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权门妾在线阅读 - 第5节

第5节

    “您到底什么要紧事?”陆君潜想起路上遇见的女子,心中有了猜想。

    老太太端起茶杯,决定先不声张,抿了一口茶,糊弄道:“天气冷了,祖母这儿正巧有个高明裁缝,想喊你过来量体裁衣罢了。”

    未料陆君潜笑了一下:“下次吧。”

    老太太一愣,宝贝孙子何时这么配合了?莫不是良心发现,体会到老祖母的良苦用心?又或者终于想通,宫里那丫头已嫁作人妇,不值得再等?

    老太太的推测不无道理,可都不是。

    陆君潜没拒绝,只因他多年不近女色,但正值龙精虎猛的年纪,近来欲.求炽盛,靠政务和自.渎都难舒解罢了。娶妻是件麻烦又郑重的事,他现下还无心分神,纳妾就不一样了。

    陆君潜想到方才撞到他身上的软娇娘,突然觉着,有个美貌小妾也并非不可。

    “没别的事,孙儿先退下了。”陆君潜又恢复了冷淡模样,放佛刚刚一闪而过的笑意只是老太太产生的错觉。

    “好,去忙吧!多注意点身子,别累着,昂?”老太太疼孙子,不厌其烦地嘱咐。

    陆君潜敷衍应下,转身往外走,刚出里屋,迎面碰上堂妹陆有容。

    “三哥。”陆有容欢快地问候了一声。

    “嗯。”陆君潜神色柔和几分,但点了下头,就算应了,脚步都没停,径直朝外走。

    “诶?三哥。”陆有容追了上去。

    陆君潜见状便停下:“什么事?”

    “你这里......”陆有容在自己领下衣襟处比划了一下。

    陆君潜今日穿的是玄色锦袍,只有衣襟是淡灰色的。他低头一看,胸口处的衣襟上赫然沾着一抹嫣红。

    他皱起眉头,用粗粝的指腹轻轻揩下。

    冷香犹存。

    第6章 看得阮姑娘脸都羞红了

    “呵。”拧起的眉毛复舒又展开,微勾的唇角带着些许轻视,陆君潜大步离开了。

    陆有容歪头思忖片刻,也笑着进屋去了。

    *

    “真的?”老太太又惊又喜,不敢相信一般。

    “千真万确!”陆有容拍拍老太太抓着她的手,“三哥就是个闷葫芦!大白天的,直勾勾盯着阮姑娘看了半响,看得阮姑娘脸都羞红了!”

    “唉哟!我这孙子哦,可算开窍了,老太婆这下放心了!”老太太乐得直拍胸口。

    “不止呢,等人家阮姑娘走远了,他还问咱院里的春桃,方才从这出去的是哪家姐。八成是把阮姑娘当成来府上走动的闺秀了!”

    “春桃说,是外面来府上做衣服的,三哥还不信似的念了句‘做衣服的?’”陆有容边说边笑。

    “这难怪他!我第一次瞧见明姝,也是吃惊。那仪态举止,言辞谈吐,哪里像小户人家的女儿?而且呀,我让人打听过了。她出身虽贫寒,但家世清白,风评也很好,是个自尊自重的。”

    “是是,老祖宗好眼光,一眼就相中阮姑娘。果不其然,三哥只打了个照面,就对她上心了。后面啊,我安排阮姑娘过来,让他们好好见一面,这事儿,稳成。”

    陆有容有意讨祖母欢心,几句话就说出了老太太心中所想。

    “我的心肝儿,还是你体贴,能替祖母分忧。”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抚着孙女儿的后背道。

    *

    阮明姝坐在马车里,自打出了陆府,便一句话也没说过。

    绿绮吓得大气不敢出,心道小姐今日也忒倒霉了,先是遇上那酸薄的蛮横女人,又在陆府摔倒出丑。

    说起来小姐跌倒,她也有一半责任,不知会不会被罚月钱......小姐待下人大方,但也赏罚分明,治家管店都是铁腕,说一不二的。绿绮越想越担忧了。

    阮明姝出神许久,回过神时,才愕然发觉方才想的都是陆君潜,今日明明有那么多可供她思虑的事儿,为何脑子里都是那人垂眸望向她时的表情?

    阮明姝轻轻按着自己的胸口,心跳和缓平静,又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怎么热,这才松了口气。

    她坦诚想了想,觉得自己是有些不甘心了:陆君潜看她就像看块石头、看个男人一样.......

    另外就是,她还有点疑惑:既是无波无澜,又为何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

    此时已是日中,街上行人如织,贩夫走卒地叫卖声不绝于耳,马车也跑得极慢。阮明姝深深吐了口气,想把这些毫无意义的思绪全抛出般。

    “诶诶诶——?”马车突然一个猛倾,阮明姝和绿绮都吓了一跳,扶住车厢才稳住身体。

    “怎么回事啊,张伯?”绿绮抱怨道。

    “公主出街,官府赶人了。”张老伯也无奈,他再慢上几分,先行开道的鞭子就要甩到身上了!

    他刚说完,果然有铜锣声,由远及近。

    阮明姝心中一动,生怕错过般,急急撩开车窗帘子探身往外望。

    她们的马车被挤在街边避让,大道腾出宽阔的空间,甲衣兵士手持长.枪拦住拥挤围观的百姓。

    两匹赤色骏马在前,一辆光彩华丽的车架缓缓驶近。

    是盛意公主!天啊!公主还是这么光艳照人,一点儿都没变老!

    “说得屁话,公主今年才廿四岁,正是年轻貌美!”

    “嗐!你不知道,上次我遇见公主车驾时,她还是个八岁小姑娘呢!”

    你看,公主在朝我们笑呢!呜呜呜,公主一个女人家,太不容易了。如果不是公主,大将军和卫侯爷早拼得你死我活了。

    “是啊,我们能过这太平日子,多亏了盛意公主啊。听说皇上和皇太子身体不好,都是皇后和公主在处理政事。”

    ......

    阮明姝听到车外群众激动的叫嚷与议论之声,心中好奇更甚,恰好此时盛意公主的车驾行至与她平行处。

    四面帘子皆被挽起,盛意公主一身华服,端坐正中。

    起初,盛意公主侧着头望向人群的另一边,阮明姝只能看到她高高盘起的乌黑秀发,以及修长白皙的脖颈。

    阮明姝正失望时,盛意公主突然转过脸来。

    她嘴角带着温和雍容的笑意,似是在向围观膜拜的百姓致意,眉眼却是女子中少见的凌厉与坚毅,高挺的鼻梁与眉骨形成冷艳高傲的弧度。对于这位朝堂之上不让须眉的公主来说,与生俱来的倾国美貌只值一提,势在必得的从容贵气更叫人匍匐折腰。

    “好像啊......”阮明姝喃喃道。这份贵气与倨傲、天下尽在股掌的气魄,真是像极了陆君潜。

    “好像?”绿绮也正凑在小窗边看热闹,她听到自家小姐的感叹后,朝外看了看盛意公主,又看了看阮明姝,一拍腿,兴奋道:“真的好像!小姐你和公主长得真像!”

    “什么?”阮明姝侧首问,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倏地转回脸望向盛意公主,恰巧盛意公主敛了几分笑意,要收回恩赐众人的眼神。

    在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两人目光撞在了一起。

    阮明姝的不解在这一瞬间得到了答案。怪不得,明明毫无兴趣,陆君潜还盯着她看了半天。

    冷笑一声,嘲讽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她为方才心底不足为道的隐秘自恋感到羞惭。

    阮明姝没有避开盛意公主诧异的目光,平静地与之对望,尔后纤手收回,放下帘子。

    盛意公主受了冒犯,柳眉一挑,嘴角仍维持着笑意,眼神却冷了几分。

    “放下帘子吧。”她命道。

    立刻有伴骑的女侍,踩着马镫从鞍上站起,放下了四周的帘子。

    赵令柔唇角松下,艳丽的脸上已没有半点笑意。

    “好大胆的黄毛丫头。”她淡淡道。

    其实纵赵令柔心中不悦,若在平时,也不至于和这么个微不足道的平民丫头计较。只怪她今晨梳洗时,竟在青丝中发现两根白发,一时有韶华易逝的感慨。现在偶然一瞥,见着了同她长得相像的小丫头。粉白脸蛋儿,嫩得出水,大概只有十六七岁吧。

    “十六七岁啊,”赵令柔喃喃道,眼前浮现出少年策马引弓的英姿,“真是好年纪.......”

    绿绮发现自打盛意公主的马车驶过去后,小姐就恢复如常了,开始吩咐她下半日要做的事,以及两笔单子用什么材料,注意什么,何时交货。

    绿绮先前早已将这些理得一清二楚,但依旧认真听着,生怕有遗漏。她偷偷望向阮明姝,见对方神色和缓,放佛今日没发生什么特别之事一般,不由松了口气——

    不愧是她认定的主子,能屈能伸!

    *

    明记衣铺。

    阮明蕙走上楼时,素绢和青罗正纳着鞋底。

    “二小姐,你怎么过来了?老爷不是让你今日呆在家中么。”素绢讶然道,赶紧让娇喘吁吁的阮明蕙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

    “我.......我过来等姐姐。”阮明蕙支吾道,泛红的面颊更烫了。

    “你这是自个儿走过来了?风寒刚好,就这样折腾,叫小姐知道,又要挨训。”素绢替她轻轻拭去额角的汗。

    阮明蕙赧然一笑。

    “你们在纳鞋底子么?”阮明蕙顺手拿起素绢放在一边的鞋样。

    “是呀。”素绢回道,想接过半成的千层底。

    “我来吧,我来。”阮明蕙积极得很。

    “这些小事哪用得着你做?”素绢嗔怪道,“又不是什么精细活儿。”说着便要将阮明蕙手里的鞋样拿过来。

    “不不,我.......我做.......”阮明蕙竟起身躲开,在素绢诧异的目光中结巴起来。

    “楼下客人多,你们下去忙。”她憋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开始撒娇似地推着素绢往外走。

    素绢不疑有他:“四儿让我们下去帮忙的么?”

    青罗一直没做声,阮明蕙那点小心思,她懒得拆穿,主动起身同素绢一道下去了。

    楼上只剩自己一人后,阮明蕙赶紧打开窗子,探身朝外张望。

    街上熙熙攘攘,人流鼎沸。大冷的天,对面几间酒楼茶肆,二层露台上竟都是满客。仔细一看,大半都是彩巾翠袖女客。

    “啊,太好了。”阮明蕙登时放心了。转身抱了张椅子过来,也不嫌风吹,就临窗坐着。

    纳一针,朝外看一眼,纳一针,再朝外看一眼.......

    当窗外喧嚣之声陡然变大,阮明蕙慌忙起身,循着吴侯街门楼的方向,翘首而望。

    每月的初一或者十五,那个人出城时,都会打这儿路过。有时是初一,有时是十五,有时是早上,有时是日中,她并不能提前知晓,只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干巴巴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