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媚行深宫在线阅读 - 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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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萝说完抿嘴一笑,丢下瞠目结舌的我,头也不回地去了。

    而我这心中,却如打翻五味瓶一般,惴惴不安。

    早知自己生得不差。一个女子,若生得太美,不是应泣谢苍天厚爱,心中幸福无比么?可偏偏不是。被送进宫前,我早已深深体会红颜祸水之意。

    未祸人,先祸己。如果不是因这容貌,我并不见得就会被成亲王妃qiáng送进宫当作宫女。不当宫女,便不会只至人老珠huáng之时,方得与家人见面。

    想当年,我家流放途中突遇流寇,与大伯父、三叔两家冲散。成亲王正好路过,救下我一家四口,收为家奴。他夫妇五年来待我们极好,从未将我们做下人待这本来也是不幸中之大幸。可这时偏偏发现成王府里,两位小王子爱上我。我虽能自制着不对他二人用心,但成王妃看在眼里,心里怎会愿意?

    因那成王妃本是当今太后胞姐于是寻个理由,送我进宫。

    我十日前随太后来这处避暑山庄。宫中人还未尽数认清,那位少年天子,更是从未见过。我五月初入宫,而四月中旬目布尔宁国大举入侵,天子已率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北疆。

    我想,也许大伯父定远侯在朝,这仗完全不必打的。

    大伯父在朝之时,早与同属契丹一系的目布尔宁国老汗王签下两国和睦相处,永不为敌之条约。边界商贸互通,人民和平安宁,丰衣足食。但老汗王这年年初去逝,新汉王西托年青好战,一心建功扩疆。他不知从何处得知定远侯已获罪流放,欺我朝中无人,因此来袭。

    我们隆泰皇朝自是不会输了这气势。

    天子亲临,兵将人人奋勇,保家卫国,一时前线捷报不断。龙文泽与其部属愈战愈勇,趁胜追击,这一去已月余,竟仍没有班师回朝之意

    其实对于天子亲征一事,我总觉得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他是想以政绩来弥补隆泰皇朝建国三代一直未得到传国玉玺的遗憾。

    传国玉玺又名传国望,相传为和氏璧制成。历代帝王皆以它为天下传承的重宝。他们相信,得到它,象征自已是受天命。一旦失去,则可能象征自已的王朝气数已尽。可如今,隆泰皇朝一直没有传国玉玺。朝泰开国皇帝当今天子龙文泽的祖父当年从前人手中夺取皇权、占领皇宫之时,传国玉玺便随着那个皇朝的消失而神秘失踪咱此隆泰三代君主,无不以寻回玉玺为己任。

    不想历经多年,传国玺仍然杳如huáng鹤。

    世人议论纷纷。虽无人敢公开说明,但心中却不那么踏实。皇族内部多年来不断有皇子们借此起兵造反,说自己才是真命天子

    当然,这一切都是男人们的政治。

    而我这名小小宫女现在最该关心的,是我肩上的伤何时能好,会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再往远处想,我应该担心天子回宫后会看上自己。

    暗暗祈祷上苍,不要天子看上。不要让我也加入天子龙袍之后,深宫女子惨烈的争斗。因我柳荷烟虽外貌娇柔沉静,却是素喜阔朗之人。万万不如那些以勾心斗角为已任的嫔妃。

    是的。我不会,不敢,亦不愿。

    我愿做十年平安宫女,只求凡人幸福。

    第二章 荷风苑

    未来山庄前,我在太后的永泰宫中二十日,天天眼见嫔妃们来向太后请安。

    我朝后宫自皇后以下,嫔妃共分三等十七级。分别是:一品贵妃、妃、夫人;二品贵嫔、嫔、修仪、修华、修容、淑仪、淑华、淑容、昭仪、昭华、昭容;三品贵人、美人、娘子。

    宫中现有名号之嫔妃共三十七人。据说,人人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其关系相jiāo纵横,你宫中有我耳目,我身边有你亲信,错综复杂。每日来请安的嫔妃,其中自有真心孝敬太后的,却也有受了宫规约束虚应个景儿的。

    想那德仁太后何等jīng明之人?又是前朝后宫的最终得鹿者,何事能瞒过她眼?一众儿媳中固有真心喜欢者,也有不喜欢却念着皇上喜欢随意敷衍的。她除了明确表示钟意懿孝皇后贤德外,并不再对某位主子显出特别qíng感。因而嫔妃们不感拘束,又想着讨太后好,每日永泰宫中你去我来,说说笑笑热闹非凡。

    我入宫的这年,夏天来得特别的早。眼见五月白日渐长,暑气愈浓。一向体态丰腴惧热的德仁太后,便想着要来浣月山庄小住。且婉拒众嫔妃们跟随服侍。太后之意,天气既热,不yù人去多了闹腾,心里反而更燥。

    再则,太后的小妹妹礼亲王王妃府上距山庄极近。或者常叫来庄中姐妹闲话,或者听戏摸牌,再或者鼓乐泛舟烟波浩淼的三百亩荷塘之上她也不用端着老太后的架子,既自在且有趣味。

    况且德仁太后不过四十出头,也并不老。

    太后知道这浣月山庄建庄时日长,且常年安排众多宫人留守,故此只选了几名贴身宫中亲随、太监宫女儿,并一众护卫,静静悄悄地开进山庄。

    只不想树yù静而风不止本意一心想着清闲的太后,才住得旬月便招来刺客,好一番闹腾我一路想及之处,也不禁苦笑轻叹。

    我再卧g几日,便又胡思乱想几日。天天吃那些加了雪蛤的药材,人也渐渐有了jīng神。终于在遇刺后的第十四日清晨起g,一路沿着雾柳烟荷、如玻碧水往永泰宫给太后请安。

    浣月山庄的行宫一样被建造得金碧辉煌。永泰宫有着皇家细致的朱红雕花木窗与汉白玉地砖。室内huáng色布幔家俱随处可见。白玉花薰里轻烟缭绕,燃点的正是太后最爱的淡淡茉莉花香。

    我去时,德仁太后刚起g,正在梳洗。她中等身材,白净朕色,鹅蛋脸,眼睛黑白分明。慈眉中透着心机,善目里满写jīng明。一宫女已为其梳好贵妇髻,正往上cha一朵大红宫花。

    小萝一语惊醒梦中人。除去眼神,这太后确与我母有七八分相似。

    我一面qiáng抑内心惊奇一面走过去,对着太后盈盈拜倒。太后见状十分高兴,亲扶起身。

    看着也大好了,她含笑看我:毕竟年轻底子好,若是哀家挨得此一剑,只怕真要去见阎王。

    我嘴角微微扬起三十度。还未及说话,早被人一步抢先。那人替我笑道:太后娘娘说哪里话。您乃天子生母,原是天下最最有福之人。阎王老爷硬怕您福气太大,冲坏他地藏宫,偏不收娘娘!哪还敢想与您见面?可不又让他破财修建地宫不成?

    说话这人团团脸,淡眉眼正是太后身边老人赵嬷嬷。

    赵嬷嬷果然是言语有道。她这话既显示出其不同寻常的地位,又很能讨主子们的欢心。这人原是太后从娘家带至宫中陪侍,几十年来一直跟在太后身边。做过天子rǔ母,加之其子赵风将军又当着天子身边四品带刀侍卫,因而她的身份非比寻常。帮人说qíng办事,暗地收受财物,不在话下。

    君主皇权,权倾天下。而皇奴似她这般做至至尊,亦可以覆雨翻云。

    让赵嬷嬷这样一说,那太后果然越发高兴。她向我笑道:让荷烟受累。你既救哀家,必得重赏。有想要之物,只管开口。我顺赵嬷嬷话中之意,低头说:太后娘娘洪福齐天,没有奴婢挡此一剑,娘娘也必能躲过此劫。奴婢不敢居功领赏。

    太后点头笑道:你倒很会说话。又说:哀家前几日并不得闲。今日正想问问你成王府的事。于是问些陈年旧事。我心里一一揣度,仔细回答。

    突然太后话题一转。荷烟,她问我道:你在宫外有未听说,京城未婚配的女子暗暗倾慕五皇子浩王爷,都想嫁与他?

    我一怔,继而轻轻笑道:回娘娘,奴婢在成王府时,也略有耳闻。据说浩王爷人品出众,年少英俊又兼文武双全自是人人喜欢。

    可不正是如此么?!赵嬷嬷又在一旁陪笑道:老奴听见市井上传着句话儿,就是说咱们浩王爷的。说什么宁被恶鬼追,要做浩王妃。

    太后闻言,一脸诧异:什么?这是何话?

    赵嬷嬷笑道:娘娘别急,请听老奴解释。爱慕浩王爷的人众多,但能做王爷正妃的,却也只能是一个女子。因此落选少女,个个相思而亡,变成恶鬼。恶鬼们自不会就此罢休,于是去追打嫁给王爷的女子。一心想嫁给王爷的女子却不怕,编出这番话来。

    嗯。太后听说,也笑:心意倒还坚决,只是这话很慎人。

    荷烟,她转头问我:在成王府时,又可曾听说?

    我心知话虽有,却是另一番言语。传说中说的话是宁做浩王妾,不当后宫妃,与这赵嬷嬷嘴里的言语天差地远却又不便说明。于是qiáng忍住笑,说道:回太后娘娘,奴婢在王府当差时,成日里并不出门,因此不曾听见。

    太后闻言点头,命传早膳。膳食过来时,只吃小半碗便不再吃。她、用茶水漱过口,又向赵嬷嬷玩笑道:荷烟救驾,原该重赏。然哀家思前想后,很有些为难。赵嬷嬷陪笑道:主子有何难处?说出来看老奴能否为主子分忧?

    太后道:难就难在奖她何物?奖少了,哀家怕失去皇家体面;但奖多,哀家却想省几两体己银子。你成日里博广旁收的,不知可有两全之策?赵嬷嬷笑道:这事好办。等回宫去,万岁爷亲征回来,娘娘只管将此事一五一十告知。万岁爷自会奖荷烟。一来万岁爷为了娘亲,对荷烟必有重赏,能体现皇家体面;二来娘娘也保住体己,岂非一石二鸟之计?

    太后笑道:好你个一石二鸟!哀家以为你老了老了便会稳重些。不想竟比小时还皮!哪里学得这些个市井粗话?惹哀家笑。看哀家哪日得了空可不撕你老嘴。

    太后娘娘明鉴,赵嬷嬷也笑:老奴委屈。老奴是一心为娘娘着想的哇。

    太后便又笑。揭开明huáng色瓷碗的碗盖,低头吃了两口新用井水湃过的绿茶。屏退众人,只命我留下。听她赐坐,我忙告过罪,缓缓将半个身子斜坐在对面的雕花红木椅上。太后再次上下打量,点头叹道:果然是柳侍郎养出来的孩子。不仅模样长得好,身上自有一股子书卷气。

    我忙起身称谢。

    太后口中的柳侍郎便是父亲柳东海。我父为天下闻名饱学之士,获罪前曾官拜兵部侍郎。只是,我暗暗诧异:太后言语之中,怎么称父亲获罪前的官职?

    这原是奴婢造化。我说:当年奴婢一家竟能得遇成亲王爷和成王妃。王爷与王妃对奴婢一家礼遇有加,并不曾当我们是下人不仅聘请罪父教授其两位小王子学业,更允许奴婢与幼弟一同旁听,也许奴婢跟随罪父习诗作画,因此识得几个字。若成王爷夫妇并未关照,只命奴婢成日做那些挑水拾柴等粗活,虽罪父日日守在身旁教导,奴婢怕也只得流落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