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召唤物很奇怪 第262节
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一切,麻木的身躯又恢复了一些力量,让克洛伦斯能够调动周围的魔力化作狂风,将上头的西格莉德拍到远处的书柜上。 西格莉德重重地落地,晕了过去。 被灼烧感刺激得几乎无法保持理智的塞拉笑出了声,所有的愤怒烟消云散,只剩下对克洛伦斯的怜悯。 “这么近的距离,用出的魔法连一个龙人都解决不了,你这算什么神明。哦,我懂了,你已经没有力量再使用像燃爆这样厉害的魔法了对吧,这具身体和你的意识配合得真的不是很好,不如放弃这具躯壳如何?” 塞拉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克洛伦斯即将破碎的心理防线上。 “没有魔法师能够破解我构思出的燃爆魔法,哪怕是你们两也只能任我鱼肉,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不是已经说出答案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答案?”克洛伦斯的眼睛瞬间瞪大,想明白原因的他浑身颤抖 感觉受到愚弄,愤怒涌上心头,他一口血呕了出来。 一边吐血,克洛伦斯一边尖叫着:“她不是魔法师,竟然不是魔法师,啊啊啊啊啊!” 塞拉一边恢复,一边嘲讽:“西格莉德之前被你的传送法阵转移走,可是被折腾得很惨的,以至于她已经产生了向我们学习魔法的念头……没想到啊没想到,自诩为神的魔法师,超越外界魔法理解的招式,最后竟然是被一个秘银级的武者阻止了。” 克洛伦斯又是一口血喷出,极度虚弱的他眼睛通红。 自尊心极强的他被塞拉的话激得血灌瞳仁,他抬起头环视四周。 守护大藏书馆秘籍的护盾已经有损坏的迹象。 整个黄昏城轮回的基础,主副法阵都已经损毁。 为了找寻永恒的秘密,无限循环的结界因为塞拉一行人的到来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而自己更是被迫提前苏醒,用着年迈的躯体战斗至几乎昏厥,血流不止。 克洛伦斯咧开了嘴,面露癫狂之色,他高声宣布:“黄昏之书,启动湮灭之火!” 随着黄昏城法阵破坏便消失不见的黄昏之书突然出现,并转别为危险的红色。 塞拉汗毛直立,直觉告诉她,克洛伦斯在做一件恐怖的事情。 “住手吧。” 与克洛伦斯一模一样的声音自塞拉后方传来。 不一会,发着白光的灵体穿过塞拉的身体,缓慢地飘向了克洛伦斯。 克洛伦斯浑身颤抖,属于龙人的部分回忆很快理清了。 “六号仓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醒来!” 灵体望着他丑态百出的表现,悲怆地说:“那你为什么要将我封印起来,难道,我就不是克洛伦斯了吗?” 塞拉忽然想起须臾曾经告诉过他们,克洛伦斯本该有七个备份。 第243章 灵魂衰朽 “你放逐了我,布置了只属于我一人的轮回,干扰着我的苏醒,即便偶然间苏醒,也会在茫然中困在无限螺旋的阶梯之上,永远离不开轮回。” 桀骜的克洛伦斯在颤抖,他的身子不自觉地后退着。 “你自以为完整,但却是残缺的,既然你已经融合了另外六人,为什么不把我也吃掉呢?” 克洛伦斯真的怕了,他指着灵体的自己大喊:“你不要靠近我,离开,滚回仓库!” 说着,克洛伦斯随手一拂,牵动着魔力试图吹散灵体。 灵体岿然不动,脸上悲怆之意更浓了。 “这是怎样的丑态……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曾站在山岗之上,俯视郁郁葱葱的森林,与森精们讨论着生死,也曾目睹遍布绿意之地地荣枯。” “海潮袭来,我坐在湾岸上,敬畏着天地掀起的无穷之力,自知魔法一途尚无终点,然而时光却无可违逆。” 仿佛能感受到灵体的悲伤,克洛伦斯狰狞的面容逐渐平和,眼神也开始迷离,眼泪不知何时起挂在了他的眼角。 一桩桩,一件件美好的事自灵体口中叙述而出。 与海妖共舞,与哥布林王饮用元素精粹,采集蝶族的磷粉,与半兽人共度一夜良宵…… 灵体距离克洛伦斯越来越近,路禹回到大藏书馆时,它已经站在了克洛伦斯的面前。 实体与灵体相视良久,随着灵体向前迈出的又一步,实体下意识往后躲,身后却是一堵墙。 虚与实开始融合,无数光点萦绕于克洛伦斯身体四周,片刻之后,克洛伦斯身上的戾气消散了。 他颓然地左顾右盼,找到了一章因为大战掀翻在地的椅子,扶正,坐了下去。 没有了战意,克洛伦斯此刻像是个疲惫至极的老人,他仰望着大藏书馆的穹顶,看着那些因为法阵停歇倒挂在上方的人偶,唏嘘道:“丑态百出啊……” 路禹小心翼翼地检查了昏厥的璐璐等人,发现他们呼吸平稳,脉搏正常,这才放心地走到了塞拉身边。 克洛伦斯开始凝视自己枯瘦的双手,抚摸自己干褶的皮肤,最后找到了一片碎掉的玻璃,认真地打量起了容貌,随即露出地苦涩无比的笑意。 塞拉和路禹都没有出声,此时的克洛伦斯浑身散发着一股死寂之意,眼窝凹陷无光,浑身魔力消散,飞速地向着一个无法使用魔法的普通人掉落。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刚刚操纵了燃爆,用塞拉都无法理解的魔法烧死她们的魔法师,他还自诩神明,流露出的魔力如渊如海。 漫长的沉默,不知从何处吹起的风吹散了寂静,也让这份静谧裂开了一个口子。 克洛伦斯用仅有的魔力扶起两把椅子,落到塞拉和路禹面前。 “请坐。” 语气像是主人家欢迎到访的客人,自然而平静。 两人感受得到,克洛伦斯的身体似乎破了一个大洞,魔力源源不断地从中逸散,这是魔法师将死的迹象。 燃爆那惊艳而骇人的高潮演出之后,落幕来得是那么的突然,塞拉准备好的杀招似乎用不上了,她掖了掖有些松动的绷带,自然的落座。 “像是一场梦……”克洛伦斯喃喃,“可惜梦境中的东西千篇一律,真枯燥啊。” 塞拉问:“第七份碎片,是你所有美好的回忆吧,为什么单独划分,还要封印?” “明知故问。” “有些答案从你口中说出来才有意义。” “……” 又是长久的沉默。 路禹发现现在的克洛伦斯异常平和,气质上也与自己之前见到的克洛伦斯不同。 说话不歇斯底里,语气里没有焦躁与怨毒,举止也端正平和,简直判若两人。 “不是我刻意划分的,备份的每一次苏醒都会融合,沉睡后也会再次切分,一次次轮回,一次次划分,灵魂中的记忆也会朝着‘同类’聚集。美好的回忆,对知识的执念,嗜血的冲动,压抑本性的沉默,战斗的坚韧……” “轮回是漫长枯燥的,在看不见终点的一次次答案找寻过程中,往往要做一些冷血的事情……” “比方说将所有误入月刻结界的外人制成傀儡,不仅如此,还诱拐了大量不同种族的人进来,让他们成为你的灵魂容器。”塞拉说。 克洛伦斯没有否认,更没有辩解,他轻叹道:“美好的回忆开始悸动,过于遥远的正义感也开始苏醒,这场不知终点的轮回实验中,美好的情感成为了不稳定因素,因此当他们离开月刻结界邂逅了一些人和事之后,回到了结界内,试图破坏轮回。” “所以,这就是黄昏城如此奇怪的原因对吧,镜像结构其实是为了困住美好的回忆,让他在漫长的时间中每一次苏醒过来,都走不出轮回,也无法寻找到你的存在,只能不断地螺旋,直至沉睡。” 克洛伦斯说:“是的,对付一个能毁掉一切的意识,我只能这么做。” “可它还是逃脱了你制造的轮回,找到了你的存在之地,即便你将大藏书馆建造在了根本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到达的地方。” 克洛伦斯说:“如果没有你们制造的动静,如果没有碎片们自作主张……它苏醒不了。” “很多如果不是吗?” 在一旁思索的路禹自言自语“单独离开月刻结界……它邂逅的人叫做凡妮莎,还有萨耶尔?不然很难解释啊,须臾似乎说过,这座城堡建立时,藏书馆内最多的是五阶六阶内容的魔法,也就是说,外界魔法巅峰很可能只有……” 塞拉愕然,随即不由得一脸感慨。 克洛伦斯黯淡的眼珠子中泛起了一丝光亮,他抬起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原来如此,这难道就是因果吗?你们居然是为那两个人而来的。城堡有无数的人偶,偏偏是那两个人偶让你们遇见了,然后跨越数百年,你们来到了这里,打破了美好的回忆与正义感都不曾打破的轮回……” 克洛伦斯长叹:“因果,衰朽,命运……太讽刺了。” 塞拉也有些唏嘘,其实说实话,光晕和传教士失踪在教国不少见,塞拉上一届也提点了几组新人,其中也有消失的。 传教本就充满艰险,一路上未知无数,极容易发生意外,教国不会大费周章地派人去寻找,因为传教士出行前,这些危险都是说明的,而信仰也使得他们无所畏惧,满口答应,愿意为教国与光辉之神行走蛮荒直至粉身碎骨。 如果安娜和伊斯科也不声不响的失踪,塞拉不会出行科莱,更不会进入月刻结界。 偏偏是萨耶尔和凡妮莎的人偶,偏偏安娜逃了出来,偏偏安娜认出了那两个人偶。 巧合吗? 也许是吧,但这也许就是克洛伦斯所感叹的命运。 一个为了抵抗衰朽,寻找永恒的轮回之地,将所有命运的起起伏伏都阻隔在外,这里没有生老病死,有的只是无尽的循环。黄昏城的法阵为城堡内的每个人偶设置了运行的模式,这里的每个人偶无人唤醒之下都会在这个循环中一遍又一遍地轮回下去。 而克洛伦斯只需要定期醒来,将三个岛屿的轮回数据采集,填补素材,便能继续等待魔力进阶的那一天。 克洛伦斯是清楚的,黄昏城看似阻隔了命运的侵蚀,但只是延缓了崩溃的到来,在无数个“巧合”的堆积之下,一次意外就会让黄昏城的轮回土崩瓦解。 它也许是今天到来,也许永远不会…… 而人,总是心存侥幸。 因此他最初只是希望延缓寿命到足以掌握永生的时代到来,然而衰朽确是一视同仁的。 塞拉说:“没有人能逃过衰朽,即便在你的那个时代,魔法师们也该清楚这一点的。” “清楚与愿意接受不是一回事,你还年轻,未来很还长,因此无法理解那些垂垂老矣的魔法师直视死亡时的恐惧。”克洛伦斯说,“知识,财富,地位,在死亡面前是那么的无力,即便再怎么渴望看到魔法的秘密,日落之时也会到来。恐惧黑暗与知道黑夜将至矛盾吗?” “记忆在一次次轮回中出现了损伤,为此你不得不书写日记,强化记忆的联想,修复衰朽的侵蚀;目的也在轮回中一点点扭曲,只剩下了最强烈的偏执存续,没有了爱,没有了正面的情绪,自大,桀骜,焦躁,令人生厌。慢慢的,越来越不像是个人,反倒像是个人偶,人性在轮回中湮灭,只有‘活下去’这个念头长存。可你的碎片们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与城内的人偶无异,开始为自己寻找合理化的解释,残缺的他们自认为神……” 克洛伦斯一言不发。 “克洛伦斯,你把自己困在了轮回中,如果没有巧合,终有一天,你会被衰朽侵蚀成人偶,成为这座黄昏城无限循环的人偶大军一份子。” “一个毫无人性,逐渐失去喜怒哀乐,无法与任何人的感情共情,灵魂衰朽至此的躯体,这就是你想要的永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