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那蓝白相间的领带歪歪扭扭地挂着脖子上,整个人是那么的狼狈不堪,一向最爱干净的迟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雪幽感到喉咙处干干的,涩涩的。 “滚啊。”他对她彻骨的冷喝,他不需要她的同情,也不需要她的怜悯。 再掀,再捡,无数次重复机械的动作后,这一次,当雪幽含着泪轻轻地捡起地上的那把透明雨伞的时候,迟睿没有再伸出手来,他只是紧紧地攥紧拳头,让那凌厉的指甲深隐进血肉,仿佛也不感到疼痛一般。 他仰起头,雪水浇过他的发,滑过他的脸,从胸膛一路下滑,化为世间最利锐的一把刀捅入他的心底。 他的头发全部淋湿了,水迹顺着头一头发一条一条地往下。 脸上的雨水顺着眼眶滑落,直直地失落向地面。 “雪幽,这里一直都象是有一把刀在绞。” 他的手指紧紧地蹙着自己的胸膛,而深沉的眼光终于缓缓抬起,定定地落在了她姣好的面容上。 “她,我的母亲是一个要强,要面子的人,我眼看着她在生死的边缘上挣扎,眼看着她拿起那把尖锐的刀薄割断了自己的手腕静脉,眼看着她绝望悲哀地冷笑,我什么也不能做?六岁的我就只能死死地蹲在幽暗的角落里哭泣……” 想起当年,当母亲缓缓阖上那双亮晶晶的眼眸的瞬间,他的悲情与无助终成满腔悲愤的怒吼,他疯狂地扑到床上,小小的身体抱不起妈妈,他只能抚在妈妈的身体上哭,他打120呼求了救护车,可是,太晚了,太晚了,当他感受到妈妈身体慢慢变凉的那一刻,他小小的心灵也就此变凉,变冷,从此,他失去了亲爱的妈妈,从此,妈妈的死在他成了一道梦魇,死死地纠缠着他的灵魂。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冷雪幽。” 他狠狠地一字一句地对她说,语气是冷凌无比的,仿佛与往日那个浓情蜜的男人毅色分身。 “因为,你给她一样,都是被老公欺负,最悲苦的女人,那个男人毁了她的一生,而他却辜负了她一生,恶小小姑与老公的背叛,让她不能呼吸那片污浊的气流,她也曾患过忧郁症,不堪忍受她们带给她的屈辱,她选择了自杀身亡,年幼无助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的眼前,我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 他不断地低声呢喃,那滚烫的泪沿着他大理石般的俊颜滑落。 “无勇为力呵,这一生我最恨背叛婚姻的男人,可是,为什么当我看到他破败花老的病态时?我的心却竞然不知所措,他是我的父亲,我却恨了他一辈子,在他生命即将走向末路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原谅他曾经犯下的滔天罪孽。” 毕竟,从小父亲就是一个代名词,他从来都不会关心自己的喜怒哀乐,甚至于,有时看自己的眼神有怪怪的,象是他就不是他的孩子般,可是,这一生,父亲就只有一个,不管他再怎么牲畜?他们毕竟也是血脉相连,为什么看着他在生死的边缘上挣扎的时候?他心会莫名的燥痛,这不是他一心期待的吗?可是,现在,搞不懂自己的心,所以,他才会痛苦不堪。 听闻着他沉痛心碎地诉说着他的故事,雪幽仍然没有开口,只是,凝站在原地,用雨伞替他挡雨,尽管她的手臂也有些酸疼,手指也有些发麻,可是,她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她任他静静地发泄着心中愤恨与不满,原来,他是因为自己与她母亲一样才会选择救她,她一直觉得迟少心中有一份沉痛的悲哀,只是,她一直想问却未曾问出口,现在,她想等到有一天,他自己愿意说出的时候,再慢慢来倾听,谁曾想听这样的故事?她的心却骤然压上一抹沉重,正如他一样纠结在报复父亲,却仍然得不到一丝快意的深浓绝望里。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迟睿忍着胃部的灼烧痛,继续又道。 “两年前,当我看着你心如死灰,枯寂澹然的眼瞳,我告诉自己,我不能让历史再度重演,我的母亲成了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所以,我要拯救你,要把那些背叛婚姻的人都赶到地狱里去,当汤愉让我找个人代替她的时候,我自然想到了你,因为,当年,你出事的时候,是我签下那份手术家属同意书,你毁了容,我就让医生替你整成了汤愉的模样。” 雪幽死死地捏着伞柄,指节隐隐发白,她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静默地凝神听着。 “你知道那个一直追随你《冷婚》的霸天是谁?他渴望能走进你的内心,走进你心灵的世界,听一听你破碎心跳的声音,可是,你却死死地关紧着那道紧闭的门扉。” 当初,正是因为,无意间,他点了《冷婚》那部小说,然后,他就深深地被里面的故事情节吸引,因为,作者漂亮干净的文字诉说着一个凄凉的故事,这故事象极了他早已逝世的母亲的故事,所以,他就一路追了下来,越追越能深切感受到她心灵深处的那份狂倾而出的悲愤,越想了解冷雪幽这个人,这个悲怜无助的女人。 “不管我如何努力,终是走不进你心底的最深处?” 原来,他就是霸天,他就是那个一直不断鼓励她,不断给她安慰,在她最艰难困苦的岁月里,默默地守候着她心灵,治痊她伤痛的霸天。 不得不说,此时的她,并非是吃惊了那么简单,她深深地震骇了。 “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 迟睿仍凄凄冷冷地说,爱恋的眸光弥漫着深切的悲痛。 “是要继续留在我的身边,还是选择离开,我悉听尊便。” 他的话音虽冷冷的,他打算把什么都告诉她,就是要让她选择,让她听从自己的内心,他不要任何事,任何事阻隔在她们之间。 雪花仍凄冷地飘打着,从伞的边角顺势滴淌而下,渗入了她的心魂里,让她冷入骨髓。 他死死地捏紧着拳头,一眨不眨的眸光凝睇着她面无表情的娇颜。 为什么这一刻他怕得要死?就算是损失了上百万资产也不会眨一下眼皮的男人,面对这个柔软女人决择的时刻,他居然心膜都在颤拌不停。 泪,从她眼角沉重坠落,她长长美丽的睫毛瞬间粘湿成了一片。 “幽。”他吸了一口气,他屏息地等待着,等到他的心口发疼。雪幽的手指尖的大伞被一阵大风卷走,她的唇际勾出一朵虚无飘渺的笑容,然后,她伸出双臂搂住了迟瑞滚烫的躯体,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迟少任雪幽搂着自己,他脸上的雨水打在雪幽的手背上。 “试着来爱我,好不?” “别听任何人说,别听任何人讲,也别听那些流言蛮语……” 在她耳边细碎的声音让雪幽发抖,呼吸的时候,还可以瞧见白色的雾气,她的衣服全温了,鞋子也浸泡在了水里。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她不打算再放手了,在听了这么多以后,不管他是因为她与他的母亲有着相同的经因,或者是他把她当做是汤唯愉的替身,她这一辈子都不打算放手了。 呼进口里全是冰凉凉的雪水的味道,她用沉默代替了回答,然后,迟少捧起她的脸颊,眸光深情痴浓地凝睇着她冰凉的脸孔。 这一刻,分不清是谁脸上的雨水,还是泪水交命,融化,彼此狠狠地咀嚼着那冰凉刻骨的味道。 他的指腹很轻,小心冀冀地摩娑着她的脸。 唇贴着唇,牙齿挨着牙齿。 她微微垂着睫毛一闪一闪地跳动,睫毛上的雨水结冰,和他的脸贴着贴,呼吸贴着呼吸。 即然,她选择了留下,那么,他迟瑞今生不绝不会放手。 他们深情相吻在雨夜里,两颗孤寂的心,越拧越紧,两颗受伤的心终于找到了切入点,不管将来的风雨如何的凶猛?他们都决心一同承受。 稍后,他把浑身湿透了的她送回了家。 “要不要上去坐坐。” 她回过头,问他,他不语,半响,才吐出一字。 “不了,明天我正式去见汤夫人吧。” 正式见汤夫人,他是要请求汤夫人把汤唯愉嫁给他,呵呵。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还是汤唯愉的,就算是她们要结婚,也不可能不知会汤夫人一声。 “好。无论任何事?请想想我,想想我们宝宝,呵呵。”雪幽象是懂得他的心,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简单说了两句。前倾身子,在他冰凉的唇上烙下一吻,然后,她吐了一口气,打开车门下车,然后,她跨进了汤宅的大门。 她临行前最后的话语,是那么温馨,象一记温暖的阳光把他黯黑的胸膛照得亮堂堂。 是啊,不论发生什么?他得想想,还要一个还未出世的宝宝。他的孩子,呵呵。 挡风箭在挡风玻璃上来回不停地刷,把那雨雪从他的眼前刷去,透过那雾气浓浓的挡风玻璃,他怔怔地看着那抹模糊的影子消失在自己的眼眸里,眼眶渐渐湿润了,嘴角却扯出一个会心的笑,在这无人角落,他第一次真诚地笑了,笑得那么灿烂,雪幽,我会给你一片美好的蓝天,发誓此生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而伤害你的人,就让她们下地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