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老爷子话音刚落，就听噼啪一声炸响，惊雷声响彻大地。与此同时，一道血红色的闪电，如同张开的鬼爪，自九天苍穹落下，直插进黄河古道。

    我打了个哆嗦，慌忙关上门窗。

    不一会儿，豆子大的雨点稀里哗啦落下来，砸得门窗噼啪作响，村庄里的灯火也一盏一盏熄灭，在这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许多人早早关灯睡觉。

    老爷子却没有半点要去睡觉的意思，他抿了一口酒，对我说：“阿九，你知道这些事情，爷爷为什么会对你隐瞒这么多年吗？”

    我抿了抿嘴唇：“爷爷……可能是……不想让我伤心……”

    老爷子轻轻摇晃着酒杯：“不想让你伤心只是一个小小的原因，还有更大的一个原因，我原本不想让你入黄河九门！”

    轰隆隆！

    雷声滚滚，不绝于耳。

    我惊讶地张了张嘴巴，作为陈家后人，我理应加入黄河九门，老爷子为什么不想让我加入呢？

    老爷子伸出两根手指，一脸严肃的说：“两个原因！一，你父母的惨死，让我心灰意冷。尤其是你的父亲，天之骄子，他的死，彻底浇灭了我想振兴陈家一门的希望。你是咱们老陈家唯一的血脉，我不想让你步你父亲的后尘，我只想让你做个普通人，让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然后娶妻生子，平淡的过完一生。所以，这十多年来，我没有传授你任何本事，也没有让你知晓任何关于黄河九门的秘密！

    二，你的母亲是九黎族人，你的身体里面，有一半流淌着九黎族的血液，我怕你加入黄河九门以后，遭到其他人的针对和排挤。更怕你在遭到排挤以后，叛出九门，加入九黎！”

    说到这里，老爷子长叹一声，充满自责的望着我：“阿九，爷爷之前的想法和考虑也许太过自私，你能原谅爷爷吗？”

    原谅？

    何谈原谅？

    我从来就没有责怪过老爷子，这么多年，老爷子一把屎一把尿将我拉扯大，我已经非常感激，又怎么可能怪罪他呢？

    况且，老爷子的出发点，都是为了我好，希望我能平平安安走完一生，不想父亲的惨剧再次重演。

    老爷子放下酒杯，一脸肃色地对我说：“阿九，你现在也长大了，你的命运由你自己做主。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选择做个普通人，明早便收拾行囊，外出求学也好，打工也好，再也不要回来，也不要插手任何黄河九门和九黎族的事情；二，加入黄河九门，从此告别普通人的生活，恪守自己的使命，为镇守黄河鞠躬尽瘁，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你能做到吗？”

    我的体内热血沸腾，几乎没有太多的考虑，脱口便道：“爷，不用问了，我要加入黄河九门！我会继承你们的使命，镇守黄河！”

    “好！好！好！”老爷子的瞳孔里满是激动之色，他说：“咱们陈家虽然人丁不旺，但个个都是热血男儿！”

    老爷子冲我招了招手，将我叫到他面前，然后从兜里摸出一个物件递给我。

    那个物件约莫巴掌大小，冷冷冰冰的，我低头一看，不禁有些讶然，老爷子递给我的竟然是一块完整的鱼骨。

    鱼骨并不是真正的鱼骨，而是黄铜铸造的，打磨成了一个精致的鱼骨造型。

    我举起这个黄铜鱼骨看了看，疑惑地问：“爷，这是……？”

    “这是鱼骨令！”老爷子解释道：“黄河九门的信物，每一门都有一个鱼骨令，你看上面还有一个‘陈’字！”

    借着灯光，我仔细看了看，鱼骨令的鱼头位置，果然有个“陈”字。

    老爷子告诉我，鱼骨令是黄河九门中人的身份标识，但凡看见鱼骨令，只要是黄河九门的人就会无条件的给予帮助，在黄河古道上行走非常有用。老爷子把鱼骨令传给我，就是为了日后我在黄河上行走方便。

    我突然觉得，这块小小的鱼骨令，竟然有些沉甸甸的，不是它的重量沉，而是它所负载的使命沉。

    我将鱼骨令小心翼翼揣进兜里：“爷，我虽然加入了黄河九门，但是我……我什么都不会呀……”

    我低下头，满脸惭愧。

    这趟跟着老爷子去马头村，我只能跟在老爷子的屁股后面，什么忙都帮不上，老爷子所使的那套门门道道的东西，我一点都不懂。

    老爷子安慰我说：“不用愧疚，该愧疚的是爷爷，以前爷爷没有传授你本事，你当然什么都不会。不过不要紧，你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天赋过人，你拥有他们的强大基因，一旦认真钻研，必定能事半功倍，突飞猛进！”

    老爷子的鼓励给了我很大的信心，我用力点点头，振奋地说：“爷，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顿了顿，我又说：“我也不会让爹和娘失望的！”

    老爷子点点头：“阿九，还有一件事情爷爷一定要提醒你。你的身份很特殊，你有一半九黎族的血液。但你记住，不论何时何地，你都姓陈，你是陈家人，永远不可背叛黄河九门，明白吗？”

    轰隆隆！

    伴随着惊雷声响，我大声回答：“明白！我生是陈家人，死是陈家鬼，永远都不会做对不起陈家，对不起黄河九门的事情！”

    老爷子满脸期望的看着我：“九黎族蠢蠢欲动，乔家失守是早晚的事情，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从明天开始，我会把毕生的本事全部传授于你。陈家的未来，就靠你了！”

    第33章 羞辱

    翌日鸡鸣时分，老爷子便将我从床上拽起来。

    老爷子说，要想练好本事，首先得有强健的体魄做基础，所以学习本事之前，先把身子骨练起来。

    为此，老爷子给我制定了一个百日魔鬼计划，用一百天的时间进行地狱式训练，全面提升我的身体素质。

    我的身体素质原本就不错，从小就在黄河里摸爬打滚，以前周波经常喊我“水凫子”。

    雷雨过后的空气非常清新，我沿着黄河滩晨跑，空气中还挟带着一阵阵河腥味。

    跑着跑着，就听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废物再怎么练，也是废物！”

    我一听这话，立刻停下脚步，心中不由得有些怄火，这大清早的，平白无故被人一通骂，实在是影响心情。

    “你骂谁呢？”我回过头，就看见河边的一块岩石上，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正是昨天跟在乔八爷屁股后面的乔柏。

    乔柏右手袖口一甩，手里多出一把白纸扇，一副贵族公子哥的模样，轻轻摇晃着扇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容。

    乔柏虽然长得白净英俊，但我实在不喜欢他这副自以为是，用鼻孔看人的模样。

    我对这个乔柏不太感冒，冷冷道：“怎么是你？鬼头鬼脑的藏在这里做什么？”

    乔柏冷冷笑了笑：“本少爷在这里等船，没曾想看见一个废物在这里晨练，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

    乔柏趾高气扬的样子原本就令我十分厌恶，并且他还三番五次用“废物”这种字眼来辱骂我，这让我相当火大。

    我本身是一个很有素质的人，而且从不主动招惹是非，但是我不惹事，并不代表我懦弱，面对乔柏的侮辱，我果断选择了反击：“哎，你听，这是哪家的狗，一大早就到处乱吠，真是让人讨厌！”

    乔柏面上一变，哗地收起白纸扇，用扇子指着我，厉声呵斥道：“你敢骂我？！”

    乔柏这小子是乔家少爷，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可能从来都没有人敢这样骂他，所以我骂他一句，他便勃然大怒，一点风度都没有。

    呵呵，这个家伙真是搞笑，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随便骂人就可以，别人骂他一句就不行，天下间哪有这种道理？

    我也是十来岁的年纪，初生牛犊不怕虎，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双手一叉腰，毫不示弱道：“对，我就是骂你了，你要咋的？”

    “废物！”乔柏大骂一声，从岩石上跳下，几个起落便来到我面前。

    我还没看得清楚，脸上便啪的挨了一下，被打得踉跄着后退好几步，险些摔倒在泥地里。

    我的半边脸颊火辣辣的，肿起老高，唇角泛起一丝血腥味。

    我又惊又怒，没想到乔柏这个小白脸，竟然拥有如此不凡的身手，这点我倒是有些低估他了。

    刚刚我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跑到我面前的，又是怎么用白纸扇打伤我的，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功力还挺深厚的。

    乔柏用白纸扇指着我，面容森冷的说：“陈家果然是人丁凋零，这么多年都没起色，就出了你这样一个废物，我都替你们陈家捉急！”

    “混蛋！”我吐了口血水，眼睛里燃起熊熊怒火。

    “怎么？不服气？”乔柏嘴角扬起冷笑，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我捏了捏拳头，指着乔柏，一字一顿地说：“你侮辱我可以，但是不能侮辱我陈家！我陈家人丁虽少，但个个都是大英雄！”

    “大英雄？！啊呸！”乔柏往地上啐了口痰，冷冷嘲讽道：“依我看，你家老爷子，还有你爹，全都是废物！你家老爷子若不是废物，怎么会成为黄河九门中实力最差的一门？还有你爹，竟然跟九黎族的妖女通婚，傻到跳江殉情。说句不好听的，你就是个孽障，身体里流淌着九黎族的妖血，一辈子都没法进入黄河九门……”

    乔柏越骂越过瘾，越骂越带劲，他的话语就像一根根利刺，狠狠扎在我的心口，扎得我的心窝鲜血横流。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才刚刚加入黄河九门，就受到如此巨大的羞辱。

    我瞪红了眼睛，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嚎叫着扑向乔柏：“住嘴！你没资格侮辱我爹，更没资格侮辱我爷爷，我他妈杀了你！”

    我活了十六岁，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愤怒过。

    毫不夸张的说，此时此刻，我第一次动了杀人的念头。

    “想杀我？呵呵，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乔柏冷冷一笑，足下一点，侧身转了个圈，轻松躲开我的疯狂反扑，我扑了个空，跌倒在泥地里面，啃了一嘴的泥，十分狼狈。

    “哈哈哈！好一招饿狗扑食！这个绝技是你那废物爷爷传授给你的吗？”乔柏抚掌大笑。

    乔柏是个练家子，而我才刚刚入行，我俩的战斗力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我跟他对打，就像一个普通人去挑战专业拳手，纯粹就是厕所里打电筒——照屎（找死）！

    我知道我不是乔柏的对手，乔柏也许用一根手指头就能干掉我，但是“士可杀不可辱”，面对乔柏的羞辱，我就算拼了命，也要跟他死磕到底。

    我正准备挣扎着爬起来，乔柏却抬脚踩在我的脑袋上，将我的脑袋踩进泥地里面，一边踩一边笑：“你不是喜欢吃屎吗？来，我让你吃个够！吃个饱！哈哈哈……”

    我满头满脸都是泥浆，所有的尊严都被乔柏踩在脚下。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尊严是如此重要。

    我紧咬着牙关，在心中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站起来，挺直腰板，将自己丢失的尊严亲手找回来！

    乔柏的笑声异常刺耳，我的双手在泥地里一阵乱摸，突然摸到一块尖锐的石头。

    我想都没想，一把抓起石头，反手砸在乔柏的小腿上。

    乔柏一声痛呼，终于松开了脚。

    我趁机抬起脑袋，用力喘了口气。

    我摇晃着昏沉的脑袋，刚刚从泥地里爬起来，恼羞成怒的乔柏已经怒吼着冲上来，抬脚飞踹在我的肚子上。

    第三卷 黄河浮尸

    第34章 镇魂鞭

    “呃——”

    我闷哼一声，整个人就像断线的风筝，腾空向后飞出老远，然后直挺挺跪在地上。

    肚子是人体最柔软的地方，受此重击，我只觉五脏六腑在身体里面翻了个圈，忍不住一张嘴，哇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我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乔八爷的声音：“乔柏，你在做什么？”

    乔柏冷冷道：“在教训一个废物！”

    乔八爷看了我一眼，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只淡淡对乔柏说了句：“不要惹事，船来了！”

    一艘挂着乔家旗帜的货船突突突驶到岸边，乔八爷带着乔柏上了船，也没有理会我的死活，就这样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