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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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西平原本只打算洗猫屁股和猫后腿上的毛,但毛一沾水,他感觉猫官从头到脚都臭,干脆摁进水里,通通洗一遍。隋玉过去的时候,他正在用草木灰给猫搓毛,试图搓掉它身上所有的浮毛。 猫官有气无力地叫一声。 “怂猫。”隋玉骂它。 “吃饱了?”赵西平问。 “嗯。”隋玉牵着小崽走下河滩,娘俩选两块石头坐下,齐齐偏着脸看低头洗猫的人。 这些年,赵西平变化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最让隋玉心动的就是他有钱了也有权了,依旧低调,喜好安静,不热络交际,甚至更稳重了,在家细心照顾孩子,能矮下身段在众目睽睽下洗衣裳刷鞋,不需要她央求叮嘱,他主动走到家庭所在的方位,既顾外又顾内,在传统意义上,他担任了女人扛的责任,不惧闲言碎语。 “爹,我娘在看你。”小崽这个扫兴的孩子开口打破暧昧横生的气氛,还自作主张来一句:“你跟她说话。” 赵西平偏过脸,隋玉挪开视线,她捡颗石头往河里扔,砸碎河面上倒映的月亮。 小崽有样学样。 接下来,河边叮叮咚咚的水花声此起彼伏。 “小崽,我给你讲个故事,在一个大森林里,有只小猴子在河边喝水……” “什么是森林?” “森林就是有很多很多树,从我们这里一直往东走,走到尽头翻过雪山,就能看见很多很多树……” 猫洗好了,赵西平回去拿件旧衣裳,又走到河边坐下给猫擦毛。 “什么是猴子?”小崽又问。 “猴子啊,全身都有毛,能像人一样站起来走路,爬树还特别厉害,它们喜欢吃果子……” 在一问一答中,河面上月亮的倒影往西移,随着时间的流逝,客舍那边的猫叫消失了。奴仆们回屋拿衣裳,商量着去河下游洗澡,隋良不跟他们同行,半道拐了过来,听到说话声,他走到河边坐下。 小崽困了,他打个哈欠,歪头趴在他娘的腿上,余光瞟到河面,喃喃说:“月亮不见了,被猴子捞走了。” “走了,我们回去睡觉了。”隋玉抱起他,下一瞬又被赵西平接过去。 猫官终于得以解放,它落地抖抖毛,人都走了,它跳上石头仔仔细细舔毛。 月亮又从云层里出来,在河面洒下鱼鳞般的碎金子,猫官独坐河边,舔毛舔到深更半夜。 夜幕在不知不觉中消退,朝霞的亮光越扩越大,鸡鸣四起,干活的奴仆和帮工醒了。 “咦,猫官怎么睡在河边?”甘大挑水路过。 鸡群飞落,它们咯咯叫着去河边喝水,一只红冠大公鸡走到石头边啄猫一口,猫官抖抖耳朵,动都没动一下。 早起的镖师路过,见猫在鸡群里安睡,他吆喝一声,猫官动了动,猫头扎进胯里继续睡。 “昨夜当贼去了?睡这么死。”镖师走了。 太阳升起,石头上晒出一星半点的热意,鸡群走了,骆驼又来河边喝水,它们踢踢踏踏从猫身边走过。 “嘻嘻,它还在睡。”阿水笑。 花妞捡根树枝,她戳了戳猫耳朵,细声细气地说:“猫官,起床了。” 一点动静也没有,要不是猫肚子还在起伏,阿水还以为它死了。 为了看猫睡觉,几个小孩把击鼓的活动都停了,齐齐坐在树荫下守着,不让坏心眼的大人打扰它。 日上三竿,太阳晒得人出汗,猫官总算睡饱了,它伸个懒腰站起来,打个大大的哈欠,一睁眼先去河边喝水。 “猫官,你饿不饿?我给你留饭了。”阿水递出猫碗。 “小孩,你们家大人呢?”古老三拎着一个羊肺和一包蜜饯从骡子上下来,“赵千户在不在家?” “我爹不在家,他还没回来。”小崽站起身,小大人似的招揽生意,“你要住宿吗?我去喊我娘。” “行,你去找你娘,我不住宿,我来聘猫。” 隋玉已经听到声了,她放下针线走出来,出门正好听到最后一句话。 “赵太太,我家住在定胡巷巷尾,昨晚听动静,你是不是把猫都抓走了?能不能让我领一只回家?”古老三递出手里的东西,笑着说:“我不白要,带聘礼了。” 隋玉笑了,着实有意思,她接过东西递给阿水,说:“我领你过去看看。” 五十二只猫都栓在空客舍,早上喂过,它们的情绪平复许多,但看人进来,还是一副要咬死人的架势。 古老三一眼看见那只大黄猫,大黄猫也认出他,人靠近时,它喵喵两声。 “就是这只,它以前经常在我家逮耗子,我们一家都喜欢它。”古老三从怀里掏出个旧衣裳蒙住猫,确定它不会咬到人,他解开绳子,说:“那我就抱走了啊。” “行,你回去跟街坊说说,谁还想要猫就过来逮,这群猫逮耗子的本事不小,聘回去不吃亏。”隋玉说。 “哎,行。” 不等古老三离开,又来三个聘猫的人,她们是听顾千户家的门房说隋玉逮了猫打算送出去,就提了东西来聘猫。 家底富裕些的人家拿一尺布或是一条肉,家底薄一些的人家,提二斤干菜或是三五个鸡蛋,只要是有诚意养猫,隋玉就领人去挑猫。 一天内领走了八只猫,剩下的猫在客舍又养一天,让它们吃饱喝足了,隋玉带着奴仆用筐把猫运到集市,当街发嫁。 第235章 下地干活 “这只不行,看眼神就是个凶的,我不要。”一个提篮的农妇摇头,她蹲在摊前仔细打量,突然跟一只白猫对上眼,白猫的毛灰扑扑的,个头也瘦,跟那只狸花大猫相比,它的眼神温顺许多。 “那只白色的,对,我要那只白猫。”妇人说。 小春红解开栓在筐上的绳子,她拽着猫拖过去,说:“跟你主子回去,你好好逮耗子,她不会亏待你。” “对,我们屯里的地多,耗子也多,饿不着它。”妇人接过绳子。 柳芽儿揣着一沓褪色的旧布走过来,这是用洗烂的床罩剪的,一块布正好能兜住一只猫,方便猫主子带猫回家。 “这是我们主家给小猫的嫁妆。”柳芽儿笑嘻嘻地说。 妇人笑了,她用布兜住猫,提着就走了。 又来个人,小春红忙招呼说:“要不要聘猫?这些都是野猫,逮耗子的本事大。” “多少钱聘一只?”男人解下装铜板的兜子,指着隋玉脚边的两只大橘猫说:“我要那只花嘴巴。” “这两只有主了。”这是隋玉给赵小米留的。 男人收回目光,看了一圈,其他的猫体型都比不上那两只橘猫富态,他又看向隋玉,目光在呼呼大睡的两只橘猫身上打转。 “那只小猫,对,跟我这两只猫一个色的,这只小猫是今年春天出生的,个头小点,你逮回去好好养,入冬了就长肥了。”隋玉说。 男人勉为其难收下,往筐里丢一把铜子,直接拎着猫走了。 这时一个一脸苦相的男人在摊前停下,小春红诧异地看他一眼,迟疑地问:“要聘只猫吗?” 男人摇头,但也不走。 青山察觉出不对劲,他丢下骆驼,走过来问:“干什么的?” “我、我……你们是不是城北赵千户家的人?”一脸苦相的男人开口,他看向隋玉,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问:“玉掌柜是吧?你们还要买奴仆吗?” 隋玉站直了,这倒是巧了,她这两天还犯愁要去哪儿给赵小米寻干活的奴隶,牙行卖的人多是小孩,青壮年只要有地就不会沦落到卖身的地步。而关内的奴隶贩子估摸着明年秋天才会再来,那时候又太晚了。 隋玉交代小春红守着摊子,她牵着两只猫,让青山领着要卖身的男人去附近的巷子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怎么想到要卖身?”隋玉问。 “我叫水生,住在西城门外的黑水屯,家中行二,我老爹老娘病得要死,看病掏空了家底,还欠了一屁股债,活不下去了,只得卖身。”说着,水生忍不住抹眼泪,为了给老爹老娘看病,他媳妇跟他天天吵架,今年春天带着孩子跑了,现在家里穷得没米下锅不说,地里的庄稼刚成熟,就被几家债主分干净了,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偏偏老爹老娘越病越重,还咽不了气,他狠不下心看老两口饿死,只能出此下策。 “你行二,也就是说还有兄弟了?”青山开口问。 “老大跟老三都不管,还要挖土把两个老家伙埋了……”水生叹一声,“算了,各尽各的良心,我卖身还债,再给爹娘准备两个薄棺,以后就不欠他们了。” 他是累极了,家里污糟糟的一摊烂事,他没能力解决,不想再天天挨骂,他就生了逃离的念头。 隋玉心想这是个真老实的,有气只会闷在心里憋屈自己,连句大声话都不敢说,小米买回去也不用担心出什么幺蛾子。 “丑话先说在前面,我给你找个主家,往后你跟你的爹娘兄嫂可就没什么关系了,若是拿着主家的粮食回去接济爹娘,那时候就是砍你一只手,你也无处求公道。”隋玉说,“你再考虑考虑,我看你好像还有些犹豫。” 水生的确心有犹豫,他支吾道:“我回去问问我爹娘。” 隋玉闻言笑一声,说:“行,我在西城门等你。” 他爹娘若是心疼他,这人绝不会走到妻离子散还背债的地步,他就是个糊涂蛋,这时候还去征询他爹娘的意见,那就卖身养家呗。 隋玉跟青山招呼一声,她牵着两只胖猫往西走。 野猫虽然怕人,但胆子不小,这俩又是贪吃的,每走一段路,隋玉就给它俩喂坨煮蛋,靠着两个煮蛋吊着,一路顺顺利利牵到西城门。 “这个小阿嫂,这两只猫是在集市上逮的吧?还有没有?”一个男人从城外跑进来,他路上听人说城里有送猫的,立马急匆匆找来。 隋玉给他指路,说:“还剩七八只,你快点去,晚了就没有了。” 男人“哎”一声,大步跑了。 隋玉找个阴凉地蹲下,她掰着煮蛋逗猫,一个放羊的小孩拽着羊过来,羊也不放了,就蹲在猫旁边看猫吃食。 “它们真肥啊。”小孩忍不住伸手摸摸猫尾巴。 “你的羊也很肥。”隋玉说。 小孩点头,说:“我天天找最嫩的草喂它们,等黄豆摘了,我去地里捡黄豆喂它们。” 隋玉夸他有耐心又负责,小孩心里美滋滋的,也不摸猫了,他坐她旁边跟她讲他是怎么养羊的。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孩说得口干舌燥,水生出现在城门口,隋玉挥别聊天搭子,牵着猫走过去。 “如何?”她问。 “说好了,我大哥拿了我的卖身钱会给老爹老娘看病养老。”水生浑身上下洋溢着轻松。 隋玉暗骂声愚笨,她带着人往小米的婆家走。 “带户籍了?” “带了,玉掌柜,买我的人是谁?” “赵千户的妹妹,我小姑子。”隋玉想起黄家二老的为人以及水生的性子,提前叮嘱道:“你是我小姑子掏钱买的,也是落在她名下,以后只用听她的话,她让你去犁地,你不能去捆草,她让你去地里割草,你不能听其他人的差使留在家里晒草。” 水生应下。 到了黄家,大门从里面拴着,灶房的烟囱在冒烟,隋玉贴在门上看,从门缝里看见阿宁在檐下站着,她出声喊:“阿宁,是三舅娘,你跟谁在家啊?” “我在家。”赵小米盖上锅盖跑出来,她打开大门,解释说:“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做饭没法看孩子,担心阿宁跑出去了,我就拴上大门,他个矮,开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