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萧彧安排他跟吉海一起住,吉山出海了,现在吉海独自一个房间,有他照顾居岩,想必居岩能尽快适应下来。 居岩到的翌日清早,吉海悄悄跟萧彧汇报,那孩子哭了半宿,吉海安慰无用,最后哭累了才睡着。 一连哭了三日,便再没哭过。每日清早就跟着吉海去出操,上午一起上课,他其实听不懂,因为进度和其他孩子差得有点远。 午后萧彧会抽空单独给他授课,让他尽早赶上大家的进度。 不出七日,他便已经完全适应了这边的生活,人也恢复了之前的开朗活泼,像个精力无穷的猴子一样爬上爬下,引起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来。 这日午后,萧彧又在给居岩补课,居岩写作业的时候,萧彧便忍不住瞌睡起来。 朦胧中,突然听见居岩叫了起来:“哇呀,这是哪家的娃娃,你怎么在我家呢?” 第47章 娃娃 萧彧睁开眼, 看见正在院子里练剑吉海放下手中的剑跑了出去,也起身走了出去。只见居岩正蹲在院门口的阴影处,对着一个背篓说话。 吉海瞪大眼睛:“这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没看到有人来, 也没听见动静。” 萧彧走过去, 才发现背篓里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正吮吸着自己的手指,淌着口水看着他傻笑。 那娃娃看起来不会超过一岁,身上的衣服是云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你是谁家的孩子?” 居岩仰起头:“郎君,我刚出来撒尿, 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出来一看,就发现他了。没看到别人。” 萧彧弯下腰,不得不说, 这小娃娃真是惹人喜爱, 就跟年画上的胖娃娃似的,他伸手捏了捏小脸蛋:“宝宝,谁把你扔我家门口了?”他起身朝四周看了看, 没发现陌生人, 估计在哪儿藏着, 这么小的孩子不可能自己走过来。 萧彧也不急着处置孩子, 而是房前屋后转了一圈,没看到可疑的人,他问了一下正在瓷坊里做陶坯的工人和厨房里干活的妇人们, 都没发现可疑人士。 老人和孩子们也都不在家, 赶海的赶海, 采桑的采桑, 还有的在纸坊里撕树皮,竟然没一个人发现到有外人来,这真是见鬼了。 吉海也很沮丧,他跟着师父学了一年多武功,居然连外面来了人都没听见。 萧彧拍拍他的肩:“不必自责,咱们这儿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他不进来,你听见了也不会当回事。” 吉海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就算听见了,也会以为是家中谁打这儿经过:“郎君,这娃娃怎么办?” 萧彧回头,看见阳光已经快移到背篓边了,便说:“先抱回家再说。” 居岩要伸手去抱背篓,被吉海抢过去了:“我来,小心别摔着他。” 居岩抗议:“师兄,我抱得动。” 吉海并没有理他。 萧彧一直盯着那婴孩,心想这未免太过玄幻,这么小的孩子,被几个陌生人围着,居然不哭也不闹,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怕生的孩子。 吉海将背篓放在正厅里,回头问萧彧:“郎君,现在要怎么办?” 萧彧其实有点怕这样柔软脆弱的小生命,生怕自己一个没弄好,就弄疼小家伙了。 居岩对他发现的这个娃娃兴趣浓厚,他见萧彧不动,预备伸手去抱,吉海拦住他:“别动他,你去练字。” 居岩不满地嘟着嘴,然而还是有点畏惧大师兄的威严,只好收回爪子,悻悻地坐回椅子上,眼睛却巴巴地看着那个小娃娃:“他太好玩了,怎么都不哭。” 萧彧蹲在背篓前,看着啃手手的小娃娃:“天上掉下的胖娃娃,你到底是谁呢?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就扔到我家门口来了。真把我这里当孤独园了。” 小娃娃啃了一会儿手手,仿佛觉得没甚趣味,抽出拳头,扭动着身体冲着萧彧“啊啊——”地叫嚷起来,萧彧笑:“宝宝你想说什么?我听不懂。” 吉海说:“郎君你抱他出来吧,说不定是要尿尿了。” 萧彧听见要尿尿,赶紧将人抱出来,结果刚抱离背篓,小家伙便打了个哆嗦。 萧彧只觉得自己脚背上一阵湿热:“我的娘喂,居然尿我脚上了!吉海快抱走。” 萧彧强忍住将小家伙扔掉的冲动,将他抱离自己身边一点,吉海连忙接过来,将人抱到外面去尿。那泡尿真够大的,一直尿到院子里才尿完,在青砖地板上尿出了一道长长的水渍。 居然一边哈哈笑,一边叫:“他有小雀儿,是个男娃。” 萧彧连忙跑到院子里,舀上蓄水缸里的水浇在脚上,冲洗自己的脚,他的下裳也被尿湿了一些,懊恼又无奈地说:“臭小子真够客气的,第一次见面就送了这么份大礼,别让我知道是谁把你扔这儿的,否则我跟他没完。我去换衣裳。” 吉海给小娃娃把完尿:“郎君,娃娃的衣裳也尿湿了,给他换么?” 萧彧在屋里答:“换吧,你看看他背篓里有衣服吗。” 萧彧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吉海抱着一个光溜溜的胖娃娃,小家伙脱了衣裳,显然很欢喜,正咯咯咯地笑,跟挥舞着四肢跟吉海玩。 萧彧顿时头大,他以为吉海很懂事呢,结果还是个小孩子,便赶紧将小家伙抱过来:“你把他衣服都脱了,会着凉的。” “可是他衣服都尿湿了,是郎君说给他换的。”吉海说。 萧彧将人抱进屋,放在裴凛之的矮榻上,用薄被将小家伙裹起来:“找到干净衣服了吗?” 吉海摇头:“没有。背篓里什么都没有。” 萧彧拧起眉头,怎么搞的,把孩子扔过来,连套换洗衣裳都不给准备吗?他站在矮榻边,就看见小家伙在被子里动来动去,还咿咿呀呀的,显然觉得很好玩。 萧彧叹气,这可真是不知愁苦啊,在哪儿都能过得这么安心自在,他吩咐:“吉海,你帮他把衣服都洗了,我给他找件衣服穿。” 萧彧打开自己的衣柜,找出一件贴身中衣,这还是当初从北边过来时穿的,丝绸面料,给小娃娃穿倒是挺合适,就是不合身,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便将中衣当成袍子,给小家伙裹上了。 萧彧早就注意到他脖子上挂了一块玉,穿衣服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是一块质地上佳的羊脂玉,上面刻有一个小篆“萧”字。 这个字萧彧再熟悉不过了,皇族的标识。当初被他典当的那块长命锁上就有一个这样的字。 萧彧看着这块玉,冷笑了一声,果然不出所料。 他没料到萧胤竟会用这种方式将儿子送到自己这里来,这是强卖!送人过来的肯定是赖平川,那家伙竟没狗胆来见自己一面。 小家伙的手被长长的袖子罩住了,举起胳膊不高兴地嘤嘤。萧彧便将袖子卷起来,解放出他的双手。 顺便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小声嘀咕:“你那不靠谱的爹还真敢,这么千里迢迢的,你才多大啊,就漂洋过海把你送到我这儿来了。送你来那帮子家伙也不靠谱,招呼都不打就把你扔我门口了。要是我不在家,野狗把你给叼去了怎么办?” 小家伙伸手揪住萧彧的手指头往嘴里塞,一边呵呵傻笑,嘴角淌下口涎。萧彧注意到小家伙长了两颗小门牙,这得有几个月了?七个还是八个月?一会儿去问问那些妇人们。 萧彧将小家伙抱起来:“走,带你去踅摸吃的去。” 居岩没用心练字,一直伸长了脖子朝屋里瞅,看见萧彧出来,说:“郎君,你要去哪里?” 萧彧说:“我去厨房给小娃娃找点吃的。你作业写完了没有?没有就继续写。” 居岩嘟嘴:“今天能不能不写了,我明天加倍写。” “不行,今日事今日毕,明日还有新功课。你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什么时候才能学完回你阿母身边?” 这话完全戳中了居岩的痛点,他赶紧正襟危坐,专心写起作业来。 吉海见萧彧抱着小娃娃要出门,赶紧放下还在漂洗的衣裳跟上来了,萧彧说:“你继续洗吧,我就在隔壁,不用担心。” 吉海猛摇头:“不行,刚刚有外人来我没发现,万一他们还没走呢。” “那他们也不一定是坏人。” “谁知道呢。” 萧彧只好由着他跟着。 萧彧抱着小家伙到了老宅的厨房,一群妇人看见他们,都好奇得不行:“郎君,哪儿来的小娃娃?长得真好,肉乎乎的。” 萧彧说:“我捡的。” 大家听见这话,都忍不住笑起来,当他是开玩笑,吴家娘子说:“哪儿还有这么漂亮的娃娃捡,让我们也去捡个吧。” “是真的。不然我怎么凭空变出来一个小娃娃。你们看他多大,长牙了。”萧彧用手扒开小家伙的嘴唇,让大家看他的牙。 众人才信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吴家娘子凑过来看了一下:“这牙我看着像是有十个月了,我家大郎二郎牙这么长时都是十个月左右。” 其他人也附议:“差不多,会说话吗?要是会说话了,差不多就有一岁左右了。” 萧彧摇头:“没听见他说话,就听见胡乱叫了几声。那应该是还没周岁吧。你们给他弄点吃的吧,吃什么比较好?” 以前养小豹猫的时候正好有牛下崽,赶上喝牛奶长大了,不知道今年有没有谁家牛下崽,再去弄点牛奶来给小娃娃喝。 吴家娘子说:“弄点米粥肉汤都行,有这么大了,可以断奶吃饭了。” 小娃娃本来安静地趴在萧彧怀里,突然又扭动起来,开始“嗯嗯”地嚷嚷起来。 一个老妇说:“是不是要尿了,赶紧把尿。” 萧彧说:“刚刚已经尿过了,将我衣服都尿湿了。” 众人闻言都哈哈笑起来,有人说:“第一次见面就尿了郎君,说明他跟你亲近。” 萧彧理解不了,被尿了一泡怎么就能说明亲近了,又不是小狗占地盘。 那个老妇说:“那可能是饿了。米饭快开了,我去舀一点米汤来给他喝。” “谢谢大娘。”萧彧又对吴家娘子说,“吴娘子,你说孩子能够喝汤吃肉,你弄点清淡有营养的汤给他喝吧,炖点鱼汤。算了,我来炖吧,你帮我杀一条鱼,吉海帮我拿到小厨房去。我们不在这边给你们添乱了。” 吴家娘子建议:“炖鱼汤时间久,不如蒸点鸡蛋羹吧。” “那行,我自己回去蒸吧。”萧彧抱着孩子走了。 厨房里总共就十来个人,需要负责一百多个人的饭食,除了做饭,她们还要养蚕、绩麻织布、缝衣纳鞋、洗衣浆衫,时间也是很紧张的。 萧彧抱着孩子,吉海帮他端着米汤,一起回到宅子里。 萧彧将小娃娃放进背篓里坐好,端起米汤搅拌细心吹凉,舀出来喂给小家伙。 小家伙想是又渴又饿,张着嘴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还兴奋得直拍背篓边沿。萧彧喂得慢了点,他还会急切地蹬着背篓,示意萧彧快点喂。 萧彧忍不住笑:“你可真是个小吃货。” 一会儿工夫,米汤就见了底,小家伙似乎还没饱,伸着手去抓萧彧手里的碗和木勺子。 萧彧说:“已经喝完了,没有了,等一下再给你做。吉海你看着他点,我去蒸鸡蛋。” 萧彧将小家伙交给吉海,自己去厨房里蒸鸡蛋。 裴凛之回来的时候,看见萧彧正端着碗从厨房里出来,笑着问:“今天怎么又开小灶,做什么好吃的了?” 萧彧说:“没开小灶,不是给你做的。” 裴凛之只当他开玩笑,殿下做的菜从来就没有少过他的份,便笑着说:“那是给谁做的?” 萧彧将裴凛之拉到正厅,吉海和做完功课的居岩正在逗小娃娃,萧彧说:“喏,给那个小家伙做的。” 裴凛之无比惊讶:“这是谁家的小孩?” 萧彧苦笑不答,居岩赶紧表功:“师父,是我捡的。”他是裴凛之的第三个徒弟,跟吉海孟思归一样,都是磕过头敬过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