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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贯看重子孙品性的虞世南,自当是高兴的。 任他随他,自有世外天地不同。 … 虞玓回长安的那天,官道上落满了雪。 铺天盖地的雪覆满了路途,凌乱的马蹄印与车辙印交叉着,在虞玓终于入城的时候,稍停的雪又重新落下。 虞玓手指的伤势大多都愈合了,除了新嫩的皮肤偶尔有些发痒外,其余并无大碍。只停顿了一月多不曾练字,这让虞玓不大适应,重新提笔的那日他写了二十张大字后,面无表情地抱着笔洗去客栈的水缸下蹲着。 那时白霜轻笑着同扶柳说着,“郎君正郁闷着呢。” 字太久没练,总会生疏。 伤痕大多是会愈合,不过虞玓手腕上那撕咬的伤痕就不是那般简单。它也是愈合了,却在虞玓的手腕留下一个丑陋而狰狞的印痕,因为正在袖袍的遮挡下寻常人是看不到的,只有白霜在虞玓偶尔动作间看到露出来的伤疤,总会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 今日也是如此。 虞玓抬手撩起窗帘,正是为了看一眼窗外的长安景色。落满了雪的街道行人匆匆,以手撩开窗帘的胳膊滑落了宽大的袖袍,白霜一抬头就看到那狰狞的伤疤,眉头忍不住蹙起。 虞玓回眸看到白霜的神色,收回手来,老实地问道:“白霜姐姐还在为此事生气?” 白霜摇头,“我自然不是为此生气,大山公子可谓是救了我们一行十数人的性命。只是……只是郎君是否觉得,他对郎君有些苛求了呢?” 虞玓微怔,他倒是没想到白霜为何有此一问。 白霜淡淡地说道:“虽然这件事一贯是不该提起,但纵然是逾距了,还是得说道说道。郎君对大山公子过于放纵了,郎君知道那日他生气了吗?” 虞玓颔首,“他自然是生气了。” 且从那日开始,虞玓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白霜叹气,“大山公子之所以会生气,应当是因为郎君遇险了。而从那些驻地胥令的说法来看,大山公子应当是找了我等的行踪一日,这才循着踪迹挖出了我们…… 可寻常来说,纵然是生气郎君遇险,为何反应却是撕咬郎君呢?” 虞玓下意识摸了摸伤势,平静地说道:“他不会伤害我。” 白霜强调说道:“他当然不会伤您。”她的眼神落到虞玓的手腕,“可还是会伤您。” 虞玓蹙眉,他不喜欢白霜强调“您”的称谓。 白霜道:“大山公子自来是护着郎君,可若是郎君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伤,他却又会因此暴怒,这种激烈的情绪会伤害到郎君……正如您现在手上的伤口。大山公子惯来慵懒优雅,从容淡定,可我等都清楚那只不过是外表的伪装,其内里依旧是一头凶兽,郎君若是要他再留在身旁,却也得谨慎小心自己的安危。” 虞玓敛眉,手指摩擦着粗粝的伤痕,仿佛在白霜的话中感觉到了如同当初虞世南循循善诱的意味。虽然他们一人提的是大山公子,一人提的是太子……可不管是虞世南还是白霜,似乎都觉得他过于放纵…… 虞玓抿唇道:“白霜姐姐认为我对亲厚的人过于放纵了?” “其实不仅是大山公子,郎君对我也过于放心了。”白霜无奈地说道,“郎君知道程二丁与我的情愫后,是不是曾经考虑过若是我愿意就放我嫁人?” 虞玓眨了眨清透漆黑的大眼。 点头。 白霜苦笑,“郎君可知道我现在知道你多少隐秘,就连最不该让人知道的事情,我也多是知道的。这般情况下放我与外人结缔姻缘,岂不是多了泄密的风险?郎君与程三郎的交情,可不能等同于与程家的交情。” 虞玓凝眉,“确实如此。” 他这般话,就说明他并不是不清楚其中的风险。 白霜无奈摇头,外头的人传闻虞玓冷情冷性,可得是让他们来看看郎君究竟是怎样一个脾性。 才好叫人知道,郎君从来都是一个心软的人。 白霜知道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虞玓的薄弱处,也不欲在这件事上详说。 “郎君不介意我的胡言乱语就行,至于大山公子……”白霜摇头,“他对郎君的看重是我忽视了,郎君就当我方才是在乱说就是。”那不过是一头兽,有些神异,有些出奇,但也只是一头狸奴……白霜敛息,能稍加提点就足够。 至少没比之前太子那事让她更为难熬。 白霜离开后,虞玓抿唇坐正了身子,有点出神地看着窗帘偶尔飘起的缝隙,正隐隐显露出窗外的雪色。他握了握拳头,力道沿着伤痕凸起,让虞玓沉默了下来。 … 虞陟焦急地在墙外踱步。 门房无奈地说道:“大郎,您就算是现在等着,二郎就是没到,还不如去里面等着,可莫要着急了。”虞陟瞥了他一眼,摆摆手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自己依旧是在正门外等着。 要说他这么着急,自然也有虞玓前些日子送来的书信缘故。 虞玓那寥寥几行字轻描淡写地讲了自己是在外头遇到了走蛟,可能需要再等些时日才能归家。那几行字看起来异常简朴,可落在亲近的家人眼中怎么可能真的熟视无睹! 虽然知道这封书信能寄出来就说明虞玓已经安然无恙,可是没亲眼看到人安安稳稳总是不能放心。正巧在两日前有打头的家丁骑马前来,同虞府报信两日后车马抵达,虞陟立刻就高高兴兴地给自己搞了个休假,搓着手在门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