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第22章 这男人心里舒不舒坦, 柳如棠不知道也不关心,反正她挺舒坦。 谢谢几位新队友,让她神清气爽。 缠在脖颈上的白九娘子舒展一下尾巴, 嘶嘶道:“哎哟, 你说这事儿吧……咱不好说。” “所以, ”施黛问, “你们对女儿失踪的前因后果一概不知, 之所以不报官, 是受了窗外鬼影的威胁。是吗?” 男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 更趋近于五彩斑斓的黑, 闻声一震,悻悻看她。 这姑娘生得讨喜, 杏眼圆润,唇红齿白,一笑如初初绽开的梨花花蕊。 很难想象,就是从她口中,说出了“给死人上供”那样的狠话。 “是。” 男人颤声道:“流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怎会害她?不报官,实乃万不得已。” “我那苦命的女儿……” 他身旁的女人垂头抹眼泪:“大人们,千万要找到她啊。” “二位放心,我明白。” 沈流霜微笑安慰:“二位待女儿情深意切, 绝不可能是置她于不顾、顽皮赖骨、人面兽心、唯利是图的禽兽之流。” 夫妻二人:…… 沈流霜话术得体, 叫人无法反驳。他们觉得自己被结结实实骂了一通, 但他们找不到证据。 好气。 这对夫妻一口咬定事实如此,再逼问下去, 也得不到真相。 一行人很快告辞,走出院门, 柳如棠摸了摸下巴:“你们怎么想?” “很奇怪。” 阎清欢回忆着从话本子里学来的推理技巧:“夜半见鬼,厉鬼让他们不要报官,他们就真不报了?这可是关乎一条人命啊。” “而且,不止这一家。” 沈流霜思忖道:“若说这家人胆小怕事也就罢了,一共有那么多女子失踪,莫非她们的家人全是胆小如鼠之辈,没一个敢报官的?” 如果是她,得知家人好友被厉鬼所害,哪怕前路九死一生,也要争个头破血流。 “江公子不是问过那对夫妻,关于‘厉鬼’的长相吗?” 施黛说:“他们答得太详实了。那两人都是平民百姓,见鬼后居然能仔仔细细观察一番——胆子这么大,还不敢去报官?” 阎清欢恍然:“对哦!” 他身为镇厄司的一员,就算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见到浑身是血的厉鬼,都会下意识避开视线。 “等会儿,这话得细说说。” 白九娘子来了兴致:“你的意思是,他们所谓的‘见鬼’,很可能是编造出来的说辞?” “如果以这个思路往回推。” 施黛轻声道:“见鬼是假,那么被厉鬼威胁也是假。这些人家没了女儿和妻子,却选择知情不报,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阎清欢眸光一动,跟上思路:“女子失踪的真正原因,和她们的家人有关!” 施云声静静听他们的对话,眼中生出迷茫。 他对人情世故的了解,全部来源于施府。爹爹娘亲慈爱温柔,姐姐待他亦是极好,他想不明白,为何会有人蓄意残害亲眷。 人,真的很难理解。 “或许是卖妻鬻女。” 柳如棠沉声:“将妻女发卖,从而赚取银钱。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 默了默,柳如棠冷嗤:“记得那尊送子观音像吗?” 明明有了女儿,却对生子念念不忘。女儿失踪后,居然不忘给送子观音上香。 纯粹的“赚取银钱”,可没办法为他们带去一个儿子。 “镇厄司处理过类似的案子。” 静思片刻,柳如棠道:“一些邪祟为了尽快积攒修为,会与人族达成交易——邪祟给人好处,那人受到恩惠,需要献上同等的报酬。” 长安城中有镇厄司当职,邪祟游荡于街头害人,风险极大。 与其冒着被当场抓获的危险,不如暗中驱使人族,自己则龟缩一角,等待供奉就好。 说到这里,柳如棠冷声笑了笑:“而邪祟索取的报酬,通常是人。” “也就是说,”阎清欢咽下一口唾沫,“这些人家的妻女消失不见,也许是因为……他们主动把妻女献给邪祟,换取好处?” 大白天的,他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这种震悚不同于见鬼时的惊愕,而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凉,像有雪水渗进五脏六腑,阴森森的,叫人发怵。 “古往今来,这类案子有很多。” 柳如棠笑着觑他,似是觉得他太过天真:“世人皆道妖鬼可怖,可去大理寺里瞧瞧,滥杀无辜、心如蛇蝎的人同样不少。” 有时人心之恶,远比怪力乱神更骇人听闻。 白九娘子尾巴一晃,义正辞严:“您等会儿,心如蛇蝎?” 它们柳门的仙家,绝不与蝎子共沉沦! 柳如棠扶额:“行行行,心如毒蝎。” 施黛听得笑笑,想了想,敲响隔壁人家的大门。 阎清欢好奇:“这户没人失踪吧?” “如果那些人家真用妻女换来了好处,”施黛说,“以一条人命作为代价,肯定是好东西。既然他们不愿意说,问问街坊邻居,或许能有线索。” 无论是邪祟作乱,还是献祭人命,都是他们根据经验得出的猜测,没有依据。 大门很快被打开,得知几人的镇厄司身份,屋主搓手笑笑:“大人们找我,所为何事?” “那户人家。” 施黛指了指方才出来的院落:“他们近日有没有什么不同?” 屋主匆匆望去:“是赵五郎家啊!听说他们家的女儿流翠失踪不见了。官府的人几日前来问过我。” 柳如棠蹙着眉,一双凌厉的眼明如寒星:“女儿失踪,他们是何反应?” 屋主眼珠子一转,想到什么,压低声音。 “我觉得有些古怪。” 屋主道:“官府说,流翠已经失踪了好几天。可我记得几天前,他们两口子跟没事人一样,见了我居然还乐呵呵打招呼——听说连官都没报。” 这哪是丢了女儿的样子。 施黛点头:“还有别的吗?” “别的?” 屋主静思片刻:“我记得……赵家男人好赌,流翠失踪后,我曾见他从赌坊出来,拿着个鼓囊囊的钱袋,满面春风的。” 屋主说着轻嘶一声:“女儿失踪,他去大赌特赌。大人们,这不太像话吧?” 何止不太像话。 渐渐理清思路,施黛朝他颔首一笑:“我们知道了,多谢老伯。” “钱袋鼓鼓囊囊……” 沈流霜细细端详手里的案件卷宗,抬起头,与施黛对视一眼:“接下来,去赌坊吧。” * 赵五郎去的赌坊,是位于大安坊中央的长乐庄。 不出所料,据店里伙计所言,赵五郎前来赌博的当日,带着一大笔钱。 “那人是我们这儿的常客,手气不好,一向输多赢少。” 伙计道:“他家里穷,有时输得多了没钱补上,被其他客人打过几顿。不过那天……他带了不少银子,运气也不错,所以我印象很深。” 女儿失踪不久,他就得来满满当当一袋子银钱,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离开赌坊,接下来拜访的几户人家,说辞大差不差。 妻女无端失踪,夜半见鬼,受到威胁。 值得一提的是,每当被追问起厉鬼的模样,所有人的答案出奇一致—— 红衣,女子,双目被剜去,淌出血泪。 殊不知描述得越统一越详尽,越有猫腻。 连续奔波两个时辰,夜色渐深,几人都有些疲累,寻了个茶楼稍作歇息。 “绝对统一过口径!” 阎清欢将茶水一饮而尽:“那女鬼的模样是刻在他们脑子里了吗?所有人描述得绘声绘色,离谱。” 施黛把线索粗略串连一遍,咬下一口桂花糕:“那些人将妻女作为筹码,要么卖掉,要么主动献给邪祟。因为是自家人,只要他们不报官,就不会暴露。” 哪怕邻居问起妻女,也能随口胡诌“去了学堂”或“回了乡下老家”。 事实上,的确有几户人家是这样做的。 “还有城中失踪的流浪者。” 柳如棠啧了声:“流浪者无依无靠,身边没有熟识之人。就算突然消失不见……也很难引人察觉。” 无人上报,无人在意,无人知晓。 直到冯露出事,冯家人禀报官府,大理寺才查出竟有这么多人离奇失踪。 阎清欢咬牙:“真是混蛋。” “长安一直有人牙子,受官府所制,不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