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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大门,正对门的五间正屋如今成了公社干部的办公场所以及会议室,右手边三间厢房,两间用做仓房,一间堆放劳动工具,平时都挂着锁。 卫生院占了左厢房的三间,打通后,囊括了看诊室、治疗室、药房,人员配备上,一名大夫。两名护士,麻雀虽小倒也五脏俱全。 只是大夫上了年纪,戴着一副老花镜,行动微微颤颤的。曾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赤脚医生,去年落实医疗政策后,被提为了常驻医生。 护士就没那么讲究了,谁有背景谁上。一共俩名额,一个给了社长闺女,另一个还在争抢中,名叫许丹的女知青一来,以雷霆之势占去了另一个名额。 当地社员没一个乐意,可谁让人家有背景呢。据说是县级公社干部亲自送来并再三关照的。 虽说另三名知青多多少少也能寻出点背景,譬如林杨的祖父是首都那边当官的。可俗话说得好:县官不如现管。在江北这片穷乡僻壤的山旮旯,公社干部显然比首都高官好使得多。加上林杨一介男子,才不稀罕成天待在卫生院里伺候上门求诊的病患。 他没意见,另两名女知青即使有意见也不敢提,不得不收敛情绪,憋屈地跟着社员下地劳作。内心愤愤,面上倒还算平静。 对于这四名下乡知青、主要是三名女知青之间汹涌的暗流,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和林杨一个生产队的刘继红与蒋美华每次和谁过不去、背地里辱骂谁、逮着机会作弄谁,许丹就站出来帮谁,摆明了和她们打擂台。 舒盈芳也曾受过许丹的言语相帮,对她感激地无以复加。 清苓仔细回味了一番记忆后,了然地笑了。 许丹怕是也看上了林杨,只不过她采取的是迂回渐进的策略。这倒是比刘继红那货聪明多了。 刘继红就是个没脑子的,爱慕林杨,就恨不得将林杨身边的单身姑娘统统驱走。但这可能吗?不说林杨是个思想独立的成年男人,即便他身边的异性都被赶光了,就能保证一定喜欢刘继红? 相反,只要是个三观还算正的男人,一旦知道刘继红那些不入流的做为,只会增加对她的反感。 事实上,林杨已经知道不少了,正是许丹有意无意透露给他听的,使他对刘继红的反感与日俱增。 这一次,许丹直觉是个扳倒刘继红的绝佳机会。 两个小时前,她站在公社门前,看到刘继红慌里慌张地从山脚方向跑来,路过公社被她喊住嘲讽了几句,也不见回对;这会儿又看到舒盈芳浑身狼狈地走进卫生院。直觉告诉她舒盈芳身上的伤,十有八九和刘继红脱不了干系。 第4章 正骨,蛇足草抵药费 眼珠子一转,许丹佯装惊讶地迎上去并高呼:这不盈芳吗?这是咋地了?胳膊摔伤了?老张!老张!唉哟你赶紧出来瞧瞧,盈芳伤得不轻!唉哟我去!脸蛋也擦伤了,不知会不会留疤你说你这是干嘛去了?好好的带一身伤回来 说得好似跟舒盈芳多熟似的。 清苓若有所思地看了许丹一眼,并未接她的话,见卫生院里唯一的正式大夫张有康走出来,按捺着心头的紧张,迎上去温声说道:张爷爷,我不小心从小坡林摔了下来,右胳膊折了,劳烦您帮我看看。 张有康心道怪哉,舒家丫头平时闷声不响的,开起口来挺懂礼数的嘛。如此闪过一个念头之后,倒也不再多想,医者父母心,招手示意清苓在就诊的长条桌前坐下:我先看看,要是脱臼还好办,粉碎性的话,就得去县医院了。 小小的卫生院,既缺人手,也不具备执刀类的手术条件。有心无力哪! 劳烦张爷爷。清苓表示理解地点点头,在老张大夫的示意下,捏着伤臂坐了下来。 许丹垂眸敛下眼中的复杂,不声不响地站在旁边看张有康检查。心里不停地盘算:小坡林虽然陡,但离山间小路远着咧,附近也没啥野菜、野果可采,无缘无故从那儿摔下来,谁信? 没准就是刘继红那贱货推的。可如果真是刘继红干的,舒盈芳为啥不说?换做自己,肯定会愤怒控诉的吧?到底为什么呢?是害怕刘继红事后报复?还是有其他方面的隐情? 探究的眼神在舒盈芳身上扫了一圈又一圈,若不是老张和另一名护士都在,她真想张口问个究竟。 这时,张有康检查完了,对清苓说:幸亏只是脱臼,我这边能治,就是正骨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清苓早有预料,点头道:张爷爷放心,我能忍住。 张有康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心里对舒家丫头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所谓正骨,就是中医用推、拽、按、捺的手法治疗骨折、脱臼等跌打损伤的外科术,有经验的大夫处理起来还是很快的。只见张有康表情严肃地在清苓的伤臂上按了几下,随后听得咔嚓一声,脱臼的胳膊接上了。 见清苓只是皱着秀眉闷哼了一声,张有康笑眯眯地赞道:丫头不错!是个能忍痛的。 上了夹板后,拿笔开处方。 正骨后还需相关配套的消炎、祛肿。 清苓抿了抿唇,左手拎起脚边的背篓,搁在膝盖上,从中捧出一把让小金采集的草药,递给张有康:张爷爷,想必您也知道我家的境况,我能不能拿这些草药抵医药费?若是不够,等我伤好了再去采。或者,能不能先赊个账,他日等我攒够钱,必定把欠下的医药费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