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迷你 第6节
小男孩走后的第五天。 他坐在手术室前,佝偻着身子,脸埋在双掌中,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像是老了十几岁,浑身散发着垂暮感。 口袋里的电话响了一遍又一遍。 许久,他才接起,沙哑开嗓,“喂。” “温队,那个小孩的消息出来了。” 窗外下着雪,温长河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背贴在冰冷的椅子上。 “说吧。” 电话那头,警员的声音低沉伴随着电流。 “他是嫌犯的养子,从小和马戏团野兽一起长大,虐待是常有的事,长期在那种环境之下,他的性格古怪,阴郁偏执。那小孩年纪虽小,本领很大,很多人都怕他……” “据知情人透露,他和一匹白狼的关系最好,后来马戏团为了吸引观众,让他和白狼互相搏杀。事发前几天,嫌犯活剥了白狼,小男孩情绪失控闹得人仰马翻,几人合力将他制服,他被毒打□□,所以我们那天没有见到他。” 最后,警员停顿了两秒钟,忽然紧张道—— “最新消息,小男孩和嫌犯同时消失在了小镇东边的林子里。” 东边树林里,空气中都弥漫着肃杀之气,满目疮痍。 小男孩举着匕首刺向男人的胸脯,就在他缓慢抬起眼时,男人忽然袭向他的腹部,将他用力压在身下。 雪片子无情地砸在两人的身上,恰似闪着寒光的刀刃。 搏斗多时,精疲力竭。 马戏团主夺过的男孩手里的刀,朝他的脸插过去。 男孩撇头,头发被刀尖劈成了两半,麻花辫全散了随风而起。 “想不到啊,小江粲如今的本事竟然这么大了,想取我的命是吗?可惜,你才十岁,如果再过几年,可能还有机会。”江建晒笑道,灰白的脸上尽是癫狂。 江粲的眼里充斥着厌恨,他龇牙咧嘴地反抗着,恨不得将眼前人食肉去骨。 江建反倒很受用这种眼神,全然不顾身上的伤仰头大笑起来。 “你现在的眼神和那头狼死之前的眼神真的很像,当初它被我一刀刀活剐,你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说完,江建便在江粲的脖子上划了一刀,这一刀十分有讲究,会让血流不止,却不至于很快流干。 “我的小江粲,就让你的生命留在十岁,这是爸爸对你最后的恩赐。” 江建擅长用刀,癖好虐杀。 第二刀,眉心。 第三刀,第四刀,两个手腕。 第五刀,腹部。 第六刀,第七刀,两个脚腕。 …… 男孩的惨叫声传遍整个大地。 “别怕,大雪会掩盖全部,除了我,没有人知道你来过。”江建像雕刻艺术品一样,每一刀都精心布置。 江建划破了他的眼皮,血从他的眼角流下,和融化的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江粲的生命在随着血液流逝而消逝,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被他自己很快否定。 他的鲜血染红了这片雪地,不断落下的雪花正在遮盖他的印记。 他勾起唇,无所谓地讥笑。 “你笑什么?”江建眯起眼睛问。 江粲吐出一大口血,溅在江建的脸上。 而巧的是,雪压枝头,同时不堪负重地断开。 “咔——” 如降天罚,笔直砸向满脸是血的江建。 就在此刻! 江粲爆发出最后的力气,闪电般夺走刀子,刺进江建,速度快得惊人。 江建睁大瞳孔,不可置信,血液如同喷泉从他的脖子里喷射出来。 他根本没有机会反应,死不瞑目。 江粲的瞳孔里蓄满了血液,自己的,江建的。 他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堵住自己脖子上的伤口,翻身坐在江建的身上,一刀又一刀还给江建,自己的,小狼的。 他眼也不眨,浑身是血,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手术室里,医生的刀子正插进温若的胸膛。 室外,空荡荡,温长河已经接到通知赶往抓捕江建了。 温长河和队员赶到时,全部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事后所有人都不愿意回忆起现场的惨状。 江建死了,江粲命悬一线,昏迷不醒。 温长河赶忙将他送进医院急救。 他被推进手术室时,温若正被推出来,两人在走廊里擦肩而过。 一个月后。 温若术后恢复并不乐观,是以仍在住院观察。 谁也没提过那个男孩。 刚破获大案,温长河很忙,他不放心温若,便拜托邻居何阿姨照顾她。 何阿姨是个年轻寡妇,丈夫去世多年,留下一子,与温若差不多大。 她会给温若送饭,送换洗衣物,性格温柔娴静。 有时候她和温长河碰到面,也会聊聊温若的情况。 温长河给她塞钱,她每回都不要,于是温长河便直接买了玩具说是送给她的儿子。 大概是瞧温若太孤单,这天她带了儿子来。 “若若,这是我儿子,叶妄,你们可以做朋友。” 温若躺在病床上,脸蛋毫无血色,昔日明亮的眼眸蒙上一层灰,她朝何欣点点头,视线往下。 叶妄站在她的床尾,被包裹在白色羽绒服里,像个漂亮的娃娃。 “你好。”她对他微笑,露出浅浅的梨涡。 叶妄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表情。 他的头发看着就很柔软,和帽子上的毛毛一样,轻飘飘地翘着。 何欣摆好饭菜,端起水壶却发现没水。 “妈妈,你去打水吧,这里有我在。”叶妄主动说,何欣放心地离开。 温若看着叶妄有点出神,叶妄长得很好看,粉嫩白皙,身上的羽绒服边边角角都是白的,眼神清澈明亮,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说起来小男孩的年龄和叶妄差不多,前者却颠沛流离,满身伤痕,对所有人充满戒备。 等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这么盯着人家看有多不礼貌。 正要道歉,他的表情忽然变化。 嘴角的弧度更要往上提,却没有增加笑意,而是阴恻恻的,充满讥讽的意味。 “看什么?” “既然这么不想吃饭,就别吃了。” “砰——” 桌上的饭菜被掀翻在地,热菜冒着白烟,油水浸湿地毯。 始作俑者始冷漠地眼也不眨,仿佛不是自己做的。 他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温若呆呆愣了好几秒,才缓缓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叶妄上前走几步,覆盖住她所有的视线,居高临下地睨她。 “不要装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真讨厌。” 温若仰着脖子,薄薄的皮肤暴露出脆弱的血管,她的胸口在用力地起伏,手指蜷曲捏紧被角。 叶妄步步逼近,忽然捏住她的细腕,反扣过去,她紧了紧眉,尽管痛得额角青筋凸起也没有呼救。 “从今天起,你和你爸离我妈妈远点,否则——” 叶妄眯起眸子,视线落在温若脖子上的项链上,他毫不留情地拽下。 温若立马反抗,“不要!” 叶妄摊开手心,方才坠子掩在衣服里他没看清,“原来是块破玉佩。” “还给我!”温若见到这块玉佩,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这正好是叶妄想要的。 “记住我的话,否则我就毁掉它。”叶妄扬起手威胁道。 它是母亲留给温若的祝福,她想去夺,可是叶妄举得高高的,她根本够不到。 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堵住她的呼吸。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