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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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终于在顾言薇的期盼之下慢慢西斜垂落。 天色将暗未暗之时,顾言薇从大殿内走出。她换了一身大红洒金的罗裙,头戴十二花树金钗,额间贴了花钿,臂挽披帛,端的是雍容华贵,凤姿卓越。 顾言薇先与李尚宫交代了诸事,又候来了高恕民的回话,得知林婕妤身体还算康健,虽下午动了些胎气,但眼下已平静了,未有大碍,也算放了心。 她立在廊下命人传辇,很难得地吩咐:“本宫要去崇明殿。” 后宫女子无召不得入前廷——但这一例,向来是困不住皇后的。 不过顾言薇等闲不会使用这样的特权,她知皇帝忌惮世家,虽如今矛头都对在英国公杨守身上,但魏国公顾氏一族同样不容小觑。昔日助力东宫的“太子妃母族”,不知哪一日就会成为皇帝眼中掣肘的外戚。 她身为皇后,需要的是皇帝的信赖与尊重,与内宫嫔妾所期盼的爱宠大不相同。是以她没必要绞尽脑汁往皇帝跟前去凑,即便能光明正大地到前头来寻皇帝,顾言薇也不屑于将这份特权使用在邀宠之上。 今次她破格而来,为的非但不是自己,反而是林婕妤。 想到这里,坐在凤辇之上的顾言薇,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苦笑出来。 皇后仪驾还没到崇明殿后头的华章门,常路已得了消息。他一刻都不敢停,直接进到殿内向宗朔禀报。 宗朔正批阅奏章,闻言自然是大感意外。但他未多想,直接撂了笔去净手。待到顾言薇顺着华章门踏上丹陛,宗朔已亲自迎出了殿外。 顾言薇脚步微顿,毕竟内外廷不同,她只是犹豫一瞬,立时就要行大礼。 宗朔紧着走了几步,赶在顾言薇跪下前把人托住,嘴上道:“皇后不必多礼,你怎么突然来了?” 他扫了一眼顾言薇头上戴着唯有皇后可用的十二花树钗,便猜忖她定是有大事才会来此,宗朔正色起来,没等皇后开口,便抢前说了一句,“进殿再言。” 帝后二人相携入了崇明殿大殿内,宗朔本还想让人给皇后置座,他没来得及说话,顾言薇已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语气欣然道:“臣妾特来恭喜陛下,婕妤林氏有孕,臣妾来向陛下报喜。” “……” 宗朔满腔的情绪滞涩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他对林氏能否有子,并不在意。但他刚下了罚诏,林氏就号出喜脉,实在是让他有些烦。皇后此来单只是为着报喜吗?宗朔使劲搓了一下自己的指腹,强压下了情绪。 顾言薇仰首望着他,似乎对皇帝此刻的反应有些不解。 宗朔脸色几乎无动于衷,但嘴上却说:“确然是大喜事,朕与皇后同喜。” 说完这句,他便伸手坚定把顾言薇从地上拉了起来,“好了好了,朕这就命常路把消息传出去,你身为中宫,最是贤惠大度,朕知道的。为着林氏,你不必这样大动干戈的折腾,身子刚将养好,没的再受了凉……常路,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皇后敬茶!” 顾言薇欲言又止地望着宗朔,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臣妾是真心为林姐姐高兴。” “知道,朕知道。”宗朔语气里有些敷衍,按着皇后坐下,又摸了一下她头上戴的义髻与金冠。往常宗朔不太在意女子身上这些装饰品,因着每回去清云馆,谢小盈但凡精心装扮过,过不了半个时辰,就要跑回寝阁里把满头华簪拆个干净,说是绷得头皮也疼,坠得脑仁发紧。总之一句话,若不是为了让皇帝看两眼,她是断不会费这个功夫。 因谢小盈说得多了,宗朔便真认为,这是她为自己的一番心意。 见到皇后这般郑重其事的妆容,宗朔不由得问:“沉不沉?” 顾言薇觉得有些奇怪,她头上戴的金冠也好,花树也罢,俱是皇后品级方可用的贵重之物。正所谓荣膺加身,她珍视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沉重?她心里有些打鼓,但对上宗朔审视的双目,她还是坚毅地回答:“不沉,这都是臣妾的体面,臣妾虽体弱,但亦能撑得住。” 宗朔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他盯着顾言薇看了一会,再开口时,说话的口吻已不如顾言薇刚来时那般亲近。他笃定道:“你是为了给林婕妤求情而来。” 顾言薇没否认,轻轻点了下头。 宗朔没忍住,冷笑了一声。 原来是为了劝诫君王,为了让他能听得进去她的谏言,所以特地穿戴了一身皇后的“体面”。 顾言薇知道皇帝会恼,并不意外。虽然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但顾言薇毕竟是宗朔元妻,宗朔做了多少年的皇帝,她就做了多少年的皇后。因此,她只是微微一笑,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陛下,臣妾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陛下的孩子,不管林氏做了何等陛下不能容忍之事,林姐姐毕竟有了身孕,再过七八个月,她就能为陛下诞育皇嗣了。臣妾此来,所求有二,一则,迁殿不宜。臣妾问过了,她有孕尚不足三个月,仍不算稳定,为着安胎,也很不该挪动母体,让林姐姐平白受折腾。再则,降位不宜。林姐姐侍奉陛下这样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既有了身孕,不说晋位嘉奖,至少不该降她的名分。否则等孩子生下来,将来知晓这样许多事,孩子会怎么想呢?因此,臣妾求陛下收回成命。” 宗朔凝神望着皇后,他问:“你可知林氏犯了何罪?” 顾言薇一噎,坦诚回答:“臣妾不知,但臣妾想着,不管何等罪过,都敌不过她能为皇室绵延子嗣、开枝散叶的功绩。便算是功过相抵,陛下也理当恢复林氏原位。” 宗朔没立刻接话。 他转身,径直在宝座上坐下,皇后被他晾着,一时无处可坐,只能原地侍立。宗朔像是过了好半天才醒过神,随口喊了人,给皇后赐了一张寻常的座椅,在他下首坐下了。 顾言薇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自己一番说辞,应当是天衣无缝。她想不通宗朔为何会犹豫,会沉默。她与皇帝一贯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皇嗣为重,即便林氏或许做了错事,但她既然怀有身孕,法外开恩并无不妥,就像当初,宗朔也是这样宽宥过杨淑妃。 宗朔缄默了许久才开口:“朕罚絮娘,是因为她故意挑拨你与谢美人的关系。朕已查明,谢美人之所以与杨淑妃来往,全是受了林氏挑唆。” 顾言薇闻言大震,她满面错愕,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林姐姐何必如此?” 宗朔这话其实有些以偏概全。 在他来看,谢小盈乃是赌气才与杨淑妃来往,哪怕谢小盈再三强调她二人是真投契,这其中也绕不过林氏的心机谋算。 皇后查清原委,向他禀报,虽然没有经过林氏搬弄,但这结果是由林氏而起,自然也是林氏之罪。 这件事里的三个女子,宗朔选择护住其中两人的清白,那剩下所有的罪过,自然都该归到林氏一人身上。这样总结出来,自然显得林氏罪孽深重,尤为可恨。 宗朔看出皇后眼神里的惊疑,他摆摆手,透着几分懒怠道:“女子算计,朕实不愿再费口舌与你解释。你是朕的皇后,朕不愿瞒你,所以才说上这样一句。其间详情,你若想知道,自管去审林氏。朕只想问你,林氏此等行径,你当真还希望朕恢复其位,善加对待吗?” 顾言薇立刻犹豫起来,她手指不自觉地绞住袖口,陷入思索。 宗朔看到皇后脸上昭然的为难,情绪才渐渐好转起来。他淡淡一笑,从容开口:“林氏因妒忌搬弄是非,挑拨朕的中宫与嫔御,朕觉着,她之罪,不亚于杨淑妃。朕对淑妃尚且不再宽纵,何况林氏呢?你与谢美人,都是受其牵连。你身子不好,反倒为她这点没用的算计费心劳神,朕实在不忍。谢美人一腔赤忱,最是天真,也要陷于林氏算计,朕更加不快。为着这两重,朕都认为没必要复她的位分了。不过你说得对,为着皇嗣考量,眼下令林氏迁殿,确实不妥。正殿就容她先住着,待到生产之后,再说迁殿也不迟。至于禁足,就改为三日吧,免得她心情淤堵,于皇嗣无益。” 皇后好半天才接受了皇帝这番话,皇帝这是把所有可能的罪过都从她与谢小盈的身上扒下来,然后压到了林婕妤一人身上,她缓慢起身,躬身道:“臣妾谨遵陛下旨意。” 宗朔总算霁颜,起身扶住了皇后,温声宽慰:“你与絮娘多年情分,朕是知道的。如今她既有身孕,只要往后安分守己,朕来日还会给她体面,不至于真就薄待了她,她守着位分与孩子,又能得你庇护关照,并非没有出路。朕此番必要罚得她懂得自省自悟,方是为你排忧解难。” 顾言薇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皇帝认为她与林婕妤有情分,实在是很滑稽的事。但皇帝在林氏有孕之时这般打压,又确确实实是为她这个皇后除心头患。她看得出来,皇帝是彻底对林氏没了情意,那自此之后,以林氏不起眼的出身,来日若想在宫内体面生存,便要全部仰赖自己这个皇后了。而今内宫两位有子嗣的嫔妃,皆已无宠。顾言薇尽可以去放心地表现自己的宽容仁爱,博得中宫的好名声。 只是……这其中如果不搅进一个谢美人就好了。 她很想问一问皇帝有没有处置谢美人,可观宗朔方才提起谢小盈的神色与语气,那都是没有任何迁怒与怪罪的口吻。细想一番便能猜到,谢美人已经平安无虞地度过了这一次风波。不仅平安,甚至还拽下了一位九嫔。 顾言薇低垂眉睫,任由皇帝与她双手交握,婉然回答:“陛下为臣妾顾虑,臣妾实在惭愧。” “朕与你夫妻一体,皇后要这样说,就是与朕生份了。”宗朔带起笑来。 若非在崇明殿,他这时候定会温柔地喊一声阿薇,好叫皇后真正的宽心。不过…… 宗朔默了须臾,又松开了握着皇后的手,“你既来了,朕今日本该是与你一道走才好。但是朕先前在清云馆,把谢氏好一番恐吓威胁,小姑娘应是吓坏了。她年纪小,不分轻重,朕有些不放心,晚上还是想过去瞧瞧她。” 顾言薇何等知情识趣,立刻假意嗔怪:“陛下怎可如此?这样也好,林婕妤有孕,臣妾那边还有诸多事要料理安顿,否则实在放不下心,今日确实无法侍奉陛下,唯有辛苦谢妹妹为臣妾分忧了。” 说完这些,顾言薇便郑重地在大殿内行礼告退,她一直走出华章门,才登上凤辇,重返凰安宫。 宗朔坐在崇明殿内,一时还有些不耐,他喊了常路:“皇后刚走,朕立刻去后头实在不好看。你亲自去清云馆传个话,让谢美人晚一点用膳,等朕过去一起。你再使个人,去尚食局吩咐一声,朕看谢美人中午光盯着朕筷子里的羊排不转眼珠,叫他们今晚进一份大的过去。” 第48章 自作多情 女子身形瘦削,因夜里起了些…… 常路赶到清云馆的时候, 天色已彻底黑沉下去了。 他来得迟了一步。 冯丰把他领进次间时,谢小盈已坐在膳桌前,捧着一小碗米饭, 对着烤羊排大快朵颐了。 她中午原本就没吃太饱, 所以特地打发赵思明早一些去内膳司传膳回来。天未黑的时候她就坐下来准备吃了,这会儿一小碗米饭已见了底。 羊肉被烤得外焦里嫩, 酥香流油,一丁点膻味没有,只余下浓郁的烤肉香气。中午内膳司进了胡饼,晚膳就改成了更合南方口味的蒸饭, 桌上还有冬瓜虾仁羹、莲藕烩三丝、青瓜鱼子、等各式爽口青菜,荤素相伴,这是宋福顾虑谢小盈是个南方人,吃多了羊肉上火气躁, 特地搭的几样。 谢小盈犹自吃着, 赵思明立在旁边侍候,顺便把从内膳司听来的消息有模有样地学给谢小盈。 今日的大晋后宫“热搜”是被林婕妤给屠榜了, 大概内容有#林修仪降位婕妤##林婕妤被吓晕##林婕妤有孕#,剧情目前已经更新到了#皇后为林婕妤求情#。 谢小盈很清楚今日的事, 多半因她而起。尽管林婕妤下场可怜,谢小盈难免还是生出几分快意。她虽然无心与林婕妤争宠,但宫里总有个女子在暗地里针尖麦芒地等着出手, 谢小盈终归无法心安。这下好了, 谢小盈猜想,林婕妤无论如何都没有能力再对她出手了。希望两人恩怨,能就此打住。 莲月还是有几分忧虑,她眉心轻颦, 压低声对谢小盈道:“林婕妤年纪大了才怀上这一胎,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诞下皇嗣。咱们与林婕妤算是彻底结下梁子了,日后若见了她,娘子千万躲着一些,别惹上麻烦。” “嗯,我知道。”谢小盈夹着菜说,“不过林婕妤的年纪也还好,岁数大了,身体长成了,说不准生育还能顺利点,祝她好运吧。” 聊天聊到一半,冯丰躬身报,常路来了。 莲月赶紧住了嘴,避让到一旁。谢小盈也放下筷子,侧身漱了漱口,起身迎道:“常少监怎么这个钟点来了?陛下有吩咐?” 常路日益瞧出皇帝待这位谢美人的不同,在她跟前已渐渐不敢拿乔。他十分恭敬地行了个礼,但余光扫见谢小盈桌子上已经被吃得七七八八的菜,常路脸上的笑还是垮了下去,有些为难地说:“都怪奴脚程慢,来得迟了,这……陛下还想让美人稍待一会,他说要过来陪着谢美人一同用膳。” ……皇帝要来? 谢小盈眉梢无声地挑起,脸上有掩饰不住的诧异。她余光瞥了眼赵思明,不是说皇后亲自去找皇帝了?那皇帝怎么还会要到她这里来? 常路在宫内浸淫多年,何其机灵的一个人,他看着谢美人与底下的内宦打眼神机锋,立刻便想到谢美人兴许已是知道皇后去找皇帝求情的事了。于是他赶忙解释道:“皇后殿下为着林婕妤有孕的事忙碌,今日不便侍奉陛下,特请谢美人分忧。”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这是皇后的原话。 “噢。”谢小盈应了声,其实她都已经差不多吃饱了,等等皇帝倒是没什么,就是让皇帝过来吃自己的剩饭,实在有些不妥。她思忖片刻,安排道:“思明,你拿钱去内膳司,让宋福重新整一桌子膳来,再备点果子酒。一会把这些都撤出去,当我没吃过就是了。” 常路见谢美人故意当着自己的面如下吩咐,立刻感激道:“多谢美人体恤,奴这就往崇明殿去回话了。” 若要让陛下知道,谢美人没等他先已吃过饭,陛下未必舍得责怪谢美人,但定是要迁怒他来得迟,把美事给耽误了。常路冲着谢美人深深一揖,躬身退了出去。 常路一走,赵思明并莲月等人,赶紧上来就要收拾了。 谢小盈反倒伸手压住,重新又坐回原位,“我吃都吃了,不差最后这两口了,谁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来,我还是先吃饱了再说。” 赵思明向来胆子小,谢小盈话一出口,他立刻就退到了一旁。反倒是莲月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才退下去——这些时日,先有荷光自作主张受惩,后有宫人背叛,且这事还是被陛下点破的。莲月如今已没有什么底气在谢小盈面前托大劝诫,只能任由谢小盈很是恣意畅快地把最后几口饭吃完,方敢让赵思明上前收拾了残余端下去。 莲月亲自张罗着侍奉谢小盈漱口净手,从头至尾,半点多余的话都没说。 反倒是谢小盈收拾停当,主动吩咐莲月:“我去换一身衣裳,你让荷光与小丰备上灯笼,咱们往外走走,我消消食,顺便也能迎一迎陛下。” 莲月怔忡一刻,似乎有些意外谢小盈居然会主动逢迎皇帝 。 但只是转瞬,她便答应着吩咐下去,又赶忙叫上兰星一起,进到寝阁内侍候谢小盈更衣。 换了身凉快些的团花纹桃红衫子并黄裙,谢小盈随手扫眉描唇。莲月见她这架势,以为是专门为了皇帝妆扮,还拿了梳篦,想为谢小盈重新盘个漂亮的高髻。谢小盈忙阻了,语气轻快道:“为着出去走走,不必这样大动干戈,拢个团髻就行了。” 浓密的黑发绾在头顶,谢小盈连金钗都不愿意戴,两支长簪固定住头发,谢小盈随便挑了个珠花别上,轻装简从地出门了。 她是真·想遛弯。 人间四月天,天黑之后最是舒爽,不冷不热,还没多少蚊子,能否遇到皇帝反而是谢小盈心里最没所谓的事,不过是顺便而已。 自打彻底接受了皇帝前来,谢小盈心态已与从前大不相同。虽谈不上多高兴,但也确实是不烦了。这里头一半要归功于她自己主动决定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心态变得疏阔起来,还有一半则要归功于宗朔每回来的表现。 年轻帝王看待后宫,不过是个舒适的销金窟。他来找谢小盈,所做的事也无非就是吃喝玩乐这四样。 吃香喝辣自不必细说,单论这玩,别管是打牌还是桌游,宗朔这个玩伴起码比奴仆要更有意思些。他自己从不对谢小盈端架子,谢小盈玩起来就上头,也想不起来要放低身段。牌桌上没有君臣主仆,只有敌我队友,这样玩起来当然过瘾。 再说这闺房之“乐”,大部分时候宗朔都是那个埋头出力的,谢小盈反倒成了躺平享受的。 这皇帝,虽然是个负分爱人,但实在是个高分炮.友。 谢小盈原本还想着,等到皇帝知道杨淑妃的事情之后,终归是会与她疏远。以对待露水情缘的态度,那自然是今宵有酒今宵醉,畅快一回算一回。然而观今日之事,她最后这桩打算也是落了空。 谢小盈手里也提着一个漂亮的四角宫灯,在宫径里闲散漫游。她有些好笑地想,亏她一直想推开皇帝躲清闲,但仔细想来,凭着皇帝这份不知从何而起的黏糊人的劲儿,她明明最应该好好利用才是。如果没有皇帝提醒,她恐怕迟迟不会意识到,清云馆里竟生了个叛徒。而皇帝何必告诉她呢?大约是为着两人之间,那点所谓的“情分”。 她想要的舒爽日子,吃喝用度算一样,帐中春事难道就不能也算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