完毕换好衣服,再去换了第二批人进来梳洗,换好衣服的则去前院照顾那十来个病倒的女人,不但没人争抢,相互之间的依赖和帮助,都远超出岳璃的想象。 看到她们梳洗后喝了点粥,整个人就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主动帮忙打水洗衣服刷碗收拾厨房,岳璃也放下心来,到后院去看那个气度不凡的女人。 那妇人梳洗更衣之后,愈发显得雍容高贵,哪怕穿着最廉价的粗布衣衫,也仿佛身着华服,眉眼间气势凛然,打量着岳璃和杜十娘时,竟让她们都不觉心生敬意,不敢冒昧发声。 “你们……要带我们去哪里?瀛洲?若我记得不错,瀛洲远在东洋之外,我们这些老弱病残跟你们远渡重洋,还能有几个活着?” “最好说清楚你们的目的,否则,我们就算死,也要死在这片土地,而不去做异国他乡的孤魂野鬼。” 岳璃听她说话的口音和那种有些熟悉的口吻,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枚白玉佩,双手递到她的面前,“请问这位夫人,可否认得此物?” 这块白玉佩其实算不得极品,只是入手温润,上面刻着有饕餮纹样,在饕餮尖牙利齿的口中,却嵌着个古篆的“霍”字。正是当初霍家与岳家重新交好后,送给岳璃的一块玉佩,上面的图案是霍家所独有,只要是霍家人,一眼便可认出。 那妇人一看到玉佩,顿时无法再保持先前矜持警惕的态度,几乎是扑上去从她手中抢走了玉佩,拿到眼前看了又看,双手都跟着颤抖起来。 “你……你从哪里得来此物?” 岳璃恭恭敬敬地说道:“在下有一义弟千钧,有家人失散多年,我方才见夫人容貌与他有几分相似,贸然请问,夫人可是姓霍?” 那妇人闻言,已是泪流满面,喃喃地说道:“千钧……是二哥的孩儿吗?想不到……想不到我还有听到他们消息的机会……哈哈!我是姓霍,霍家人就算到死,也行不改姓,坐不更名,我便是霍家五娘,霍青娥!” 第六十九章 霍氏青娥 且不说这边的岳璃和霍五娘如何相认, 方靖远在金国皇帝的“盛宴”上早已如坐针毡,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可偏偏还得强颜欢笑, 应付这些个莽汉, 内心的吐槽要是能发成弹幕, 绝对可以屏蔽整个燕京城。 然而完颜雍对他的表现那是赞不绝口, 说道最后, 终于“委婉”地说道:“朕有一公主尚未婚配……” “大金国的公主, 实乃金枝玉叶, 想来陛下定会为她挑选天下第一的勇士相配,我们瀛洲的女子, 也是最看重勇武之士, ”方靖远故作唏嘘地叹道:“所以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在家中常被妻子取笑, 着实令人难过啊!” “呃?原来贵使已成亲了?”完颜雍一怔,再仔细看看, 这瀛洲使者面色蜡黄,双眉稀疏, 就连戴着顶高帽也压不住毛躁的呆毛,还有那双眯缝眼看着永远睡不醒的模样, 虽然有点小聪明,可连根铁棍都拿不动,还真的弱得可以。 虽然隐约中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可一想到自家公主的彪悍, 跟他相比,似乎真有些不配。 “是啊,成亲已有五六年了, ”方靖远苦着脸迅速在脑海中翻过昔日曾在各种媒体上看过的狗血知音体家庭伦理鸡汤,感叹地说道:“我夫人也是高门出身,名门望族,只是自幼好武,跟家中武士学了一身好武艺,偏偏我从小体弱,习不得武,打不过,自然少不了挨点骂。” 完颜雍有些同情地看着他,叹道:“你也不必难过,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想必尊夫人对你期望甚高。想当初,朕的爱妻亦是如此……” 他忽然转了话题,开始回忆起自己的亡妻,搞得方靖远有点懵,只能随口符合,感觉鸡同鸭讲,完全不在线上的两人,竟然能一唱一和得格外和谐,就连金殿上那些辣眼睛的劲舞表演,都没能破坏他们的兴致和胃口。 后来想想,方靖远觉得是自己没敢吃他们血刺呼啦的肉食,坚持茹素不动摇,把肉都让给皇帝陛下的缘故,才能博得肉食动物如此好感。 也幸好如此,他两碗酒下去,就喝得“酩酊大醉”,趴倒在席上,少不了又被金国太子和其他人嘲笑了一番。等被人抬着送回驿站时,皇帝陛下念在他“夫妻情深”,就没给他再添乱附送个美女,而是将他带去的“工具”尽数留下,只送了个两手空空的人回来,算是完美表现了他抠门的人设。 送他的人前脚离开,方靖远后脚就从“沉醉”中醒来,赶紧喝了碗浓茶漱漱口,又从岳璃手中接过面巾擦了把脸,方才长出了口气,感觉自己总算活过来了,不用再被那些臭烘烘的大汉包围着吵吵闹闹的灌酒,简直是死里逃生。 “这大金国的酒着实难喝,亏他们还能一大碗一大碗灌下去,真不愧是牛饮……咦?阿璃,十娘呢?那些女……她们都安置好了吗?” 岳璃点点头,说道:“多亏十娘早有准备,我们一回来她就安排大家梳洗更衣,还准备了热粥暖胃,要不然这么冷的天,怕是又得病倒好几个。” “也多亏有你。”方靖远放下茶碗,心有余悸地说道:“今天要不是你,还不知那铜鼎要砸伤多少人,你的腿好点了吗?还疼不疼?” “呃,不疼了,没事的。”岳璃没想到他还惦记着她的腿脚,不禁有点脸上发热,低下头赶紧转移话题,“今日接回来的人里,有一位长者,正好是霍九郎的小姑,霍家五娘,名叫霍青娥,你可曾听说过?” “霍青娥?”方靖远沉吟片刻,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母亲虽然也是霍家女,却是旁支的所谓丧母长女,早已跟家人断了联系。我……或许是亲缘浅薄吧,霍家待我不薄,去却一直不是很亲近他们,霍家小姑的事,九郎先前从未跟我提起过。” “上次若不是九郎自己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原来霍家还有这样一段故事。我要不要先去拜会她老人家一下?” “今晚就不必了。”岳璃叹息一声,说道:“这会儿她已经歇息了,明日我再陪先生一起去见她。先生也忙了一整日,不如早些休息吧。” “嗯,明日你再陪十娘再去人市上转一圈,若是能买到的女奴,再买些回来。”方靖远揉揉额角,这身体的体力着实是个短板,太拉后腿了。 岳璃一怔:“驿馆都已经住满了,若是再买人回来,怕是住不下啊!” 方靖远满不在乎地说道:“隔壁的高丽人不是已经走了吗?添点钱把那边租下来,这边只留自己人,来历不明的女人都安排到那边去,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再另行安置她们。” “若是再不买人,那我先前跟金国皇帝说的话就有了破绽,他们故意给我们次品一来是抠门,二来也是试探,反正这些人对他们而言,已毫无价值。但她们的身份来历放在那里,哪怕家人不肯认不肯赎回她们,若是有人存心来买,他们也会好生调查,不会这么轻易就给了我们。” “所以,还得买人。不光买,还得表现出对这些人的不满,若不是因为金国皇帝的‘赏赐’,我们才不会给她们治病,就算这样,也得多买些人回去替补,免得路上损失过多,回去不好交差。” “你让十娘和霍五姨也小心一点,她们这批人里,说不定还有金国的探子,若是走漏了风声,只怕我们一个都走不掉。” “明白了!”岳璃悚然惊醒,应了一声,“是弟子大意,这就去查看一下——” “等等,就算发现有人不对,也先别惊动了她。”方靖远悉心教导:“摆在明处的探子,总好过不知来路的密谍。有时候将计就计用得好了,抵得过千军万马。找出来,盯着她,让她放出去的消息,变成我们想告知的消息,她就会成为我们最好的帮手。” 岳璃认真地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眼都不眨一下,哪怕现在的先生,染黄了面孔,剃掉了大半眉毛,故意做出惫懒无赖的模样,跟在临安时众人追捧的神仙风范相差甚远,可她却觉得,或许在这种时候,先生才毫不顾忌地表现出真性情来,如此宝贵的机会,霍九郎错过了,还真是……非常好。 她等方靖远休息后,悄悄去看望了霍青娥,哪怕霍青娥先前也提过不必给她特殊待遇,杜十娘还是把她和杜三姨安排在了一起。相认后她们才知道,霍青娥肯站住的原因,是因为认出了杜三姨。 三十五年无间地狱般的生涯,熬不过去都已经化为尘土,熬过来的,有的疯有的傻,还能保持清醒的人已经不多了。 霍青娥堪称其中最强大的一个,当初她是跟母亲和姐姐一起被押往燕京,半路上母亲就已经熬不住死在路上,被弃尸荒野时,她和姐姐尚被当成牛马般驱赶,连拜别的机会都无。 到了燕京,姐妹俩的遭遇和其他宋室贵女一般无二,那种噩梦般的日子永无止境,她们唯有靠着一线希望,希望父兄能够设法来赎回自己,才坚持着活下去。 后来赵构赎回生母韦氏时,南宋的使者曾到燕京,却彻底击溃了她们的希望。 霍家早已为她们办过葬礼,还郑重其事地举行了安葬仪式,根本没有人知道她们被掳来燕京,尚在此处受辱受苦。 在她们的家人心里,她们早已经死去。也唯有死去的她们,才能保持干干净净的名声,不让霍家门楣蒙羞。 霍二娘当时就疯了,寻死不成,反而发现自己怀了身孕。说来也好笑,像赵构那样的一国之君,千方百计,享尽人间富贵,什么补品药材没用过,后宫不说三千也有上百妃嫔,可偏偏就是一个孩子也生不下来。 而在浣衣院这种人间地狱中,饥寒交迫还时不时受人欺辱,霍二娘却奇迹般地生下了孩子,只是以她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当时霍青娥想溺死那个孩子,也免得她跟自己一起受苦,可看着血泊中姐姐的尸体,她最终没能下得去手,只是毁了那孩子的容貌,靠着浣衣院同样悲惨境遇的女子们一人一点,竟也将她养大了。 像她这样的不知生父是谁的孩子,在浣衣院里还有几个,只是年纪尚幼时就被挑走卖了,只有霍小小一人,因为面容丑陋如恶鬼,才侥幸留在了霍青娥身边,两人相互照应着,终于等到了今日。 岳璃告诉霍青娥,霍千钧父子一直还记着她们,只是有种种顾忌,方才没有北上来寻,霍青娥却只是冷笑一声,并未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