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师叔
其实自己并没有和她计较的意思。更没有迁怒之意。 至于容科与他之间的事情,更不应该牵涉到她。 本想冷心冷脸吓退她,没想到一向胆小的小姑娘倒有越挫越勇的意思,一次次偷偷跑上门劝他喝药… 也不知这一幕若是落在容科眼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思及此,身上的痛倒好像减轻了些,唇边不自觉地抹着一道微弯。 随即收敛了翘起的唇角,将所有神思都凝结在眉间藏匿。 容科,要怪就只能怪我心胸窄隘… “过来帮我焚香。” 容玉以为自己听错了话语,曲解了意思,呆愣愣地定在原处不知该如何动弹。 院首叫我?院首真的主动唤我? 上好的衣料在容玉的纠结中都快被拧烂了。 温翕一道轻咳才将小姑娘从惊讶中唤了过来,靠近一瞥竟是有些欢喜的神情。 但靠近院首时,脸上的不知所措也是藏不住的。 难闻的香气让容玉皱了皱眉,凑近更能体会到这香的冷冽孤寂,心脏仿佛被人揪住,让她有些透不过气。 温翕见状抬手隔开一道烟雾,掩着唇,轻声咳道:“咳咳…药呢?” 少女的眼眸被熏得有些紫红,却依旧纯净水灵,“我马上去热!”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院首总算是听进去了吧。 只要慢慢喝了药,这身上的病自当好的快些。 容玉端着药碗打开木门,被外面吹进的风雨沾湿了脸。 竟然下雨了,怎么刚刚自己在里面什么也没听见… 刮来的余风阵势不猛,却把女孩吹得摇摇欲坠,想到房内的病人,立马用身子推上了门,瞬间盖的严严实实。 容玉紧抱着药碗,抬手挡住倾泻而下的雨滴。 行至厨房才觉着通身发凉。拢了拢自己的衣袍试图取点火气。 也不知为何这份凉意与院首眼中的凉意是截然不同的。 脸上波澜不惊,不起任何神色,眼神却可百步穿杨,直击人心。 容玉又想起了那男人的眉眼。匆忙中一眼就暗自发誓不会在看。 男人的眼尾很长,抬眼看人时充满了病戾,就差把“生人勿进”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深呼一口气后便开始煽火熨热汤药。 温翕一向独行,就连院中也不请丫鬟小厮,唯一的老奴还在前几日回乡探亲了。 一时间无人可用,只好亲自撩起袖子上手烧火。 若是容科知道宝贝妹子这般俯首做奴役的活儿,定是气的再到官家面前敲打温翕一番。 自己最亲近的妹妹和自己不待见的男人共处一室,想到容科怫然不悦的样子,温翕就越舒坦起来。 喝完了药,便让容玉研磨。 从前能一睹院首墨宝是何等荣幸,可他伤病未愈,终究是不利索的。 温翕见她磨蹭在一旁,掩住唇叹息一声,“咳咳…我知道,这双手,许是废了…” 院首的一字一句都敲打在容玉心上,提醒着她犯下的错事。 再也不敢怠慢,缩到一旁细细研磨起来。 只见院首抬手执笔,徒留四字。 雨后的屋内水汽横生,小姑娘眨巴着眼睛沉浸在院首的丹青里,左手微颤却笔下生力,行云流水中带着清秀遒劲。 忍不住惊叹道了出来:“来日方长?” 温翕搁下狼毫笔,转身去捉小姑娘躲闪的眼光,让她顿时无处可逃。 “以后私下,就唤我师叔。” 容玉当即红了脸,满脑子都是师叔二字,全然忽视了前两个词中的意味。 “不行…不可!院首还是院首,如今只是禁足,并非将您革职。” 末尾越道越轻,咬着唇咒骂自己糊涂,怎好在院首面前旧伤重提。 禁足二字在温翕心里点上了一把火,禁足倒也乐得清闲,但一想到清闲的始作俑者,便愈发不甘。 冷了冷,一如从前的口吻,“你我曾师出同门,我是你师父夏松年的师兄。” 他有意加重了咳嗽,顿了顿道:“咳咳…莫非你是嫌弃我如今是个废人?” 此言一出噎得容玉发慌,怔了怔深呼一口气,难得扬高了嗓子,“当然不是!” “我只是…只是您是院首…我何德何能这般称呼您?” “罢了,就当是我痴心,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晓的。又如何能妄想让三司使容大人的妹妹与我师侄相称。” 这次倒不是刻意演戏,说完这句老长的话语后感觉胸腔里就像拉了风箱一样闷沉,忍不住捂了捂心口。 他不动声色地吞了吞嗓子口,强压着暴咳,不再多言。 胸口的疼意唤醒了他的恼怒,惊觉自己方才的言行像个无知顽童。 作弄她两下已得趣意,便挥着手让容玉退下。 容玉见温翕轻颤着肩膀的样子,心底升出一股莫名心焦。 “师叔!” 她缩了缩,咬着唇不敢再看向温翕。双颊也迅速染上绯红,微微泛起的小梨涡更显春色。 羞羞怯怯,让人看着更想欺负。 就像…就像一只白兔子? 温翕微微侧过身,再也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实在是这声师叔喊得太响了些。没想到兔子也有胆大的时候。 不过,竟是如此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