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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的专业成绩,我看不出有投资失败的可能。孟冬很强硬,你不是缺底气,是打算放弃我。 绝没这意思!我是担心你这投资回报期会很漫长。 等待不漫长?毕业了我肯定会出国,到时候你不走,在国内等我?孟冬诘问,这日子你大概能过,我是不知道怎么过,所以肯定得结婚。你自己说,是等结婚出国你再捡回专业,还是现在就捡合适? 结婚。 想那么远!当时十音非常吃惊,又无比感动,孟冬是细心的人,但她从不知,他连他俩的将来都计划好了。 哼。 孟冬说得在理,然而十音仍有犹豫,他又添了句,将她最后的顾虑一并打消:带上妈妈一起走。 孟冬的母亲是个醉心课题的大忙人,他一年见不了母亲几面,见了面也几乎不交谈。这指的自然不是他的母亲。 他威逼、利诱,却事事贴心,十音明白孟冬苦心,开始了她的漫漫转系路。 那年我去考试,才从演奏系的人那里知道,你背后对我那样吹捧,期待还那么高。十音鼻子发酸,那天距离家里出事已经两天,你还在封闭,我的情绪已经溃不成堤,说实话,我完全是用本能弹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发挥得怎样。 害怕我期待高,自认辜负不起,干脆就连我也放弃。我在你眼里那么功利?他目光静静落在她的眼里,像拔不去的刺、浇不熄的火。 孟冬 看来你压根没打听过,那年特招考试,你最终的成绩排名。 十音其实不想知道,但他既然问,她便等着听。 第一。梁孟冬说,你连爸爸的话都不听。 神之预言,于北溟生前就担心十音辜负孟冬,她偏偏还要让它发生,宿命么? 十音被孟冬说得面色潮红,这人称呼她的爸爸妈妈,从前现在,都不加物主代词。 但十音想要解释,当时的情形特殊到了极致,无论多好的成绩,她回不到原路上了。 她在琢磨,怎样表述给他? 孟冬,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人有点冷血?像那种冷面杀手。 当然冷血。 八年来杳无音讯,不冷血干得出来? 曹满血溅到我身上、伤口上的时候,我很冷静。后来心理专家给过我一些解释,实战中,很多战友头一次在近身搏斗时击毙真人,事后都需要强心理干预。十音并没在意他的评价,只是叙述,我也需要干预,但需要的类型不同 我知道,你不怕人血,但不要命。 你知道得真不少,可见江岩果然不牢靠。杜教授说,也可能是因为我T基因编码的儿茶酚胺氧甲基转移酶是不是有点拗口?我让他写下来才看懂。 十音说她听过课,酶活高的人代谢速率快,压力激增时,体内多巴胺浓度能迅速提升到最佳工作浓度,决策力增强。 我第一次听杜教授这个解释时,头一个想到的是你。孟冬你的酶活岂不更是超高?逢演出比赛,压力之下,永远是超常状态。说起来笑笑也是诶,基因的力量!她那么内向一个人,在追光灯下,琴声会发光的。 又避重就轻,梁孟冬嗓音冷下来:杜教授是谁?跑路也算正确决策? 抛下他,就是对的决策? 不是这个意思,孟冬,其实我想说的重点是我被自己的性子害了。我特别后悔,我不该扎伤曹满的,我当时太冷静,下手也太狠了。虽然法庭判定我正当防卫,但我自己清楚,当时我的内心是有一股劲在的,我想的其实是赢、是拼过他!我要是想着逃,也许真不至于的。那样我就能等到你了,孟冬。 什么意思? 当时我们扭打,曹满的血溅开来,混着雨水,和我的伤口相触,不断相触。十音强调着,决心一次解释清楚,当时我和曹满的手臂都在流血,血从伤口里不住外涌,就在那条巷子里,曹满依旧贼心不死,搏斗,伤口接触愈来愈频繁 梁孟冬倏忽意识到了什么,连下颌线都绷紧了。 去演奏系考试那天早上,我的伤口结了痂,但当晚,就是我们通话前的那个晚上准确说,是回专案组休息室的路上,我开始发高烧。十音抬眼望向那双震惊的黑眸,曹满,是我生涯中接触过的第一例注射吸食人员。 那眼神碾过她、剜着她,而后就似要溶进她骨血里去。 场地光线幽寂,周遭流淌着的,仿佛是八年前的空气,有摇曳的梧桐影、有繁茂的雨线,甚至有那个夜里的血腥味。 偏偏就是听不见任何声音,极静默。 静得像是能听见此刻,彼此目光相碰、交激的声音。 梁孟冬伸臂轻轻一捞,就将十音牢牢扣在了怀中。他管周围有没有人。 这人说出来的话坚硬如铁,身子却是小小的、柔软、温热,像是要再箍得紧些,十音就会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