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漩涡
长安城里就没有秘密。 不到一天的时间，陈玉在曲江文会上惊才绝艳，又用神奇的功夫打败了梁铉的事，就传的沸沸扬扬，世人皆知。 当然了，这对于陈玉是好事。 借此机会，他的名气是真的传扬开来，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偶像。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几首经典诗词被到处传唱，无数的女子都对他倾心不已，欲见陈郎一面而不可得。 可对于梁铉来说，就真的不是什么好事了。 在坊间传闻里，他的形象要多可怜有多可怜。甚至有传言说，他被陈玉当场打死了。 就算没打死，也是头敲碎、腿打折、肋巴扇整骨折了。 可是跟民间的传闻不同，在文人的圈子里，最为人所热议的，乃是陈玉得到了乾丰帝的青睐，可以随意出入宫廷。 俗话说，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大家这么头悬梁、锥刺股，寒窗苦读为了什么？ 还不是为了得到帝王的欣赏，步入朝堂，享受荣华富贵嘛。 如今陈玉幸运地进入了乾丰帝的青眼，还没有参加省试，就已经意味着前途无量了。 尤其是在得知陈玉竟然是住在大将军郭礼的府上，众人对他就恨不得取而代之了。 当然了，如今陈玉炙手可热，连河北梁家的世子在他手中都吃了亏，自然不会有什么人愚蠢地去冒犯他。 既然不能针对他，那么就亲近他好了。 一时间，郭府的门前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无数的文人士子纷纷向郭府递上了名帖，美其名曰，要跟陈玉探讨经义、切磋学问。 其中的深意，无非是想要接近陈玉，看看有没有机会借助陈玉的便利之门，得到乾丰帝或者是郭礼的赏识。 “将军，我如今该怎么做？” 陈玉什么时候受到过这种追捧啊，而且那些人之热情，让他有些招架不住。迷茫的时候，便向郭礼请教起来。 相比起陈玉的纠结，郭礼可就看的太明白了。 “你如今最重要的事，就是省试。一旦你省试上没有中第，此时此刻的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那些人只是贪图你能接近陛下而已，并不是真正地佩服你的学识。不用去管他们，接下来的时间，你除了入宫之外，就只是闭门读书好了。” 陈玉对郭礼十分敬服，言听计从，不再理会外界的纷扰，只专注于读书。 三日之后，他才第一次离开了郭府，遵照乾丰帝的命令进了皇宫。 早有一个执事太监等候在宫门口，看到他走来，便迎了上来。 “陈公子，奴婢是勤政殿管事太监苏河，请跟我来吧。” 虽然大乾的皇宫和后世的紫禁城不同，但陈玉还是从郭礼那里了解了一番的。 勤政殿乃是乾丰帝日常办公的地方，所以这里的管事太监，显然就是乾丰帝的心腹。 陈玉不敢怠慢。 “有劳苏公公了。” 见陈玉平易近人，没有一般读书人目中无人的傲气，苏河心里一松，也冲陈玉露了一个笑脸。 鉴于汉、唐权阉干政的教训，大乾自立国起，就规定了宦官不可言政的铁律。因此大乾的太监，地位普遍不是很高。 外朝的文武面对他们的时候，从来都是鼻孔看人，别说好话了，连个笑脸都欠奉。 陈玉乃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而且文武双全，深得乾丰帝信赖，显然将来是前途无量的。 可这样的大红人，却对他一个默默无闻的太监礼敬有加，这让苏河十分的高兴，话也多了一些。 “陈公子不用紧张，宫中虽然禁卫森严，但气氛却没有那么紧张。我皇宽容，大家也都很随和。只要陈公子不要随意乱闯，出入宫廷就和外面没有什么区别。” 老实说，陈玉还真的挺紧张。 这毕竟是进皇宫啊，又不是后世买票逛紫禁城，感受完全不同的。 不过有了苏河的宽慰，他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多谢公公提点，学生感谢之至。” 苏河引领着陈玉一路前行，绕过了重重宫殿，最终来到了一处。 陈玉特意抬头观察了一下，发现殿前的匾额上写着养心殿三个字。 光从字义就能看出来，这里不是什么严肃庄重的场合。 果然，当他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乾丰帝穿着一身的便装，正手持弓箭练习着。 只见乾丰帝瞄准的时间并不长，随意放手松弦，数十米外的靶子上就多了一支羽箭。 看的出来，乾丰帝不愧是马上皇帝，手上的功夫了得。 趁着乾丰帝放箭之后的松弛，苏河凑了上去。 “陛下，陈公子来了。” 乾丰帝闻言放下弓箭，回头看到陈玉，旋即笑了起来。 “哦，你小子来的很准时嘛。” 陈玉拱手行礼。 “陛下相召，学生不敢怠慢。” 乾丰帝接过宫女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摆手。 “好了好了，不要那么拘谨。朕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的。” 陈玉笑了。 “虎威虽盛，学生喝他个三碗高粱酒，也是横跨山岗心不虚。但面对真龙就不行了，神威天成，岂是凡人可以冒犯？” “哈哈哈……” 清冷的空气里，乾丰帝笑的无比欢畅。 他指着陈玉，感慨道：“读书人拍马屁就是不同，怎么听怎么舒服。只可惜，朕也不是什么真龙，朕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这话让陈玉惊诧莫名，同时对乾丰帝也更有好感了。 其实这个世界上，又有谁不知道皇帝其实也只是人呢？ 只不过为了攀龙附凤，贪慕权贵，所以才昧着良心说假话，极尽恭维、谄媚之能事。 久而久之，皇帝为了维护自身的权威，也会装神弄鬼，高高在上。 也只有乾丰帝这种开国皇帝，百战皆胜，才会有如此强大的自信，根本不屑于去弄什么天人合一这一套。 敬佩之余，陈玉的话里也多了几分真诚。 “学生是读书人，讲究雄鸡唱晓、鱼跃龙门。陛下虽然是凡人血肉之躯，然上承天命、下安黎民，和布施雨露、泽被万民的真龙又有何区别？” 乾丰帝眯着眼睛，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夸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波斯猫呢。 一直等陈玉说完了，他才摇摇头，长叹一声。 “朕要是真龙就好了，这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阳奉阴违的家伙了。” 知道他说的是朝政，陈玉明智地没有插嘴。 他现在只是一个书生，连朝廷的预备役官员都不算。妄言朝政，属于不自量力。 乾丰帝牢骚了一句，也知道说话的对象不对。 “好了，你如今专心准备科举，时间紧迫。咱们也别耽搁了，就让朕看看，你那延年益寿、修身养性的什么拳法，到底有没有用。” 陈玉赶紧打起精神，来到了乾丰帝的身边。 “陛下，学生的这种拳法，是以易理的演化为核心思想，符合天道至理，对于个人的修养有着极大的好处。陛下请看，学生先给您演示一下。” 乾丰帝点点头，转身走到了一边，把中间的空地让给了他。 陈玉则整理了一下衣衫，沉心静气，中正安舒。 乾丰帝，包括那些太监、侍卫们，都提起了精神，想要看看他的拳法，到底有何神奇之处。 陈玉可不管那么多，准备完毕，就按照脑海里的记忆，缓缓演示了起来。 做过了一次田伯光之后，对于武术，陈玉便有着深刻的领悟。虽然没怎么接触过太极拳，但此时把招数使出来，还是让乾丰帝和侍卫们侧目不已。 起势、野马分鬃、白鹤亮翅、搂膝拗步…… 他是越打越顺，一直勤练不辍的呼吸术也发挥了功效，竟然在他周身形成了一股连绵不绝的风力漩涡。 大家就看到，原本散落在各处的枯黄落叶，竟然在他的招数中，一点一点地聚拢了过去。 很快地，陈玉的动作威势越来越大，那些枯叶也被劲风席卷而起，竟然围绕在他的周围旋转，久久不散。 侍卫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完全不敢想象竟然是真的。 乾丰帝也绷紧了神经，目光如电，不错过陈玉的任何一个细节。 二十四式太极拳招数并不是很多，陈玉连贯着一套打下来，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最后十字手、收势结束，在他的周围，数不清的落叶围成了一个十分规则的圆圈，份外的显眼。 乾丰帝从头看到尾，直到此时才长出了一口气。 “这门功夫轻缓如意，意泰闲舒，重意不重力，果然是蕴含着天地至理。” 感慨完了之后，他才向陈玉问道：“你这门功夫动作如此缓慢，看起来轻飘飘的，又如何与人较技呢？” 陈玉见识过冲虚是怎么打太极拳的，所以领悟深刻。 “陛下，太极拳讲究的是借力用力、顺其自然。别人打我用多大的力，我就还回去多大的力。虽然可以主动进攻，但防守反击才是精髓。” 乾丰帝想了想，道：“这和你那天对付梁铉的功夫完全不同，那天你是一直主动进攻，不给梁铉松口气的机会。那你觉得，哪一个更好一些？” 武术方面，陈玉可是绝对的权威。 “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不管是那天对付梁铉的自由搏击，还是这太极拳，都有优点和缺点。想要完美无瑕，就只能博采众长，取长补短。” 乾丰帝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你这是至理名言，人只有认清自身的优点和缺点，才能不断完善自身和进步。只可惜，大多数的世人都很容易骄傲自满，一旦取得了一些成绩，就彻底迷失，完全忘记了初心。” 看着乾丰帝眼中冷冽的寒气，陈玉不禁缩了缩脖子。 显然，如今的朝中似乎风向不大对。 帝王一怒，流血千里。 这种时候，他还是小心为妙。 可不能把自己搭进漩涡里，那样将会粉身碎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