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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 [4] 猫有九条命吗? 十二个月的猫生里,我也不一帆风顺。 起先是刚到她家的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每天要都被撑开嘴,灌下苦味的药片和糖浆。那几天我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再好玩的玩具也不喜欢。我只是想静静地呼吸和瘫躺。好几次明明没睡意,但我的眼皮却撑不开,意识朦朦胧胧,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想把我接来炼药。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推翻了。那几天她请假陪着我,抱着我喝药,哄我吃东西,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地讲话。从那次我知道了,人的眼泪是咸的,大颗的眼泪砸在身上带着细微的凉。我还知道了,女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连续说很长时间的话,不管对方有没有回应。 有一天晚上,睡梦里我被她很用力地摇醒,接着就被七包八裹地送去了医院。那晚我挨了一针,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我在医院的保温护理箱里苏醒,过了几天独自清静日子。再见到她的时候我感觉身体舒服多了。我们一起回到了她家,我变得越来越好,从食欲到活力。那段时间她特别开心,跟朋友打电话的时候,总说我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如果猫真的有九条命,那一次我应该算是失去了一条吧。 可谁知道呢,我相信这就是薛定谔的命。不过不管我还拥有一条命还是八条命,我暂时都没有再去鬼门关的想法了。 一分钟前,我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把一个人从天台边缘拉了回来。从这样的高度摔下,无论是人还是猫,都会失去一条命,我也许还能赌一把,他要掉下去了谁也救不了他。 惯性让我们摔到了一起,他的下巴直戳在我的胸口,我的后脑勺磕上了花盆边缘。前胸和后脑的钝痛此起彼伏,反而让我忘记了呼痛。意识昏昏沉沉,视线里深蓝色的天空化成潮水,从脚底逐渐不断向上蔓延,拍打着我的身体。终于它盖住了我的眼睛,将我淹没了。 [5] 再次醒来时,我的公主就躺在我身边。 嘿嘿。 这一定是我的诡异变身终究遭到了惩罚。老天爷终于发现自己打个盹的间隙,世间发生了多么离谱的事情:一只英俊的小猫变身成人,不过他色/欲熏心,变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骚扰年轻漂亮的小母猫。老天爷当即亡羊补牢,小猫遭遇审判,以一种功德圆满又令人(和猫)唏嘘的方式离开了世界。 现在,我从一张又宽敞又柔软的苏醒,夹在腋下的被子软蓬蓬的,带着懒洋洋的香气。目之所及是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羽绒被和亚麻窗帘。 还有,白绒绒的小猫妹妹。 这里应该就是天堂了吧! 第一次近距离看小猫妹妹,她可真美。即使闭着眼睛休息,都美得活色生香。虽然之前并没有见过她本尊,但她是我尘世走一遭最大的执念,也是诱惑我盲目而仓促的走入歧路,踏上天台并归于无妄的原因。生前得不到的,死后能彼此依偎,我也算功德圆满。 我侧身到小猫妹妹的方向,单侧手掌支起头,撑稳上半身,打算好好端详这位尤物。 小猫妹妹通身都是白色长毛,柔顺而高不可攀;她的鼻头是湿漉漉的粉色,呼吸又浅又密,扑出了轻柔的气息。小猫妹妹的耳尖也泛着淡淡粉色,连同掌心的粉嫩细腻的肉垫,此猫只应天上有啊! 渐渐的,我的视线开始变得不太老实,总是心照不宣地往下瞄。 而此刻躺在我身边的小猫妹妹,一定感觉也无比的放松,因为过了不一会儿,她就翻开雪白的肚皮,睡得四平八稳,毫无防备。 算了,看吧看吧!死都死了,做个风流鬼也行! 下定决定,我飘忽的视线总算顺着她微微鼓起的肚皮,坚定地向下移动了半寸。 等一下,这是什么? 我的小猫妹妹,我的高岭之花,我的心之所向,我的遗世独立。 为什么!有!蛋? 两个!!! [6] 仿佛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玩笑里,每一份礼物拆开都是炸弹,每一个惊喜到头来都是惊吓。就好像置身经典游戏超级马里奥,为了救出心爱的公主,我又是顶砖头,又是钻水管,最后还要与大魔王缠斗好几回合。终于,我满身疮痍地赶到了城堡前,却看到一位穿着华丽蛋糕裙但睡眼惺忪的变装王子向我奔来。 王子一边跑向城堡大门,一边还要仓皇挤上水晶鞋,嘴里不停地抱怨:“不是说还有个很厉害的巨龙会拖他三个钟头么,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谁能想到,走到这个地步,我的命运还是如此荒诞而讽刺。 我的心黑了又白,白了又黑。眼前的小猫妹妹,哦不,现在应该叫小猫弟弟也褪去了初恋滤镜,成了白乎乎、乱糟糟得一坨毛。老天爷真是了不起,我都上天堂了还给我追加一刀。是不是想告诫我下次投胎一定要随时保持警惕,明察秋毫:因为看上去很美的东西都是这样险象环生,山穷水尽? 我还在复盘这次阴沟翻车,错把傻儿郎当作美娇娘。白色的门突然发出一阵规律的响声,咚——咚—— 然后门被推开,有人踏着门隙里吹来的风走了进来。 沉浸在妹妹变弟弟的冲击里,我的身体和我的脑袋一起变得硬邦邦。这感觉让我想起她曾用过的一台老式笔记本电脑。这个电脑从按下开机键到进入欢迎界面需要耗时九分钟,这期间风箱、硬盘各个组件会逐个发声,振聋发聩,生生不息,叫嚣着它们的罢工口号,不一会儿整个电脑连同附近的桌面都会热得烫手——这个开机过程会消耗掉使用者的最后一点工作热情,带给使用者持续一整天的低靡生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