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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曼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她默默跟随,又默默喜欢的画面,不知为何,有些可怜她。以至于明明知道接下来想说的话既逾越,又冒犯,还是一时冲动,没有忍住,道: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你可以不这么卑微的。 卑微。 应念真叹了口气。 她想起公司里女孩们新传起的流言,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是这么看她的。说句实话,情感不被理解,行为被刻意扭曲的痛苦,并不比失恋的失落怅然来得好受。 应念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对面这个其实是出于好意的女孩明白她的想法。她有些不知该如何组织言语,毕竟这件事本身就非常复杂,难以被精炼的文字所描述概括,她能说出口的话,只是她想表达的十分之一,甚至还会有所失真。 应念真忍不住蹙起眉头,犹疑道:其实我时常不懂,为什么男人喜欢一个求而不得的女人,被叫做深情。而女人喜欢一个求而不得的男人,被看作卑微。是我们对异性的要求太低,对同性的要求太高,还是恰恰相反? 薛曼想过对方可能因为她的话感到被冒犯,却没想过她会说出这番话来。她试图反驳,可很快便自然想起自己也曾跟风喜欢过的诸多深情男二,可能那些喜欢并没有多么真情实感,又是针对虚拟人物。可确实有那么一刻,她没觉得男二号对女主的喜欢有多卑微,她只看到了那是一份应当被尊重的诚挚感情。 薛曼注意到了应念真话中的恰恰相反四字,难道真是因为她也觉得女孩应当付出更少,应当被宠爱才这么想吗? 应念真苦笑一声,道:其实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所以也不能再深入地探讨什么。我只是想很认真地告诉你,我不觉得那段时间里,我对他的喜欢是卑微的。因为我对他的喜欢,对他的好,都不是为了乞求他也能喜欢我。我只是希望能陪他走过那段泥泞不堪的路,在那段时间里,喜欢他并且对他好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我快乐。 应念真顿了顿,又道:而且,爱情只是我生活里的一个部分。我的心情确实为它起伏,它也确实会影响到我生活里的其他部分。可仅此而已了,它不是全部。我知道,确实有人为爱情失去自我,伤害自己,伤害他人,荒废生活,只为求得喜欢的人一个眼神。你可以说这样的人卑微,但你用这样的词说我,会不会太看轻我了?对我来说,这只是一段纯净的感情而已,还远远伤害不到我的尊严。 薛曼哑口无言,过了半晌,道:对不起,其实我并不了解你,却随意地对你做出这样的论断。 应念真摇摇头,举了举手里的那杯荔枝红莓,道:没关系,谢谢你的饮料。而且,你确实提醒我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喜欢他这件事已经不再让我快乐了,我应该尽快做出改变。 薛曼轻声道:只要你想好了。 应念真看了她一眼,道:我先走了。 薛曼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些不能理解赵世宁为什么不喜欢应念真。以薛曼现在的立场来说,她这个想法实在古怪又不合时宜,但她实在很难克制住自己不去思考这些。 应念真在薛曼跟前表现得很洒脱,可实际上,她没有那么潇洒,也没有那么思路清晰。她反复地想,反复地感到犹疑和不舍,最终才在和薛曼的对话里理清了自己的想法,下定了决心。 她打算离开攀越。 应念真其实是一个足够理智的人,虽然理智不能直接对抗情感。但只要足够理智,就能通过很多方式来消磨这份情感,比如断下不舍,离开赵世宁身边,让时间成为最好的良药。 和赵世宁一起创建起攀越的经历非常宝贵,让她学习到了很多按部就班管理公司所无法领悟到的技能和经验。可这不代表她的后半辈子就只能待在攀越,有了这些经验和能力,她有很多地方能够施展拳脚,其中最好的选择,便是锦绣。应父一定很开心她能够回到自家的公司帮忙。 只不过,忙了这两年,她几乎没有停下脚步过,或许应该先给自己休个假,彻底地放空自我,然后重新思考是不是要继续类似的事业。毕竟世界上有那么多有趣的事,她也只尝试了其中的一两种,怎么知道不会有其它更适合她做的事呢? 即使应念真离开了攀越,不再担任任何具有实权的职位,她仍然是攀越的股东,能够收获十分可观的红利,不需要应父再提供任何经济上的支持。不管怎么想,她的未来都是一片光明,失恋只是其中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罢了。 只不过失恋真的让她很难过。 她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好像要生病了。 应念真很熟悉这样的感觉,久久忙碌之后突然放松,紧张的神经彻底松懈的那一刻,身体就好像知道自己可以生病了一样,十分配合地让人头晕脑热,立刻病倒。 不过没有关系,生病就和失恋一样,在最初的那几天,因为难以自控,而感到不可避免的脆弱、无助。有时甚至会怀疑自己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健康、快乐,又充满活力。可只要用对了药,熬过了那几天,身体和心理就会重新恢复健康,好像从来不曾受过伤一样。 到了那个时候,拉开窗帘,透进日光,站在其中,再学《乱世佳人》,鼓舞自己一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一切就能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