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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张干都忍不住心惊。 他不由得在心中详细盘算了一把上一回统计户籍时候的数目,这偌大一个泉州府也不过两三万人,这一把可算是让张干肉疼起来。 肉疼这词不是作假,百姓安居乐业,户籍人数的增加何尝不是官员考核的标准之一? 张干这一年来先是因着水淹救灾一事忙得焦头烂额,再是安抚灾民,与朝廷扯皮……好不容易安生了两月,这突然再冒出来的事情又当真是一桩麻烦事。 “得过问一下其他几个州的情况,倘若这些人数是自然流失,那也只能说是泉州这方水土不养人。”张干喃喃地说道,“若是如此也就算了,怕的是还有旁的原因。” 他踱步回去,从放在桌案上的一处盒子中取出一张花笺来。 幕僚不由得说道:“某怕的是,倘若其他各处也是不增反减……” “你想说什么便说,莫要吞吞吐吐。”张干头也不抬地说道,那幕僚的迟疑他也是感知得到的。他手底下这几个幕僚,就属这个最是能干,偏生心性有些软弱,分明自己心中有了定论的事情却害怕捅出篓子或得罪旁人而不敢开口。 这般的瞻前顾后,就算他在张干身边待了两年,对于他的能耐在赞口不绝的同时,对于推荐他出仕这一件事上却颇为犹豫。他也不是不舍得的人,却是担忧这样的心性若是出了府门去,因为畏惧而行差踏错,那可就不妙了。 “张公可还记得那日被高长德他们几位驳斥的南安县来书?”幕僚面露难色地说道,“那县尉所说确实有些异想天开,可您这么一想,泉州靠海又是山林居多的地界,若是有什么贼人沿着私人的码头港口上了岸,走那等偏僻的山道掩藏或许也未可知呢?” 他道,“虽然单凭各县的人数减少就如此推测确实不妥,可与往年相比较,此事已然透露着诡谲。泉州向来都是安生的地盘,总不会无缘无故就有诸多百姓背井离乡前往他处。暂且摒除掉这缘由后,就只能从外部着手来思忖。” “你的意思是,不是泉州的原因,就只能是有人故意……”张干蹙眉,“可如何能轻易被蛊惑了去?” 幕僚摇头,轻声说道:“某方才看过那些名册,被圈出来的不外乎是那些家中无亲,寻日无友的百姓,若是他们失踪,也会推迟至很久后才会被发现。” 张干若有所思,“我记得去岁张继囊是不是说过州内流.氓地痞的人数锐减,就连乞索儿也寥寥无几,当时治理有功云云?”他的记忆甚好,随口就说出了一年前属下的一句话。 幕僚道:“确实如此,从去岁开始,州中就少有接到这方面的诉状。” “去查查看。”张干敛眉,捋着胡子说道,“还有去信折冲府,就说有贼人在州内流窜,希望折冲都尉能派些人手。”他与折冲都尉曾有过交情,故而这点小事还是简单的,只不过岭南道内只有六个折冲府,却有大大小小二三十个州,故而不敢明目张胆,还是得有点由头的。 “是。”幕僚欠身说道。 待屋内无人后,张干才若有所思地看着手头的这张花笺,其实那只是寻常的来往礼节,他通常也少有去关注那些节礼,只是碰巧……不,他微眯起眼。 先是南安来信,再是走了节礼,这不过是两手准备,哪怕无果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若不是为此,张干何必真的大动干戈让底下的县城开始彻查? 他把花笺放了回去,捋着胡子望着窗外庭院淅淅沥沥的小雨,自言自语地说道:“单只有这点怀疑,还是不足以……” 他咀嚼着。 … “那是我的女儿,我不过是嫌弃她浪费口粮,稍加推搡,谁知道会……” “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谢过县尉明察!” 诸如这样的话语时常在南安县衙的大堂内响起。 自虞玓来后,县衙的大门常打开,只要能服从秩序,就能守在外头一起听凭审案,这久而久之已经成为了县城百姓的消遣之一。甚至于还有那提前来抢位置,并以此来买卖钱财的二手贩子! 虞玓在得知此事后已经让班房的人筛过几次,狠抓了之后才再没有人敢借此敛财。 待县尉和主簿等几人从大堂离开后,外头聚着的百姓这才慢慢散去。很快县城内又有了饭后可以闲谈的东西。 贺寿对虞玓说道:“今岁的雨水尚可,工房那些人可以好生休息了。”许是因为之前的严重,今年雨水一旦多了一些,工房的人比谁都担忧,跑得特别勤快。 虞玓颔首。 他们的交谈都是快速而简单,彼此都是性格相似的人,故而由此也是常事。县衙内的人都习惯了这两位说话时候的方式,方元还笑着接了一句,“怕是担忧自己不上心,这一回又得是父老乡亲们一起上去堵河堤了。” 回到处事的厅内,虞玓着手处理起今日的事务,等候在外头的典吏无事的时候甚至开始闲聊起来。只是里头谈话的氛围有些严肃,也让他们不由得把声音越压越低。 “这是你买来的?” 虞玓看着摆在他面前的两样稀奇的东西,低头在桌面上抽出一张白纸与一支毛笔。站在他对面的典吏点头说道,“其实是贱内回乡省亲,家里人给她带回来的节礼。只是我瞧着这稀奇古怪的模样有些生奇,也不知是什么物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