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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烬天下 第434节

    停下来,这种时候就算移平了眼前大山去撕碎那只辛摩又有什么意义,他必须停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解决。

    他按着额头,锋利的指甲刺破血肉,好一会才慢慢的清醒,从胸腔吁出一口长气,随后就是一声危险的“咔嚓”声从身后传来,机械凰鸟在短暂的修复之后摇摇晃晃的重新飞起来,燕寻已经透过琉璃瞳孔清楚的看到了那一战,不知是被点燃了什么从未有过的情绪,此刻的他眼眸充血,仿佛终于明白过来缙河最后留给自己的那句话究竟是何深意,凰鸟一个振翅冲上云端,头也不回的朝着帝都的方向闪电般疾驰而去。

    “休想离开!”萧千夜持剑追出,竭力控制着恶战过后不住颤抖的身体以光化之术追了过去,燕寻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虽然临时修复的凰鸟速度大不如前,但那个人的身影却已经追到了机翼附近,丝毫不逊色给刚才的女人!他手上那柄状态诡异的长剑,透着让他一秒也不敢多看的奇妙光晕,只能操控着十万根引线试图逼退对手,高空的火炮和暗箭齐发,轰鸣一片。

    萧千夜眼底的神色有微微的涣散,这具身体的情况太糟糕了,五脏六腑都在用剧痛提醒着他已经濒临极限,如果不能一击将其捣毁,他就会彻底失去行动力,无力回天。

    他的手腕在一分分下垂,眼见着长剑都要从掌心滑落之际,剑尖又忽然吞吐出了闪电般的光华,搅碎的犄角缠绕着剑身,黑金色的战神之力凝聚至最高,在眼前一黑立足不稳的最后一刹那,竭尽全力的对着机械凰鸟重重的砍击下去,一团黑金色的漩涡将凰鸟团团围住,转瞬间视线就被爆炸的冲击波晃得一片迷糊,无数冰冷的金属散开坠落。

    凰鸟失去了光彩耀人的外表露出内部骨架,中枢的驭风珠呈现出龙血独有的玄黄色,即使摇摇坠坠,却始终艰难的保持着平衡缓缓朝着帝都的方向继续前进。

    还是不能阻止吗?这种东西哪怕失去战斗力,这么大的身躯若是一头撞进帝都,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为此丧命?

    萧千夜艰难的动了一下手指,风雪红梅不知何时已经坠入下方山野不见踪影,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上凝聚起来的间隙漩涡,有数秒的失魂落魄让整个人的情绪也因此一颤,然后,仿佛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心,他再一次取出自幼陪伴的沥空剑,爱惜的握着剑柄轻轻吻落,喃喃自语:“最后再帮我一次吧,好兄弟。”

    剑灵静默无声,只有雪色的光辉萦绕在他指尖,如一颗划破黑夜的璀璨流星,对准机械凰鸟的中枢精准的扎了进去,萧千夜呆呆看着那束熟悉的光,看着凤羽丝根根断裂,羽毛一片一片的从机械凰鸟身上剥落,各种火光此起彼伏的炸起,然后化作一团火球终于彻底被击落!

    他从高空坠落,剑灵的碎片最后一次接住主人,将他平安送回云潇的身边。

    第九百九十九章:清醒梦

    声音从耳畔彻底消失的一刹那,萧千夜恍恍惚惚的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领着他走入一处山谷,那是昆仑山的轩辕之丘,无数剑灵静静悬浮着,它们有些光芒照人,有些静谧内敛,无一不透露着震慑人心的气息,让年幼的他屏息凝神目不转睛的看了又看,就在这个时候,师父停下了脚步,振袖取出背后紫色剑匣里的剑灵,剑气萦绕着山脉,引动整座昆仑之丘发出空灵的共鸣声。

    那种声音很奇妙,直达人心,不似凡间之物。

    那一年的他不过八岁的孩子,入门刚满三个月,他甚至没来得及了解这座充满神话色彩的世外仙山,师父就欣然决定带他来到了剑冢。

    这一路他欣喜若狂,一直在脑子里幻想会获得哪一柄剑灵,他自幼向往的是父亲身上属于军阁的那种英姿飒爽的银黑色,但初次踏入剑冢,第一眼吸引了目光的却是一柄通体雪色的白色剑灵,和他复杂的内心形成鲜明的对比,如同清澈夜幕下的高空皓月,有着最纯粹、最干净的光芒,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剑灵也在这一刻回应了他的期待,仿佛是某种命中注定,连一贯沉稳的师父都微微一惊,若有所思的凝眸半晌没有说话。

    他抱着长剑,心中有种神奇的感觉,耳边能听到温柔的声音,像久别重逢的故友,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安心,而当他欣喜的看向一旁的师父,又发现老人的眼光严厉非常,一只厚重的手轻轻搭在他的头顶,一字一顿清楚的叮嘱:“剑灵认主,我派弟子一人一生只能拥有一柄剑灵,从今往后,你要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它。”

    萧千夜额头微微抽搐,依稀的记起那天的一切——他懵懂的看着意味深长的师父,却沉默着连回应都没有发出,只是心神不宁,不知那一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回到论剑峰后,云潇一个人坐在他的房间门口,远远的看见他,开心的跳起来挥手打招呼,那时候的云潇还不是昆仑的正式弟子,六岁的小姑娘喜欢穿些花里胡哨的漂亮裙子,嘚瑟的在他面前打转问好不好看,忽然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了起来,一把抢过沥空剑羡慕的抱在怀里看了又看,小声嘀咕:“剑灵,真的是剑灵哎!掌门真是偏心,这么快就送了你剑灵。”

    “还给我。”他的脸颊微微一红,伸手去抢,云潇一个转身笑咯咯的跑远了,“给我看一下嘛,又不是不还你了,小气鬼!”

    刀剑无眼,沥空剑最初又没有剑鞘,生怕争抢之下会误伤,他只能忍着不说话一直紧跟不舍的追着云潇,一路走到论剑峰的雪松下,她高举着剑灵,雪色的剑身透着清澈皎洁的光泽,和头顶的明月相得益彰,云潇看着剑灵,而他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看向了她,那样美丽的画面,让他的心砰砰直跳,莫名其妙的耳鸣一声接着一声,那或许只是很短暂的几秒钟,他却仿佛过去了一世纪般漫长,再等他回过神来,云潇哼哼着将沥空剑塞回了他的手心,咧嘴冲他做了个鬼脸不甘心的说道:“我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剑灵!”

    一年之后的某一天,他如常来到习剑坪,除了师父和天澈师兄,云潇也换了一身青色的弟子服站在那里,他愣了一下,看见师父朝他招了手,拉着云潇的手向他介绍:“从今天起,她就是你师妹了。”

    一贯在他面前冷着脸的师兄天澈忍不住偷偷笑了笑,云潇心花怒放的朝他挤眉弄眼,还有模有样的对他拱手鞠躬,不怀好意的喊了一声“师兄”。

    从此他的噩梦就开始了,云潇是个大大咧咧热情开朗的女孩子,更是昆仑山出了名的嘴巴抹了蜜,天天把师父师叔哄得团团转,对她时不时的迟到旷课也就默契的睁只眼闭只眼,另一边,虽然师父一直没有道明真正的原因,但在指点剑术这方面,老人家对云潇确实是多有保留,很多精妙的剑法只是点到为止,如此一来,一个偷懒的徒弟和一个放任的师父,形成某种巧妙的和谐,而他则成为夹在中间,唯一左右为难的那个人。

    毕竟是掌门的亲传弟子,再怎么宠着也要有个度,然而师父在按着额心一脸头疼的考虑了整整一天之后,鬼使神差的把他喊到面前:“她是你师妹,闲暇之时,你也该多教教她。”

    说完这句话,或许是多少觉得有点理亏,师父尴尬的转过脸去,摆手让他先回去,他一个人闷闷不乐的回到论剑峰,这几天气候反常,连有法阵御寒的论剑峰广场都罕见的积了一层厚厚的冰霜,都已经快到中午了,云潇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想起师父刚才那句莫名其妙的叮嘱,他忽然调转脚步往她的房间走去,直接将门窗全部推开,任由冷风嗖嗖的吹进屋内,几分钟就把抱着温暖被褥呼呼大睡的云潇冻醒了过来。

    她紧紧抓着被角躺着床上,瞪大眼睛和他互望着,被他毫不客气的拎着脑袋拽出来丢到了门外的广场上,他一手紧握自己的沥空剑,另一只手飞速的抽出一旁的青魅剑扔过去,不等她反应过来就迅如闪电的出手,云潇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光着脚在雪地上跌跌撞撞的接下他的剑招,很快就大汗淋漓的喘起粗气。

    昏迷中的萧千夜忽然眉头一跳,直到现在,直到他莫名其妙回到过去的幻梦中,他才惊讶的发现云潇的周身有微弱的火光在闪烁,火星不易察觉的混在风雪里,将论剑峰广场上的白雪全部融化。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和他对练的人也在慢慢长大,那个踉跄的小姑娘变的轻盈灵动,举手投足间带着远比他强悍的灵力,从最开始的只会闪避后退,一步一步能将他也逼到收剑回防,她开心的挑着眉毛,哪怕只是稍微将他逼退一点点都会做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朝他龇牙咧嘴的做鬼脸,那样天真明媚的笑脸,深深刻在少年记忆里的每一天,被埋入心底最深处,不被任何人察觉。

    十八岁临别前际,那是她最后一次半夜偷偷摸进他的房间,举着那盏从小用到大的夜灯,趁着他睡熟之后吱呦吱呦的在脑袋上方晃荡着,他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面无表情的睁开眼睛,和搭在他床头装神弄鬼的女子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她“嘿嘿”的笑着,勾起那个年纪的少年某些难以启齿的欲望,然后忍下所有的冲动,故作冷定的坐起来,拎着她的脖子毫不犹豫的往门口走去。

    门外是一如既往的严寒,冷风吹过脸颊,让昏迷中的人忽然间有几分清醒过来,然而梦境并未散去,越是清醒,越是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过去,他将云潇扔出门外,没等她转身就一把锁住了门,现在,他却将云潇拉回了身边,不顾一切的抱入怀中。

    “别走……阿潇,别走……”萧千夜呢喃的念叨起来,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愿意放弃那些虚无缥缈的荣耀,想留在她身边,一起看昆仑的雪峰,一起在树下练剑,一起乘坐栖枝鸟去山谷中游玩,还有天池附近美丽的红梅,喜欢高歌饮酒的山鬼,她就在身边,没有为他饱受磨难和屈辱,更没有来自远古遥远的羁绊,永远依偎在他肩头,会撒娇,会生气,会不依不饶的粘着他。

    他从来没有珍惜过那样看似简单平凡的生活,终于在失去之后不可抑制的后悔起来。

    额头的青筋剧烈的跳了一下,昏迷中的萧千夜赫然睁开眼睛,古代种冰凉的血从胸口的旧伤中泉涌而出,已经是深夜了,但是他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火光,机械凰鸟被沥空剑搅碎中枢后解体爆炸,散落的火炮暗箭毒液从万丈高空砸下,而更加危险的羽毛则被风刃影响吹向了四方。

    “阿潇!”他惊恐的喊了一声,完全想不起来坠落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想站起来,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就在他感到冷汗翻涌而出的时候,一只手从背后轻轻抱住了他,云潇搭在他的肩上,松了口气,“你醒了!”

    “阿潇!”他转过身,云潇满身都是黑漆漆的火油,右手受伤无力的垂着,用仅剩的左手艰难的在两人身边凝聚剑阵,那些看似轻轻飘落的羽毛实则凶狠非常的砸在剑阵的法术屏障上,砸出密密麻麻的裂缝,而在剑阵之外,整座山头都在燃烧,时不时还有危险的爆炸声或近或远的传来,混着让人不适的龙血气息,他的心跳在这一瞬“咚”的一声彻底凝滞,全身的肌肉紧绷,仿佛吸入了毒品一般筋脉暴起。

    龙血对云潇而言是剧毒,对他来说却是刺激神经的兴奋剂,再加上旁边女子身上致命的火焰气息,让他的呼吸陡然急促,只能用尽全力死死按着额头勉强保持冷静,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他的视线却怎么也无法从云潇雪白的脖子上挪开,甚至贪婪的咽了口沫,脑子一片空白。

    “你想咬我呀?”云潇满不在意的凑了过去,像梦中定格的最后画面,冲他“嘿嘿”笑了笑,“等安全了再给你咬一口好不好,我们得先离开这里,火要烧过来了……”

    他恍若失神的呆了一瞬,做出了和梦中一模一样的动作,将她抱入怀中,松弛了紧绷的肌肉:“你受伤了,别乱动,我带你走。”

    第一千章:休憩

    糟糕的身体状态让他从山峰掠到山脚就不得不临时停了下来,萧千夜小心的将云潇放在溪水旁边,怕她担心立刻背过身清洗胸口上的血污,云潇捂着嘴偷笑,戳着他的肩膀阴阳怪气的说道:“别躲躲闪闪的,你昏迷了一整天,身上的伤还是我给你止的血,快别乱动了,你胸膛上的伤我是刺穿的,我知道很难痊愈,你坐过来休息一会吧。”

    他尴尬的回头,正好看见云潇咧着嘴对他大笑,先撩了一把溪水泼向他,又洗了洗自己黑漆漆的脸,但她满身都是凰鸟解体之后泼洒的火油,清水根本洗不干净,反而越洗越油腻,黏糊糊的沾在皮肤上分外难受,云潇抱怨着把头发用一根树杈子盘在脑后,嫌弃的摸了摸脸颊,自言自语的嘀咕:“难怪你都不想咬我了,这么脏,换了我也下不去嘴。”

    “我没想过咬你……”萧千夜被她一句话说红了脸,小声辩解,云潇瞪着他,哼唧道,“你明明就两眼放光的死盯着我,还嘴硬说不想咬。”

    他干净利落的闭了嘴不去反驳,被他的表情逗乐,云潇粘过去贴着耳根吹气,笑吟吟的挑逗:“干嘛不说话了?心虚呀?我记得你第一次暴露凶兽的姿态,还是我用青魅剑自残取血才帮你恢复过来,还好现在不需要了,虽然还是会昏迷,但是心脉都很稳定,就是醒过来的那一瞬间有些突然,你是做噩梦被吓醒了吗?”

    被她这么一提,萧千夜才想起梦中最后的一幕,他将十六岁的云潇抱入怀中,几乎要压不住年少的冲动,顿时脸颊红到耳根,他赶紧甩了一下脑袋,一言不发的靠着云潇一起坐下休息。

    一晃眼就是深夜了,天空还是那么的澄澈无比,一颗一颗璀璨的大星点缀其中,仿佛白日里那场惊天动地的厮杀根本不存在,只有全身酸痛的肌肉和近乎散架的骨骼在提醒他发生过什么,他缓了口气,感觉稍微平复了一些之后才担心的望向云潇,拉过她的右手仔细检查,又气又心疼的埋怨:“你怎么每次都这么乱来?”

    “嗯?”云潇还在用溪水努力清洗着脸上的油渍,想也没想的回答,“很快就会长出来的嘛。”

    萧千夜微微一顿,仿佛被这句话戳痛了什么难以言表的哀伤,又立刻不动声色的掩饰过去,她的整条右手一直到肩膀的位置都是瘫软如泥,只要稍稍用力皮肤就会凹陷进去,他无声叹了口气,把她从溪水边拉了回来不让乱动,又在怀中摸索着什么东西,蹙眉:“传信的蜂鸟不见了,应该是刚才和辛摩打斗的时候从身上掉了出去,麻烦了,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就算三翼鸟过来巡逻也不好发现我们,你的风雪红梅也丢了,那东西不像剑灵能产生共鸣,要是掉到什么人迹罕至的山里去,真不知道要怎么找回来。”

    “丢就丢了呗,反正是别人送的。”云潇蛮不在乎的捏了捏他的脸,笑嘻嘻的回答,萧千夜皱了皱眉:“那可不是一般的武器,它沾染着西王母座下女仙的神力,落到魔物手里会出问题的。”

    云潇靠在他肩头舒坦的伸了个懒腰:“没关系,实在不行我就给蚩王捎个信让他自己过来找,他手上不是还有一柄暴雨青竹嘛,肯定也有类似剑灵的感应吧,我说了不会拖你后腿的,嘻嘻。”

    他跟着笑了,虽然没有回话,但目光却总有些心神不宁的反复打量着周围,这附近应该也是禁地的边缘,紫色的瘴气若有若无的被风吹过来,那种特殊的气味,吸引着凶兽的本能时不时会让他感到有如醉酒的眩晕,加上云潇身上的火焰,他必须极力克制着情绪才能勉强保持精神清醒,过了一会,云潇察觉到了他的反常,强行按着他的脑袋转过来,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嗯……伤口裂开了嘛,没什么大事。”萧千夜简单的敷衍过去,云潇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单手环住他的腰,用自身的火焰温暖着古代种冰凉的身躯,“这样呢?会不会好一点呀?”

    “阿潇……”他尴尬的推开云潇,耳鸣一阵接着一阵,呼吸在一瞬间剧烈起来,那些被压抑已久的内心,此时仿佛正在蠢蠢欲动,他欲言又止的抿抿嘴,小声提醒,“阿潇,你身上的味道……太勾引人了,你不要乱动了好不好,让我抱着你休息一会就行。”

    云潇“唰”的一下脸红到了耳根,看着他额头上折断犄角之后留下的血窟窿,忽然想起来当时在碧落海下他就曾因为折断骨翼完全失去理智,赶紧老老实实的靠着一动不动,骂道:“上次就告诉过你那是古代种最为重要的一部分,你怎么还是一点不长记性又给折断了!”

    “不这么做我破坏不了凰鸟的外壳,它会逃走的。”萧千夜一本正经的回答,无视了额头的伤,用手简单的在地上勾画出大致的地图,担心的说道,“我们是从镜泊湖一路往帝都方向追着机械凰鸟,按照它的飞行速度和现在周围的情况来看,大概是位于鄢山附近,这条溪流应该就是三江之一潇湘河的支流,在流入空寂圣地之前,它的两岸有不少异族人的群居地,我们得先找地方联络上军阁,然后让三翼鸟尽快过来才行。”

    “嗯,这里到处都烧起来了,得赶紧找人过来灭火。”云潇傻乎乎的接了话,看见萧千夜的嘴角尴尬的往上一抽,很明显他的目的并不是要熄灭熊熊燃烧的山火,轻咳补充,“也是,灭火的同时,还得把凰鸟的驾驶员一起找到,那家伙的身体剑灵都砍不破,估计从天上摔下来肯定也死不了,他被缚王水狱流出来的毒药改造过,找到他,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把提供那些毒药的黑商一起揪出来。”

    他疲倦的往后仰了一下,没注意到云潇的眼里飞速的闪过一丝不快,自言自语的说道:“宸曦还在带队追捕另一架机械鸾鸟,他们要追着它穿越两大禁地,直到进入东海才能避免被瘴气影响,但海上作战是最危险的,一旦三翼鸟受伤坠海,我们几乎没有办法及时给到救援,而且自坠天以来东海水流平稳,海魔也相对温和,所以海军的军备远不如碧落海充裕精良,真要在海上打起来,我也不知道到底能有多少胜算。”

    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件事,云潇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萧千夜叹了口气,揉着眉心头疼不已:“三翼鸟昼夜追击穿越整个东冥大约需要三天左右,如果能一直紧跟着那架鸾鸟不跟丢,我应该还能赶得上……”

    “你很担心他们吗?”云潇小声的开口,轻轻抚摸着他身上无数细细的伤口,这是长年累月的奔波造成的,静静陈述着曾经那些惊心动魄的惨烈战斗,在光鲜亮丽的传奇背后,有着无人能懂的巨大创伤,但他似乎并未察觉到云潇情绪上的波动,连目光也是长久的凝视着东边,点头,“他们没有和那种机械对战的经验,战士也好、三翼鸟也罢,长时间的追击会消耗精力,我得亲自过去看看。”

    云潇轻握着他的手腕骤然用力,紧接着是一声近乎崩溃的质问:“可我也会担心你呀!”

    他愣住了,看着云潇哽咽着低下头,苍白的容颜淡如霜色,原本被一根树杈子盘住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了眼睛,他下意识的伸手想撩开那缕头发,云潇却飞速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小跑到溪边连续捧水拍打着脸颊,仿佛是在尽力将爆发的情绪强行克制下去,好一会她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过来对他笑了笑,好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点头说道:“嗯,我们赶紧回去吧,拖久了宸曦他们会有危险。”

    “阿潇……”萧千夜缓缓走了过去,刚才有那么一瞬,他似乎能感觉到云潇身上稍纵即逝的绝望,快得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她已经完全恢复了笑容,脸上的溪水遮住了泪水的痕迹,在星光下微微闪烁着,还是那样温柔,还是他最熟悉的不离不弃,仿佛一柄利箭击穿他的心扉,低吟,“你哭了。”

    “刚洗了脸而已。”云潇摇头否认,捏了捏还未恢复的右手,自言自语,“稍微等一会会,骨头很快就能长出来,我会带你去东海拦截那架机械鸾鸟,放心,一定能追上的。”

    “看着我。”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冰凉的手拂过她的眼睛,能清楚的感觉到一抹湿热,这一瞬间,彻骨哀痛让他的内心剧烈的抽搐起来,恶战才结束,他在云潇的照顾下止住了裂开的伤口,是她艰难的维持着剑阵守护着昏迷不醒的自己,可他却在苏醒过来之后立刻关心起了远方的战事!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坚忍的神情却难掩眼底那抹担心,固执的咬了咬嘴唇,认真开口:“我会帮你的。”

    萧千夜无言以对,他的全身就在这个瞬间彻底僵硬,连视线也突兀的有些模糊,云潇站起来顺势抱住了他,反而是主动安慰起来:“别担心,我们已经战胜了凰鸟,剩下那架鸾鸟也一定很快就会被击落,五年前发生在禁地的悲剧不会再重演了,宸曦也好,三翼鸟的战士也好,都会得胜归来的。”

    她牵着他沿溪而下,虽一路无言,双手却始终紧紧相扣。

    第1001章:毒发

    山野深处全是散落的凰鸟零件,火光沿着潇湘河的支流一直延伸到禁地,两岸虽有不少隐秘的小村落,但遭逢碎裂的影响早就人去楼空,他几度想加快速度,又几度被身体撕心裂肺的剧痛逼了回来,只能忍着心中的担忧继续向前。

    “这边有路。”云潇一直拉着他的手,一个火球漂浮在前方照明,左顾右盼的道,“这附近的人好像都搬走了,连只小鸟都看不见,看样子也找不到人帮我们送信了……”

    话音刚落,她的脚下踩到了什么冰冷的小东西,云潇一低头,没等她看清楚是什么,一支利箭精准的从一边的大树里射出来,萧千夜拉过云潇拦在身后,那支箭贴着脚尖钻入泥中,然后“咔”一声竟将土地一分为二!

    好强的力道!萧千夜暗自惊叹,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那只是埋伏在树上的机关,如鹰一般的眼睛清楚的看到了藏在两侧的箭囊,萧千夜勾起脚边的石子朝着利箭发射的方向踢过去破坏暗器,云潇先是一惊,整个人明显有些提不上力,缓了一会终于开口说道:“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暗器,我们休息一会吧,我……有点累了。”

    “好。”借着微弱的火光,萧千夜这才发现她的脸色比之前苍白了许多,他轻握着云潇的手,不仅骨骼还未恢复,体温也开始不正常的炽热起来。

    “阿潇……”他低声喊了一句,“别撑着。”

    云潇勉强睁开眼睛,咽了口沫:“没事,赶了一晚上的路……有点累了,稍微休息一会就好了。”

    “你睡一会吧,不着急。”他不由分说的抱起云潇,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休息,萧千夜抬手搭在她的额头,目光复杂的凝聚成线,仿佛是强撑的那口气倏然松懈,不过才躺下而已,刚才还一直牵着他在深夜赶路的女子忽然间憔悴了很多,有些抱歉的嘀咕,“就休息一会,因为那架凰鸟里掺和的是真龙的血,所以恢复的时间会长一点,不过你别急,等天亮了我就会好起来,我带你去东海岸追赶那架机械鸾鸟,肯定能追上的。”

    “别动。”萧千夜面无表情的按住她,另一只手已经毫不犹豫的揭开了衣襟,她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迷离的火焰,细细抚摸之下能感觉到光洁的肌肤似乎并无大碍,云潇拍开他的手,咧嘴骂道,“臭流氓,别乱摸。”

    说完她就紧紧拉住了自己的衣服,翻着白眼哼唧:“这么晚了,还在野外,你不要想入非非。”

    “我没有……”萧千夜尴尬的为自己辩解,云潇眼神闪躲的避开他的视线,将手放到胸膛上,这里有炽热的火种正在熊熊燃烧,带着世间最纯正的生命力,但因为愈合伤势需要用到火种的力量,这才让龙血的毒更加肆无忌惮的侵略到每一寸血肉,她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低头解释:“龙血对我来说本来就是剧毒嘛,不过也没什么,我可以化解这些毒素,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萧千夜斩钉截铁的摇了摇头,不知怎么心念一转:“我带你回帝都,苏木在那里,他是烈王的徒弟,肯定有办法应对你身上的龙血。”

    “回帝都?”云潇连连摆手,还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不是发烧了乱说话,“你疯了呀,现在回去就追不上那架鸾鸟了,宸曦还在带队围捕它,你得去支援呀。”

    他用力咬了一下唇,低下了头不让她看清自己此刻的神色,只是用清淡的语调一字一顿的回答:“你的伤不能拖,那是真龙的血,比蛟龙族强悍一万倍,要是苏木治不好你,我就带你去找烈王。”

    “不去!”云潇大声打断他,因为生气用力将他推开,“你得尽快去帮他们才行,我说了不要紧就是不要紧。”

    两人顿时陷入僵持,就在此时,一声极轻的脚步由远及近,似乎是什么轻功了得的人正在快速朝着他们的方向逼近,萧千夜神色顿紧,一时也顾不上正在发脾气的云潇立刻一把将她重新拉回了身后,数秒之后,黑暗的树林里嗖嗖的飞出两道矫健的人影,仿佛一只灵敏的山猫掠过树梢又安静的停了下来。

    “什么人?”萧千夜低声厉斥,对方似乎也在认真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停顿半晌之后才发出不可置信的疑问,“萧阁主吗?”

    “嗯?”萧千夜紧蹙眉头不敢有丝毫松懈,树梢上的两人同时落地,那是猎魔人独有的打扮,一袭干练的劲装,带着弓箭和匕首,看着对面那张并不陌生的脸,警惕的道,“真的是你?”

    “猎魔人?”萧千夜也认出了对方的装束,他摸了摸阿眉给的那把匕首,万幸的是这东西没有在恶战中遗失,他远远的扔过去以示身份,猎魔人互望了一眼,收起匕首走上前,对着他礼貌的拱手作揖解释道,“这是阿眉的东西,也是东冥猎魔人的信物,之前我们曾收到灵蝶传信让尽快撤离,不久就看到一架巨型机械风驰电掣的飞了过来,那东西一路扫射,炮弹引起了山火,这附近有我们的补给点,因为是一批非常重要的药材,我们只能冒险进来尝试转移。”

    萧千夜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问道:“补给点在哪?”

    猎魔人抬手指着一个方向:“就在前面废弃的村落里,你们踩到了机关,我们还以为是有什么魔物猛兽闯进来了,这才过来检查一下。”

    萧千夜转身抱起云潇,根本不管她嘴里正在嘀嘀咕咕念叨着什么东西,低道:“带我过去,我正好需要地方休息。”

    猎魔人点点头,虽然是初次见面,眼前这个人说话的语气当真是一点不客气,甚至一眼也没有多看他们,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毫不犹豫的大步冲去,好像他还是曾经那个坐着白色大鸟高高在上的军阁主,和他们这些猎魔人保持着极为生疏的距离,一直走到一处小木屋,他将云潇放在床榻上,扭头看了一眼跟进来的一男一女,低道:“你们先出去。”

    猎魔人心照不宣的退了出去,感觉到他此刻似乎心情不佳,更不想和他有太多的交涉,云潇尴尬的咧咧嘴,骂道:“你态度好一点嘛,明明是我们有求人家哎!”

    “别动。”第二次从嘴里蹦出这两个字,萧千夜的脸色阴沉如铁,他心烦意乱的将房间里所有的蜡烛全部点亮,再一次按住她的手强行拉开衣服检查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