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白晓晨眼眶红着,抬眸深深凝着他,夜色无边,只有一盏昏暗的静逸路灯照亮他英挺五官。 遥不可及,又明明近在迟尺。 这种感觉令白晓晨百爪挠心,心酸又嫉妒,哽声,“在那排竹子后面。” “看好圆圆。”绕过一大一小两个女孩,江倾抬步往竹子后面走。 他身形英挺,从人行道上穿越时,两名路人不由自主让路,待他走远,两名路人还在掩嘴笑,“好帅啊!” 竹子深处,安了一排座椅。 塑胶软垫在夜色中看不出本色。 一盏恰到好处给人遮掩的微灯,冰冷伫立, 椅子上,大着肚子的沈清僵坐。手背上全是由眼泪反射出的莹光。 头垂着,后颈在昏暗无边中纤弱发颤。 “嫂子。”江倾居高临下叫她。 沈清一惊,即使他走到跟前也才是刚发现,第一个动作是掩饰,抬头,嘴角下意识扯出笑意,一出口的哽声却全然暴露,“你来了……” 她立时捂住口。难堪笑着,不知如何是好。 江倾半蹲下,身高优势,几乎与她平视,一双漆黑的眼深邃温柔,“我不知道怎么劝。但你要是想哭,就大声哭。” 做为老人的女儿,孩子的母亲,沈清不是一个人在活。 水一样淹没来的悲伤只能强行压抑。 大声哭,是奢望。 “江倾……别告诉其他人……”说完,失声痛哭,整个身子垂弯下去。 “会压到肚子。”江倾抬起身,弯腰,伸出自己掌心,“你趴着吧。” 他手掌成了一张小桌面,供沈清埋头发泄。 哭了不知多久,沈清倾诉,“我知道,我们每个人不能只顾自己的小家……他是军人……宣过誓……从选择这一份职业开始就将生命交给国家……” “可我真的好心痛啊……” “嫂子。你挺住。”江倾安慰,“你是我的好嫂子。” 他掌心宽阔,五指微开,让泪水得以顺利流淌。 沈清没多久便悲痛的整个上半身垂在他单只手臂上,她抱着这个带温度的强有力手腕,哭到不知何年何月。 夜色中,白晓晨带着圆圆仓惶跑过来,一眼瞧到那一幕,男人深弯的背影,单手支撑着一名孕妇的半身重量,他那只臂因此肌肉蓬勃,储蓄着力量,给予强力支撑。 她脚步一顿,先捂住圆圆的眼睛,怕小姑娘发现妈妈的脆弱。 一边心头狂跳,眼眶湿润,难过之中又有点自豪。 半晌,江倾扭头发现她们。 一大一小的一对身影在暗处。 他轻问,“怎么了?” 白晓晨没有走近,给足空间让沈清擦拭眼泪,远远嗫嚅回了声,“刚才好像有个人盯着我和圆圆……吓死我。” “……什么人……”沈清嗓音沙哑,一听到女儿安危,立时为母则刚。 江倾手掌得到解放,轻微擦了擦上头的泪,看得沈清十分不好意思,他说了声“没事”,拧眉,点上一支烟,“你们先回去,走亮光处。” 猩红的火立时划破幽暗,白晓晨带着圆圆经过他身边,敏感的蹙眉担心他,“江秘书,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刚才和圆圆在健身角那儿玩着,一个穿黑衣的高大男人鬼魅一般站在树丛里,一双眼睛反着光似的古怪瞧着她们。 白晓晨差点吓到失态。她从来都不是安全感足的人,慌慌带着圆圆跑过来,一经过他身侧,闻到他气息,那股惊惶就有意识般的顷刻逃离,她得到足够氧气呼吸,就产生冲动,和他站在一起的冲动。 像那天解救人质时,纪荷沉着稳定的巾帼不让须眉样子。 可江倾让她离开,带着一名孕妇和一个五岁孩子。 白晓晨脚步不肯动,不知所措地,“你……我们……一起走……” 由于她的耽误,江倾不得不掐灭烟蒂,孕妇和小孩成了他妥协,单音节一个字,“好。” 白晓晨如释重负笑了。 回去路上,没有任何异常。 晚间七八点,正是热闹的时刻。 白晓晨都有点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 到了楼道口,沈局站在那里,他见沈清迟迟不回来,有点担心,看到江倾和她们在一起,放心不少。 三个女人先上楼,沈局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小纪没来,心不在焉?” 林圆圆的生日提前,本来是后天,但后天她那些空军爸爸们赶不过来,只好放在今天。 纪荷和沈清关系好,本来早答应了到场,可一改时间她就没辙了,傍晚快递了一份礼品给小姑娘,人没露面。 江倾从那时候就心不在焉,还用买礼物的借口出了门。 面对老领导精光灼灼的眼睛,江倾重新点燃那根烟,然后眯眸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长得丑?性格不好?” “你除了性格一塌糊涂,长得丑倒没有。”沈局失笑,又故意,“不然你和丛薇在一起算了。那姑娘体贴人,虽然是双警家庭吧,但她肯定把你照顾的周周到到。” “我可以找保姆干这个活。”江倾苦笑,“老婆倒不必如此。” “老婆只用来生孩子?”沈局看着他,“你也要看看小纪……那种女强人范儿,她能给你生孩子么。” 江倾是想象不出纪荷像沈清一样大着肚子的状态,他喷出几口烟,不妨跟老领导交代,“我找她。就不是为生儿育女。她得给我一个解释,一句话,到底爱不爱我。” 说爱,走得义无反顾;说不爱,一听他有事上气不接下气跑来。 她让他迷惑了。或者说,她从来都是让他迷惑的。 “她爱你也好,不爱你也好,你关键要把控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领导意味深长瞅他,“没事儿多沟通。不要蛮干。” “你可能不知道她。只要不想吐露的,我把命给她,她都不屑一顾。”江倾夹着烟的手指抹了下自己一侧嘴角,声音从牙缝里挤出,“礼没用,就只好到兵。” “你还是要三思啊。”沈局背着手,忽然对他耳语了几句。 江倾听完,再三摇头笑。似乎不赞同他。 而落后一步,没跟随沈清母女上楼的白晓晨,在大堂等着,看到这一幕敏感皱眉。 总觉得江倾有点怪。 …… 乔景良的生日宴晚上八点结束。 一众人拖家带口离去,留下一屋子狼藉,管家让人明天再收拾,不要打扰先生和一双儿女说话。 此时,这一双儿女,一个双手插兜,居高临下。 一个坐沙发,满脸不忿。 “怎么着。你不敢承认是吧?”乔开宇和她认识快十年,第一次用这种审犯人的态度对她。 他是急火攻心,才失了理智。 尤其她现在态度恶劣,死不悔改,更加让他停不下来。 乔景良坐在沙发正中,镜片下的目光冷静而又平淡,似乎在鼓励,让两人一次性摊开说个够。 他是个开明的父亲。有问题解决问题。 纪荷双臂抱着,在一只单人沙发里横眉怒目了半晌,最后发怒,“说了我和对方没关系。只是朋友。你他妈像个神经病,又是查人家祖宗十八代,又是找人揍他,你当他和之前的小楼罗一样,被你揍了就揍了?” “在你心里他不是小楼罗,是大人物喽?”乔开宇胸膛急速起伏,下颚线绷着,“纪荷,我哪一点对你不行,你这么向着外人?” “你打我朋友。”纪荷心灰意冷,“我交友权被侵犯。” “我没动过他。” “你把蒋传兵叫来对质。” 乔开宇冷笑,“先不说其他人。我只是要提醒你——你是鸿升的二小姐。” “所以呢?” “不要和条子来往。” 这句话之后,厅里鸦雀无声。 纪荷干脆闭上眼,不再争辩。 “相互放完狠话,能歇歇了。”乔景良起身,两边子女一人看了一眼,淡定失笑,“本来有更多时间相处,用在吵架上,你们是活腻歪了。” 纪荷睁开眼,知道干爸生气了,毕竟是他生日当天。 她起身,整理着裙摆,垂头先认错,“我下次不和对方来往了。除了工作需要。” “你呢?”他问乔开宇。 “看她表现。”乔开宇傲慢的这么回了一句。 他向来要在关键问题上压制她。 纪荷见怪不怪。 乔景良清楚两人的性格,一个嘴硬,得理不饶人;一个有事放心里,但千万不要认为她好欺负,狮子看起来在沉睡,实际只是伺机而动。 乔开宇当然清楚她性格,嘴上虽然压制她,行为上肯定有所收敛。 乔景良算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对两人罕见提出要求。 “小荷,你老大不小了,之前被你哥打断过不少姻缘。下周,我有个朋友的公子回国,你去见一面。好成,不好做朋友没关系。” “爸——”乔开宇一吼,拳头差点捏碎。 纪荷没有意见,笑逐颜开举手,“可以!相亲,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