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胖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哼！”洛丽塔一撇嘴，不再搭理面目可憎的胖子，身后的麦格尼菲斯一脸讨好的策马凑到跟前，洛丽塔一翻白眼，用力一夹马腹，自去找前面的小妖说话去。

    山间小道崎岖难行，没走多远，众人不得不下马步行，好在最近几天没有下雨，不然泥泞的山道只怕更加难行。

    山间小道多有分岔转角，一路上，经验丰富的马贼头目每每在岔路口上，都会特意让马匹在各个路口留下长串的马蹄印，就算身后的追兵能追到这里，只怕也会晕头转向，不知该追哪一条路。

    在山间转了一个多小时，在确定身后并无追兵后，早已人困马乏的马贼这才重新扎下营帐，除了一些负责警戒的马贼外，其余人却是倒头便睡。

    马贼太多，除了一些重要人物能进营帐安睡外，其余人一般都只是睡在露天之下。普通的马贼能够安然大睡，他们几乎都以为这件事已经完结，他们成功的逃过了帝国士兵的追杀，只要出了这条山间小道，等待他们的便是来去自由的辽阔荒野。

    胖子的营帐中这时却是灯火通明，累了一天的小妖早已安然入睡，只有胖子目光炯炯，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忽然，厚重的帐幕被人从外面掀了起来，一道黑影闪身进了营帐。

    第十六章：永远不要得罪的人

    胖子的营帐中，一个黑影闪身走了进来。跳动的油灯‘噼啪’着爆出了一个耀眼的火花，胖子微眯着的眼睛猛然睁开。

    黑影从黑暗处走了出来，明暗不定的灯光下，露出了一张刀削斧凿般轮廓分明的冰冷脸颊。

    胖子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微微绷着的身体重新放松了下来：“比尔，怎么样？有什么收获没？”

    比尔眸光一闪，沉声道：“如你所料，我在我们走过的路上找到了这个。”

    比尔的手中握着的是几条并不起眼的破烂布条，布条很脏，上面附带着黄色的泥土。

    “在我们走过的每一个岔路口上，都会找到这种破烂布条，它们被扔在道路两旁不起眼的杂草后面，然后被人用脚踩进了泥地里去，如果不是特意寻找的话，一般人很容易就会把它们忽略过去。”

    胖子皱了皱眉：“我并没有留意到有谁在做这种事，是谁的人干的？”

    比尔的眼中闪过冷光：“三角眼，他的队伍走在最后。”

    “果然是他……”

    见胖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比尔的眸子里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淡淡道：“还有件事，也许你会有些意外，那个钱老大好像也发觉了异常，你们走后，他的一个手下也在做着跟我一样的事情，不过他的手下只是把布条放到其他方向上，似乎只是想把后面的追兵引开。他却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被我撞了个正着。”

    回想起钱老大一路上的表现，胖子心中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这件事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有趣的多，他现在已经能够肯定，那个格林城主所谓的被抢了女人，根本就只是一个纯粹的借口而已，这件事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胖子微微眯起眼睛，右手的大拇指下意识的轻轻抚摸着左手的大拇指：“钱老狐狸聪明的紧，他只想保全自己，似乎并不想与追兵起什么冲突。”说着话，胖子猛然抬头看向比尔，微眯着的眼睛中闪过一线精光：“比尔，别告诉我你只是跟了他们一路，却什么也没干。”

    比尔的嘴角现出一抹冷笑，目光也变得森冷了起来：“还是你比较了解我……我已经把他们引到绝路上去了。哼，我可没忘了当初是谁差点把我们留在望野城的。钱老大想两头都不得罪，那就让我们来当这个恶人吧！”

    “光靠我们可不行，这件事看来有必要让张大哥知道了，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张大哥的营帐吧。”

    胖子和比尔两人没有耽搁时间，很快，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跟张逵说了个明明白白。

    张逵听着胖子的话，眼睛中的惊奇之色却是越来越盛。胖子的表现屡屡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说当初胖子闯关时的勇武和义气，单是胖子在这件突发事情上的表现，就已经足够让张逵觉得惊艳。

    从最初断言的北面必有伏兵，到峡谷前三言两语喝破唐六手下的谎言，再到胖子进山前留了心眼让比尔潜伏于后，最终得知三角眼内奸的身份以及钱老大的模糊立场，这一切都是张逵所没有想到的，或者说是胖子的心思更加细腻玲珑，在自己才只看到一步的时候，胖子就已经超前的看到了接下来的第二步和第三步！

    看到张逵张大了嘴巴没有说话，胖子还以为张逵不信，耐心解释道：“张大哥，我和比尔所说句句属实，虽然我们还不知道钱老大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三角眼却已经能肯定跟格林城主有某种协议，比尔已经改变了他们的线路，他们会转向另一个岔口，离我们这里不远的一个小山谷里，这是我们的机会，再晚的话只怕就会被他们看出破绽来。”

    “不，不是！我不是不相信你们。”张逵知道胖子误会了，连忙摇了摇头，感叹道：“我真是妄称大哥了，这一次要不是有了你们，只怕我说不定就已经死在峡谷里了。马拉个巴子的，以前总以为做个马贼容易，现在看来，这里面王八蛋的龌龊事还真他妈的不少！”

    张逵说着说着，就开口骂娘起来，骂了两句，这才一摆手，目光坚定道：“好了，我也不废话了，走，我们现在就去找钱老大，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

    ******

    钱老大最近有些烦，他本名叫做钱不庸，是望野城中一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儿，只因得罪了权贵，在望野城混不下去，这才无奈的加入了那时刚刚兴起的马贼团伙。

    原本他也只是想混口饭吃，过得一两年等风声小了些后就回望野城的，谁知道这马贼如秋风吹生的野草般越来越是兴盛，而他自己也因为颇有几分谋略，而得到老马贼头目的赏识，渐渐的开始掌握了一些属于自己的势力，等老马贼头目一死，他也便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新的马贼头目。

    这些年来钱老大虽也做过不少坏事，但他所劫掠的人里，却多以权贵富豪为主，即使偶有几个穷苦商人，也总是劫去两成货物之后，便放了对方自由来去，从来也不会无故伤人性命。

    因着这些举措，加上钱老大为人和善大度，在马贼的众多头目中，每每都被冠以仁义之名。这手下马贼也像滚雪团般越来越多，渐渐的，便成了这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一支马贼队伍！

    这几年钱老大倒也过得是春风得意，钱老大虽只是箭法还算凑合并无多少武力，但他为人机巧，擅于收买人心，底下的马贼也颇为忠心耿耿，因此，钱老大的日子并不难过，相反在近些年来一些大的商家团队的刻意讨好下，钱老大的日子也很是有滋有味。

    只是好日子总是会显得太过短暂，就在不久前，新来的望野城城主格林派人前来拜访，原本，钱老大还以为这只是一次新任城主的敛财之举而已，却不想等他双手奉上准备好的一份钱财之后，对方非但不收，反而给出种种承诺，说是要让他当上这方圆百里之内的马贼总头目，并且还要让所有马贼都归他统管。

    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但等钱老大听明白对方的要求之后，钱老大就忍不住的心冷。

    配合帝国军队，彻底剿杀其他的马贼，事成之后，只要听命于格林城主即可。他依然可以做他的马贼头目，依然可以招纳新的马贼，但这以后，在这方圆百里之内，便只剩他这一支马贼，而且，还要听命于望野城的城主格林！

    听起来似乎很不错，杀光其他马贼？这对钱老大来说倒不是个问题，他虽说仁义，但只要有好处，就算把所有马贼全部杀光他都没有意见。只是让向来都是天老大，自己老二的钱老大不爽的是，为何要装孙子的去听命于别人？就算对方是新任的望野城城主，自由自在惯了的钱老大，可不愿意为自己缚上枷锁，哪怕那个枷锁看上去再是华丽，那也不是钱老大所需要的。

    拒绝了格林城主的提议后，钱老大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低估了格林城主的决心。

    等到得知格林城主因他的女人被马贼抢走而恼羞成怒的想要给马贼一些教训时，他也没有及时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召开马贼聚会，三面被围时，钱老大才惊觉到自己的失误，联想到当时来人所说的要将马贼全部剿杀，不寒而栗的钱老大这才变得犹犹豫豫，没了往常的决断和豪气。

    钱老大到底还有几分谋略，在得知唐六内奸的身份，又临时决定要去走山间小道时，他就暗暗的多留了个心眼，他让自己最信任的手下去偷偷留意队伍后面有没有异常情况，他这样做，也只是基于他多年的经验和谨慎，很快，他便从他的手下那里得到了不好的消息，队伍中的确有人偷偷在做手脚，而那个人正是众人中实力最弱的三角眼！

    钱老大一度起了杀心，但最终他还是忍了下来，除了让手下回去将那些布条暗号进行修改外，他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不管不问。他怕了，原本就只是个混混儿的他，这时终于感到了惧意，他想多留一条路，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里，他已经准备去试着看能不能重新搭上格林城主那条线。

    钱老大的心里很是有些患得患失，多年的安逸让他失去了雄心也失去了敏锐的判断，就在他满心犹豫和彷徨时，胖子，张逵以及比尔走进了他的营帐。

    看到突然闯入自己营帐的三人，钱老大吃了一惊，但随即他的脸上便堆满了笑容，大步迎了上去：“你们怎么来了，手下这些小家伙们也真是的，你们来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你是在说他们吗？”比尔目光一冷，拉起帐幕，露出了两个昏倒在帐外的马贼身影。

    钱老大心中猛然一揪，张嘴就要大喊出声。

    “你最好还是别乱叫，看看这是什么。”胖子不紧不慢的将破烂布条摆在了钱老大的面前。

    钱老大脸色一僵，随即强笑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胖子冷冷打断道：“如果我去跟他们说钱老大才是内奸，是你把官兵给我们引来的，你说其他老大们知道了，他们会放过你吗。”

    “你血口喷人！”钱老大这时已是一脸的铁青。

    胖子看着钱老大冷冷一笑道：“血口吗？嘿，我有证据在手，而且很快，我就能让他们亲眼看到那些跟踪而来的追兵，如果再加上张大哥出面作证的话，你说……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你！”钱老大气恼得瞪大了眼睛，但随即他便颓然的坐到在了椅子上，原本红润的脸色这时已是一片死灰，摆了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罢了，说吧，你想要什么。”

    “马拉个巴子的，原来你真的打算把我们都给出卖了！”张逵朝着钱老大怒目而视，在来这里之前，他还有些怀疑胖子的判断出了错误，因此在进来后他都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听了钱老大亲口承认，他才忍不住怒骂出声。

    钱老大对张逵的喝骂充耳不闻，只是把眼睛看着胖子，胖子淡淡一笑道：“钱老大果然是聪明人，只是我很是不解你为什么要选择隐瞒，还请钱老大能够将事情原委告诉于我。”

    钱老大叹了口气，拧着眉头，慢慢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的对三人说了。

    听完后，胖子微米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看着钱老大道：“你已经准备好去当格林的恶犬了吗？”

    钱老大心惊胖子敏锐的心思，想了想，摇头道：“我只求能跟格林相安无事，最坏的结果，大不了我再也不轻易现身，以后在这荒漠上来去如风，他也不一定能找得到我。”

    “是这样的吗？还真是可惜，我还以为钱老大想要成为格林手下的一条恶犬呢。”

    胖子淡淡的嘲讽在钱老大耳里听来异常的刺耳，忍不住反驳道：“我为什么要成为恶犬，还有，你说可惜，有什么好可惜的，我钱不庸顶天立地，又怎么会去甘愿做格林的爪牙！”

    钱老大这番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只是不说胖子，就连一旁的张逵和比尔，听了之后脸上都露出不齿之色。胖子瞥了貌似激动的钱老大一眼，淡淡道：“不想成为格林的恶犬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要不然……嘿嘿，你以为杀光了森林中所有猎物的猎人，还会需要他的猎犬吗？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就算还需要恶犬，格林也只会要最听话的一头！”

    胖子的话犹如一桶冷水，激灵灵的把钱老大原本的一丝残念也全部浇灭。他也不是没想过去做格林的恶犬，但胖子的这番话却已经揭破了他的最后一丝妄想。

    钱老大目光中闪过强烈的挣扎，深深的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等他再次睁开双目时，眼中已经只剩下了决绝和坚毅。

    “说吧，我们该怎么办，现在，我一切都听你的！”

    胖子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也不废话，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绕是狠辣如钱老大，在听了胖子的一番话后，也忍不住头皮发麻，再看胖子时，目光中已是没了半点的轻视。

    ******

    半个小时之后，一个漆黑的狭小山谷中。

    “都等了十分钟了，你说，那些追兵真的会来吗？”钱老大趴在黑暗中，有些焦急的对身旁的胖子道：“我们已经杀了三角眼，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万一那些追兵发现异常不走这条道的话，那……”

    “嘘，别吵，有人来了！”胖子一把捂住了钱老大的嘴巴。

    黑暗中，一阵悉悉索索的灌木摩擦声，底下的山谷中有了一丝异动，一个个黑影从黑暗中走出，虽然还有些模糊，但借着月光，却能清楚的看到人的轮廓。

    “老大，看，这里也有布条，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一个兴奋的声音响起。

    “白痴，轻点！快把布条给我。”声音有些耳熟，胖子微一思索，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说话的正是马贼头目唐六。

    唐六的身影消失在了灌木丛中，但很快，他便领着更多的人走进了众人的视野中。

    “长官，您看，三角眼那家伙留下的布条，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了，我们追上他们后，一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唐六有些兴奋的开始在前面带路，很快，更多的士兵鱼贯而出，跟着唐六向着狭小的山谷内走去。

    唐六的眼中满是兴奋的光彩，握着手中的布条，他似乎已经握着了美好的未来。他要成为这方圆百里的马贼王！以后，这一带的一切都应该是他说了算！成为格林的爪牙？哈，那又怎么样，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成为爪牙的！至于三角眼……也许借着今天这个机会，趁着混乱把他杀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唐六的脑子里暗自转着恶毒的念头，他的脚下渐渐加快，这时，他已经深入了狭小的山谷里面，两旁杂草丛生，而处在兴奋中的他却完全没有在意。

    “老大！不好了，前面没路了！我们走不出去！”在前面开路的一个手下突然跑了回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喊叫。唐六先是心中恼恨手下胡乱大叫，万一惊动了马贼让他们提前逃了该怎么办，等到听明白手下话里的意思，还沉浸在美好未来中的唐六陡然清醒了过来！

    “什么！不会的，三角眼……该死！难道那家伙又反水了！出去，我们快出去！”唐六嘶声大叫了起来，突然间，山谷出口处伴着轰隆的巨响，一方巨石带着沉闷如雷的响声，从山间滚落，最后满满当当的将这个出口完全封闭起来！

    “不好，中埋伏了！快逃！”

    “混蛋，我们被骗了！！”

    狭小的山谷中，一片慌乱，陡然间，刺眼的火光在山谷上方燃起，无数的身影出现在了山谷上方，他们冲着底下放声大笑，一些打猎的猎人反而成了最后的猎物，再没有比这更让人觉得痛快的事。

    “三角眼，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出来，出来！”唐六大声吼叫，忽然间，一个球状物体从山谷上方扔了下来，咕噜噜的滚到了他的脚旁，借着火光一看，正是三角眼的脑袋！

    “你既然这么想他，那我就让你们一起做个伴吧，放火！”站在高处的胖子一声大喝，霎那间，无数点燃的火把向着山谷中干枯的杂草堆上扔去。

    几天没下雨，山谷中的杂草见火就着。这些杂草也不知道在这里堆积了多少年，转瞬间，山谷就成了一个火的海洋！

    火光冲天，伴着炽热的高温和阵阵异样的肉香，声声凄厉的惨叫从山谷中传来。就算是凶残如马贼，这时也忍不住人人脸上变色，扭开头去不愿看这人间惨景。

    钱老大脸色苍白，一把火烧死了接近三千的帝国士兵，看着眼前这个面不改色的胖子，钱老大只觉得心中发冷，一个念头无数遍的在他脑子里转动：永远不要得罪眼前这个人，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