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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下雪了。”霍灵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驱使骏马往回走,对周初鸣说:“你不去和他们玩吗?今天就不必做功课了。” 周初鸣捏着袖口,迟疑地说:“那本《廷议录》我还没有看完……” “你现在看那个干什么,陶博士让你看的?”霍灵月笑了一下:“他这是夹带私货啊,你看得懂吗?” 周初鸣小声说:“我在看多年前,关于讨论是否北伐的廷议,霍大将军那场……” 霍灵月愣了一下,随后饶有兴趣地问:“那你看出什么了?” 周初鸣认真地说:“有很多人反对北伐,但北伐是对的。” 霍灵月摸了摸他的头,随后下马,伸手准备把儿子抱下来。周初鸣眨了眨眼,跳进霍灵月的怀里?。 “至今为止,还有很多人对北伐发?出质疑,你有自己的想法挺好的。”侍从为霍灵月重新披上外袍和披风,撑开?伞,她接过暖炉,又变成矜持而高贵的大越皇后:“不管是博士,还是我,或者?其他人,我们说的不一定是对的,你要自己进行思考和辨别。” “既要学习,也要思考。”周初鸣道:“博士给我说过。” 霍灵月哈哈一笑,几乎能想象到陶嘉木说这话的样子。当初陶嘉木教导过她,如今又教导她的儿子,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她接着?和周初鸣分析道:“不止是北伐,因为北伐而实施的各种举措,例如军功爵,内外朝,商业税和盐铁专营,都受到了质疑。这种质疑在元鼎帝退位之后掀起了很大的浪潮,北伐确实让大越损失很大,几乎是耗尽了大越的国力,造成了如今国强民困的局面。” 周初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要是当初打输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霍灵月勾起嘴角,慢悠悠地说:“但我们赢了。” 周初鸣感慨说:“要是输了就惨了。”打赢都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代价,打输了甚至可能会有亡国的风险。但终究是赢了,之后大越便可以挺直脊背,屹立于这片土地上,不必对任何强大的势力俯首称臣。 同样面对匈奴的威胁,对比一下大月氏或者?其他小国,就能看出来与大越的差距了。 当年如果不北伐,也许大越会变成另一个大月氏。 “一定会赢的。”霍灵月低头看他一眼:“因为这里?是大越啊。” 这句话让周初鸣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热流,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在他胸口,让他挺直了脊背,小腿迈得更加坚定有力。 大越。 他的心里?回荡着这两个字,甚至从其中感?受到了某种强大而坚韧的力量。 “父皇来了。”周初鸣朝霍灵月身边靠了靠。 虽然皇帝陛下对他目前唯一的儿子十分宽厚温和,反而是霍灵月在各方面都极为严格,但周初鸣心里?还是下意识更亲近母亲一点。 周云深站在走廊下面,拢着袖子等他们,准确来说,是在等霍灵月。 他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和先帝周镇偊相比,他的身形更单薄修长,眉目浅淡像画一样,掌握着大越的绝对权势并没有让他看上去和之前有什么变化。和元鼎帝雷厉风行,独断专行,极为强硬的统治风格不同,周云深坐在皇位上,大部分时候都是安静而柔和的。他旁观着?众臣的意见,从中做出正确的选择,加上律法的改革和一系列为恢复经济而采取的举措,大越的整体氛围变得轻松不少。 霍灵月牵着周初鸣走过去,周初鸣规规矩矩地向周云深行礼。 “冷不冷?”周云深上前握住霍灵月的手,霍灵月打了个激灵,白了他一眼,周云深的手比她冷多了。 周云深嘿嘿笑了一下,口里道:“他们已经在前殿等着?了。” 霍灵月应了一声,随后把暖炉交给周云深,蹲下来对周初鸣说:“今天就休息一天吧,难得有雪,和那些弟弟妹妹们一起玩,玩也是很重要的事。” 周初鸣眼睛发?亮,他心里?其实还是想玩的。皇帝陛下在他出生之时就直接封他为太子,没有任何人会是他未来登基继承大典的阻碍,他是嫡长子,这一切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周初鸣还是感受到了来自别人的期盼和压力,他自己也想能够更优秀一些。 霍灵月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说:“去玩吧,注意安全。” 周初鸣脸上一红,向他们告退,随后便离开去找其他小孩玩了。 “真可爱,又可爱又努力!”霍灵月看着?儿子小小的身影,感?慨说:“幸好他性子不像你。” “啊,我怎么啦——我也很努力啊。”周云深顺势拉着?她的手,他的手因为暖炉也热了起来,两人手心交叠,周云深说:“这次会议有李大司马和秋大司农坐镇,应该没问题的。” 先帝禅位之后,霍大将军也辞去了大将军和大司马的职位,两个人极其潇洒地把所有事抛给了周云深和霍灵月,干脆利落地去北方玩了。后来李封顶上了大司马的位置,张来潜调任为御使大夫,秋骏茂则成为了大司农。 在周云深手里?,大越朝廷中的势力无形中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不像元鼎帝那样重视内朝,上位后大大削弱了内朝的势力,重新将权力分散到前朝之中。 和元鼎帝不一样,周云深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也讨厌有很多人在后殿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