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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得胜归来,我会放最好的烟花庆祝盛事,我记着你之前说最喜欢站在大启高处看烟火是不是?放心,等到那时,我会将你的头颅高悬在大启边关最高的城楼,让你亲眼看看我大启的繁华盛世。” “而割下你头颅的兵器,就用当日你在我生辰时送上的匕首,如何?” 话说的这么难听,云木止却没动气,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外面走去,只在最后出去的时候沉声说了一句。 “赤方城楼,我也给你留一个位置。” 说罢,抬脚大步出了门。 真是长进了。 燕稷不觉着生气,看他走了,笑眯眯转过头,在对上谢闻灼视线的瞬间,顿时觉着即便云木止眼神再凶狠,也比不上谢太傅此时来的渗人。 他咽了咽口水:“温卿……” 语气还带着点讨好的意味。 若是平时,谢闻灼早已宠溺笑着揉他的头发,此时却还是面无表情的模样:“你答应过会顾好自己,你失言了。” 燕稷理亏,偷瞄他一眼:“现在这……这不是还没到出征么?” 谢闻灼淡淡一瞥。 燕稷立马把话收了回去:“你别生气,这事情来的突然,我确实没有准备,只能这样,我……” 话还没说完,耳边听到一声叹息。 谢闻灼轻轻把他抱在怀里:“我其实是在怪自己。” 燕稷哪里还能不清楚他的意思,摇了摇头,反手抱住他:“都是云木止的错。” 他开了口,就没打算给谢闻灼继续自责的机会,温言软语,才把这事揭了过去,和谢闻灼一起回了宫城。谢闻灼把消息瞒的很好,没人知道他曾经被困在别的地方数天,只说因事出征延迟几日,而这些日子里,一切事宜已然准备好。 四月十二,京城起战歌,帝王御驾亲征。 同月十五,大启国君云木止挂起请战牌。 这场持续了快有三年的存亡之战,终于是要到尽头了。 第80章 至关重要的一战, 不是那么简简单单就能结束的。 其实还是要耗, 最后谁先熬不住, 谁就输了。但和之前也不一样, 以前节奏还算缓,现在就如疾风骤雨一般, 蛰伏之后便是致命一击 。 十日后。 燕稷站在城楼:“这几日和赤方交战有三次了,是么?” “明日就是四次了。”贺戟目光沉稳:“云木止看着还没有请降的意思,赤方现在已经乱了, 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知道没关系。 朕懂就行了。 燕稷笑笑:“随他去,反正……” 云木止也撑不了多久了。 赤方。 阿奇莫同主将七人已经在主营帐外跪了一夜。 从前贺戟留了余地, 他们还没觉着有什么,如今大启全力出击,他们才发现什么叫是鼎盛之国,什么是虎狼之师, 战神之营。 赤方再没赢过,城门战旗每挂一次,就有无数人魂魄埋在了黄土下。这时候退避是最好的法子,可国君却着了魔一般执意硬抗。 阿奇莫面无表情。 他还记着三日前与大启征战,先锋营里一个笑起来很讨人喜欢的小孩子临走时问他, 将军, 你说这次我还能回来吗? 他很想说肯定能, 但却突然如鲠在喉,什么都说不来。最后,那孩子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故作轻松歪了歪头,说,等我回来,将军你可一定要教我读书写字啊。 再后来,阿奇莫等到了他的死讯,尸体都没能回来。 不能再这样了。 阿奇莫看着面前营帐,脊背更加挺直,营帐边站着的守卫见了,叹气:“将军,您还是回去吧。” 他其实知道云木止不会听劝,可还是摇了摇头:“我等着。” 见他如此,守卫也不好再说什么,重新退了回去。阿奇莫继续跪着,看着天色慢慢暗了下去,寒风忽来,到了深夜,大雨突至。 周遭土地被雨水浸上,他跪在泥泞里,一动不动。这样过了许久,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的偏将匆匆走到他身边,强硬将他扶了起来:“将军,回去吧。” 阿奇莫没回头,深深看了眼前的营帐一眼,那里的灯一直没熄过,但却始终都没人出来过。 甚至连话都没有一句。 他眼底出现浓郁的失望,一直攒着的手指也松了开来,整个人突然就颓了下去,半晌,偏过头去:“算了,走吧。” 阿奇莫转过身,没有再回过头,回了自己的营帐。进去后没屏退偏将,颓然在桌后坐了下去,在这么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他初次挂帅时的雄心壮志,先帝的知遇之恩,这么些年的横刀立马……过去的风光和荣耀在回忆里复起,逐渐蒙尘,慢慢变成了外面的泥泞黄土,和这边他用命守着的疆土的满面疮痍。 顿时满心苦涩。 他闭着眼睛,眼角缓缓有泪渗了出来,在桌上留下一点浑浊的水色。阿奇莫睁开眼睛,目光从那一点转到自己枯瘦满是皱纹的手上。 他已经老了,不再年轻了,眼泪浑浊,皮肤萎缩,这样的他,还能护着赤方几年? 护不住的。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脑海,阿奇莫挺直身子,伸手从桌上文书最底下把一封信拿了出来,一遍又一遍看了不知多少次,眼神一点一点坚定起来,把偏将唤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