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35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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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手,有另一束橙光笼罩下来,当周围的一切都被染上赤芒,空气里散发出不祥的气息,云潇搀扶着萧奕白,自己的身体却在不自禁的微微发抖,就在她全身的颤栗的一刹那,脚下的土地轰然消失,她拼尽全力的想稳住平衡,但还是在这短短数秒停滞了动作,往深渊坠落。 “云潇!”朱厌抓住她的手,而她紧紧抓着萧奕白的手,煌焰的笑充斥在耳边,黑龙幻化的古尘一刀切碎魂魄的手臂,再一脚踏出,毫不留情的踩在了云潇肩头的伤口上,冥王咧着嘴,视线却平视着别处,低语,“他居然还能醒过来,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唯一的对手,只不过他现在那副重伤的躯体,你不救他……他必死无疑!” 冥王的身影忽然消失,云潇却在坠落的瞬间被另一只手死死拉住,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闪电般出现在裂谷边缘抓住她的人,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阿潇,大哥……”萧千夜紧紧抓住她的手,他在意识昏迷之际被冰水不知冲往了何处,但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个坚定的声音想要将他唤醒,他在浑浑噩噩中睁开眼睛,看见赤色的天空燃起冥王的光泽,而脚下寸寸破碎的土地翻腾着夜王的力量,他不顾一切的顺着危险的源头,终于在最后一刻,拉住了她的手。 第七百七十三章:极限 但他的体力已经濒临极限,胸口的伤触目惊心,除去一直涌出的鲜血,还有一股凶悍的神力反复搅动,伴随着呼吸愈渐沉重,力量也在一点一滴的流失,他几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才将两人一起拉回地面,然后就不得不捂着胸膛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咳,血顺着手指再也无法止住,视线出现混乱的重影,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在以光速后退。 “千夜,你伤的好重,别动、别动了,我帮你止血……”云潇紧握着他的手,明明有火种帮他调和古代种的严寒体质,这一刻她还是感觉到刺骨的冰冷从这个人的每一寸皮肤里如针一般刺出,萧千夜缓了口气,瞳孔慢慢恢复焦点的同时,呼吸却因后方模糊的魂魄戛然而止,一瞬间脑中的悲痛、绝望洪水般呼啸,他提着古尘想站起来杀了这个噩梦的根源,却又在下一瞬失去控制倒了下去,萧奕白急忙按住弟弟,先是蹙眉扫了一眼巍然不动的朱厌,又紧张的环视一圈寻找忽然消失的冥王,最后郑重的叮嘱,“冥王还在附近,黑龙和破军也没有离开……” 话音未落,冥王的身影仿佛凭空闪现,顿时萧奕白的余光里就出现了那张飞扬跋扈的脸,黑龙幻化的古尘吞吐着窒息的焰,一击就让才稳住平衡的三人再度往深渊坠落,而裂谷深处的血色熔岩更是推波助澜如一只只利爪似要将一切吞噬,血泊里死去几千年的恶灵在夜王的呢喃诅咒下犹如新生,发出刺鼻的腥味,熏得人几欲昏厥! 萧千夜提力反击,手臂被震到失去知觉,在极速坠落了近百米之后他才抓着一块凸起的岩石跳了上去,再抬头,煌焰就在头顶傲然屹立,既不直接下杀手,又始终另有目的步步紧逼,直到他精疲力竭,古尘宛如有千万斤沉重,煌焰瞳孔微缩,“咔嚓”一声手里的黑光吞吐闪电般一掠而下,他一手护着云潇,将萧奕白挡在身后,五指顿如利爪拼尽全力紧握古尘抬手格挡,这一击让煌焰大退,在半空中连续点足跳跃,也让他们脚下唯一的岩石再次被击碎! 云潇还能抓着岩壁稳住身体,萧奕白却因受伤险些失去平衡,萧千夜直接将古尘扎入岩壁,另一只手紧紧拉住兄长,就在此时,煌焰如影随形的跟过来,他的刀直接偏转方向,仿佛是想斩断他最后的希望,黑龙幻化的古尘刺入手臂,黑焰顺着伤口在数秒内烧的他视线一片血色,剧痛之下,手臂彻底失去知觉,萧奕白的身影像一片轻羽,在他呆然失措的目光里,坠入血色熔岩。 “大哥……”他下意识的呼喊,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起跳进去,终于在大哥被熔岩吞没的前一刻拼命的抓住了他,炽热的气息灼烧着两人的皮肤,很快就让兄弟俩的身体被撕扯出恐怖的伤痕,萧奕白看着弟弟额头的汗珠,接二连三地掉下来落在他的脸颊上,看着弟弟眼里的光泽反复无常的变化,甚至清楚的看着他的体态在凶兽和人类之间迷离闪烁,仿佛是被逼到极限的困兽,随时都会彻底失去理智,他竟然有一刹那的失神,忽然扫了一眼已经快要烧到衣角的熔岩,短短几秒之间,萧奕白的脑中有无数个念头不受控制的蹿出,更无法压抑声音里的颤抖,忽然低语:“放手。” 萧千夜没有回答,又或许是根本就无法再开口,胸肺间的剧痛让咳嗽翻涌而无法止住,冰凉的血顺着嘴角,混合着汗水一起滴在萧奕白的脸上,上方是蠢蠢欲动的冥王,下方是背水一战的夜王,他知道再拖延下去只会让弟弟一起被拉入血色熔岩永世不得翻身!他深吸一口气,虽然泪水还是控制不住的沁出了眼角,但他眼里的光却是孤注一掷的诀别,“放手!” “不行……”萧千夜死死咬着嘴唇,急促地呼吸着,他的嘴里满是血污,身体的重创已经让全身快要散架,只有那只抓着大哥的手汇聚了全部的力量一秒也没有迟疑的继续用力。 “我活不了多久……”萧奕白眼神忽然恍惚起来,微微扬起柔和的笑,似乎是想安抚弟弟的情绪,不等他再开口,萧千夜暴躁的将他往上提了一把,骂道,“就算你明天死了,今天我也要救你。” 就在这火光明灭的一刹那,萧奕白看到了弟弟脸上一闪而逝出现帝仲的容颜,耳畔传来低沉的轻喝,一道黑金色的光线顺着弟弟的手腕爬上他的手臂。 “咔”一声极轻的响,好像命运的齿轮被什么东西终止了转动,萧奕白的胸臆中猛然一冷,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第一次感觉到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正在充盈全身,随即又是接连几声“咔嚓”一声响,那份隐藏在他身上属于上天界的力量如泉水般流动起来,让他已经疲惫到极点的精神也为之微微振奋。 然而,裂谷上方的煌焰也清晰的捕捉到了萧奕白眼底一闪而逝的金银异色,他咧嘴发出狂笑,转瞬就飞身掠下,刀芒在眨眼的刹那刺入萧奕白的胸腹,血喷涌而出! 煌焰呵呵笑起,却在同时反常的按了一下额头,仿佛是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冥王的脸色有些许凝滞,动作也因此停顿了半晌。 他本是要直接杀了萧奕白好让那一部分战神之力回归旧主,然而他却在下手的一刹那鬼使神差的留了情,被他劈开的裂谷深处其实就是血荼大阵的中心阵眼,它原本是位于雪碑附近汇聚了神力的空间之术,而现在已经在奚辉的影响下将范围扩大至整个泣雪高原!一旦萧奕白坠入其中,他会被新的血脉排斥力量撕扯成碎片,但他却在最后一刻苏醒了帝仲的力量,这是足以抗衡血荼大阵的力量,会让他和奚辉一样被拉入阵眼,成为阵眼的附属品,无法死去也不可能再次逃脱! 沉思的片刻,煌焰微微低头看着手里的“古尘”,冷道:“谁允许你自作主张的?你想让那份力量永恒的被困在他的身体里,好让我永远也等不到完整的帝仲回归是吗?” 而察觉到他的愤怒,黑龙却是兴致高涨,仿佛全身的精神都紧绷到了极点,他不言不语,只是在煌焰掌下一边感知着对方的内心,一边默默调整焰芒的长度,心中发出狂喜的期待——冥王的理智正在慢慢消失,堂堂正正和帝仲一决高下一直都是他心中夙愿,一旦万年的等待落空,心底的空洞就会无限扩张,他煞费苦心花费数万年的时间潜移默化的影响这个人,终于、终于等到了彻底爆发的时刻! “哥哥……”萧千夜的声音是僵硬的,完全无视了冥王的刀已经毫不犹豫的刺穿了他一直伸出的手臂,骨骼被挑断的同时,理智也在瞬间彻底消失,暴怒的情绪如山洪倾泻!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裂谷深谷大跳而出,追着那个肆意狂笑的人一路如疯子般重重砍落,古尘散去神力刀鞘之后,破坏力远比冥王手里的黑龙更强更危险。 这一战风云变色,不仅影响着广阔的雪原,连远在天边的上天界都开始摇摇晃晃,辰王蓬山站在望不到尽头的阶梯上,他的眼里只有远方血光爆裂的帝星,那颗一直压制着他的白星在数秒前冰裂破碎,并迅速湮灭消失,原本死寂一片的星位图在短暂的悲鸣之后,黯淡无光数万年的帝星第一次迸射出让他无法直视的光。 这束光照亮了整个黄昏之海,而在他的光芒下,所有的星辰都黯然失色,很快他就听见了厮杀的声音从遥远的下届传来,混合着真龙和黑龙的低吼,每一次交锋都能让山河震荡。 蓬山沉默着转身,望着远方的阶梯一层一层坠入永夜殿,再抬首,极昼殿的正门处,沉轩握着那枚鬼王签,面无表情。 那支签上其实有三行小字,除去最后一行无法显露的字,剩下的两句是“永逝无眠”、“永失所爱”,沉轩闭上眼睛,仰起头长长叹了口气,不知是感慨命运是如此的蛮横霸道,还是惋惜人力终不能扭转天意——坠入无法逃脱的血荼大阵中心,就是签象所指的永逝无眠! 他慢慢抬起手指按着自己的胸口,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即将到来的未来而感到有丝毫情绪的起伏,反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麻木慢慢蔓延到了心脏,让他眼里的光都开始涣散,另一只手轻轻握着扑朔迷离的鬼王签,嘴角浮出一丝毫无温度的笑,喃喃自语:“一个永逝无眠,一个永失所爱,剩下一个……到底会是如何?” 话音未落,他倏然感到手心一阵微微刺痛,鬼王迟疑的低头,瞳孔顿缩——裂开了?鬼王签……自上而下,沿着三行小字,裂开了?! 同一时刻,黄昏之海的星位图被光晕笼罩,再也无法观察轨迹。 第七百七十四章:厮杀 泣雪高原的厮杀仍在持续,在两人的理智都不复存在之后,每一刀的砍落都是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凶狠,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激发着被黑龙蛊惑到神志全无的冥王更显癫狂,烈风吹动着干练的赤色短发,抬手就将萧千夜从百米高空击落砸入坚硬的岩石,他听见骨头咔嚓断裂的恐怖声响,本能却迫使他毫不犹豫的再次站了起来,高空的日月在无声的交替,见证着一场彻底的决裂,再无转机。 幼时离家,归来只剩哥哥,纵使真相血淋淋如锋利的匕首刺的他心如刀绞,那也是他仅剩的哥哥,而现在,连那个唯一的会在空荡荡天征府等他回去的人,也被夺走,他拼劲一切想要保护的两个人,一个为他受尽屈辱,一个在他眼前永坠无间,这一路走来的两盏明灯,指引他在黑夜里孤身独行,仿佛道路的尽头就会有风和日丽的天空,有蔚蓝清澈的海洋,有挚爱、有亲人、有战友,有一切他所在意的人。 然而,路的尽头是地狱,伪神咧着戏谑的笑,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上天界……上天界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只有将那群自私自大的混蛋拉下天空,他才能摆脱这段无法苏醒的噩梦! 萧千夜定定抬头,冥王的身影从天际流星般滑落,他手里的刀交织着赤黑双色,在高速的疾驰中熊熊燃烧,拖出绚丽的火焰光尾,黑龙的笑肆虐而轻狂,残影追着煌焰一起向他冲来,仿佛多年夙愿一朝达成,只要一刀,只要冥王手里的刀砍过他的身体,数万年前被联手诛杀的仇恨就能不费一兵一卒的让他们偿还回来!这一刀的力量是足以毁天灭地的,就算是才从碎裂中重获新生的飞垣,也必将迎来再一次的灭顶之灾! 萧千夜稳定着呼吸,却在这一刻仰头而笑,杀戮欲望排山倒海而来,空白的大脑里有无数碎片在摇曳,他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在眼前走过,数万年的记忆填满了视线的每一个角落,而转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在冥王的刀下湮灭,化成漫天的白灰滴入瞳孔的深处,就在双瞳悄然缩成一条细细的直线之际,早已经重创无力垂落的手臂豁然又紧握住古尘,他的脸上毫无表情,他的手臂被黑金色覆盖,当两柄古尘撞击在一起之时,反而是冥王被反冲力一击震退! “哥哥……”他呢喃的呼唤着,仇恨仿佛是从地狱里冒出的火,灼烤着他的心肺,越烧越烈,几乎把他的理智也付之一炬,金银双色的眼眸燃起冰火的烈焰,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一刻自己嘴角悄然弯起一个弧度,恶笑如剑锋般冷锐,两人再度纠缠在一起,刀风、刀锋都在饿狼般撕扯着躯体,他却毫无痛感,只想将眼前这个疯子碎尸万段,他的眼神又变得雪亮,每一次手起刀落都在消耗着生命。 煌焰的脚步微微一乱,但激发的斗志在心底的诡笑刺激下更显疯狂,终于,黑龙幻化的古尘抓住机会击穿他的胸膛,搅动着原本就血淋淋的伤雪上加霜! 这一击刺穿了身体,却让后背折翼的伤口里涌出淡淡的温暖,几近消散的意识在无声无息的和他融为一体,终焉之境属于真神心的那一块碎片“叮”的一声如水滴入海,顿时他的体内汹涌着浩瀚的神力,理智有了一刹那的清晰,同时帝仲的声音再一次直接从内心深处荡起,宛如最后的诀别。 冥王按着痉挛的手臂,肩背都在抽搐的剧痛,明明是他的刀贯穿了萧千夜的身体,反倒是他的皮肉在这一击之后意外被撕裂,筋脉连着骨骼让血顺着衣袖宛如泉涌,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不远处年轻人,他并未追过来,而是以一种让他不安的死寂高仰着头,一双眼睛空茫的望着远方,刚才那看似平静的反击,竟然比情绪失控之下几次重砍更加逼命,这么多年了,哪怕是帝仲尚在之时两人的切磋都从未让他感觉到如此的压迫,他竟然会在一个人类的身上受了伤! 但他立刻就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只是远远看着沉默的人,没有再次动手。 萧千夜将紧握的手松开,精神在一瞬间松懈,他不知是被什么更加重要的事情分了心,明明此刻的天空一片灰暗,他却仿佛能看到绚烂夺目的光在头顶荡漾宛转,那些光影摇摇曳曳,捉摸不定,帝仲走在光里,隔着数不尽的时空依然温柔的看着他,他就像浮云在水面上投下的影子,虚幻而易碎,忽然间,数万年来的每一个细节都浮出了记忆,他静静凝望着这个曾和他五感共存的人,虽然不言不语,却好似千言万语。 “你……也要走了吗?”萧千夜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帝仲的眼神有微微的变化,最终点了点头,他的手穿过光影,轻抚过他身上的每一处创伤,“你已经鏖战了几天,就算是古代种的身体,这样的伤势也足以致命了,我本就是死人,若能救你回来,也不枉此番意外苏醒,你让我重新感受到了人类的感情,无论是兄弟、同僚、战友,亦或是……喜欢的人,我此生无憾,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平安,然后……照顾好她。” “我不想你走。”他喃喃自语,长久地沉吟,反倒是帝仲的声音微微颤抖,忍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低道,“别任性,我已无力支撑,继续拖下去,只会连累你一起陷入颓势,所以……” 话音未落,一个意料不到的声音从远方一瞬间闯入耳中,一抹耀眼的红色迎着烈风飞奔而来,直接扑入了他的怀里,云潇火色的瞳孔在血污的面容下依然熠熠生辉,她将一只手精准的搭在了萧千夜后背的创伤上,指尖一勾,皇鸟的火种落入掌心,顿时纯净又炽热的神力如浪潮一般席卷而过,而她却在这一刻站了起来,面向冥王煌焰托举着火种,高声喝道:“你不是想要这个东西吗?上天界若想救帝仲,现在、以后都必须彻底的滚出飞垣,否则,我将直接熄灭火种,就算死,上天界也要一并陪葬!” “你……”煌焰咬紧牙关,他的伤是在短暂的喘息之后立刻复原,若非被萧千夜莫名的举动分了心,又在冥冥中似乎听见了帝仲衰弱的道别,否则他万万不会在这种激战下冷静下来耐心观察,而现在,一身血污的女子手举火种,拦在他的正前方,冷风在她身侧掠过,她的声音却更加冰冷,但这一瞬的她是如此的风采照人,凌厉决断中带着道不尽的温柔,仿佛身后护着的男人,就是她的全世界。 “冥王冒然出手,不就是想逼我放弃火种,救上天界的帝仲大人吗?”云潇一字一顿的挑开对方的心思,火种的光芒凌厉如舌吞吐而出,仿佛是一种无声的震慑,让周围的空气骤然出现冰裂的痕迹,只是对视的短短一刹,煌焰的眼里已然露出了真正的杀气,他大步上前,无视了所有的威胁咧嘴笑起,“你要是熄灭火种,我现在就去找凤姬,既然是双子,能力应该也是相同的……” 这样意料之中的回话让云潇更加傲然的挺直后背,火种里的光芒割裂了空气,整个大地都被惊动,她目不转睛凝视冥王,仿佛是在提醒着他不死鸟从来都是杀戮的象征,继续冷道:“我为皇,凤姬为臣,火种尊我为首,只要我熄灭火种,凤姬一同殒命,世间将再无复生之法!冥王若是不信,大可现在放马过来,但我保证,上天界的每一寸土地,都会从云端坠落!” 煌焰赫然顿步,这句话他听过!早在墟海第一次逼迫澈皇现身的时候,那只皇鸟就用一模一样的语气威胁过他! 云潇的声音平静而漠然,面对上天界俾睨天下的冥王,轻描淡写的吐出一个字——“滚。” “哈哈……哈哈哈哈!”煌焰大笑,原本围绕他层层叠叠赤芒和黑焰都被什么力量控制着向内反吸回体内,那种力量是如此诡异,宛如一个黑洞能汲取一切光芒,这个少年的身影此刻显得阴霾而深远,令人一眼看去就觉得惊骇恐怖,但他的唇角忽地浮起一丝期待,失去了杀戮的欲望,声音轻慢而冷酷,“小鸟,你若食言,飞垣永沉海底,浮世屿寸草不生。” 冥王光化消失的刹那,云潇重新将火种放入萧千夜的体内,他踉跄地在她面前倒了下去,撑着最后的意识努力的抬手,轻而颤抖的拂过她的脸颊。 “你不会有事的。”云潇扶着他席地而坐,一如既往温柔的笑意瞬间填满了全部的表情,但他的耳边依然有死灵咆哮的声音,伴随着从土地深处持续涌出的血腥味,慢慢的,他的双眸褪去了金银双色只余空洞如死,又不知是被什么强大的信念支撑着始终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她要做什么?她刚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脑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他依稀的感觉到自己被云潇搀扶起来,将头无力的搭在她的肩膀上,一步一步,不知要走往哪里。 第七百七十五章:尘埃落定 浩劫过后,来自血荼大阵中心的毁灭之力慢慢散去,愤怒的夜王终究沉沉死寂下去,伴随着撼天动地的摇晃渐渐平息,数千年皑皑冰川积雪的泣雪高原不复存在,只剩下苍白的岩石堆砌挤压变成数不尽的千沟万壑,地表的温度由最初的炽热一点点恢复温暖,不过几天的时间,竟然有绿色的小草从满目疮痍的土地里坚韧的冒了芽,宛如枯木逢春,连阳光都不再冷漠刺骨。 千机宫外围浑浊的水流退去之后,清晨的曦光照耀在顶端的琥珀玉石上,折射在白教的每一个角落,天尊帝从大殿内一步一步走出,即使身体在持续数日的维持日冕之力后已经近乎虚脱,但他的每一次抬足都依然稳健,直到他走出来,公孙晏一个人守在外面,下意识的扭头和帝王心照不宣的对视了数秒,然后他如释重负的笑了一下,在帝王的身前单膝跪地,抬手放在心脏处,微微颔首。 在舒少白离开阵眼的一瞬间,毁灭全境的力量如泰山压顶重重的砸在年轻帝王的肩头,他几乎感觉到灵魂都被碾碎,视觉、听觉都在光速消失,再缓过神来的时候,日冕之剑在头顶缓慢旋转,四条连接着临时封印的金线漂浮在空中,他下意识的抬手想要触摸,这才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成了一个血淋淋的人,仿佛每一个毛孔都被打开,帝王之血开始从身体里游荡而出,围绕着日冕一起旋转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端坐在莲花神座上,控制着被献祭的数百万无辜之人的生命,一点点拉住四分五裂的大陆。 阵眼的交替似乎只用了不到半天的时间,但被困其中的夜王却展示出了匪夷所思的强大,他以一己之力将阵眼的范围扩大到整个泣雪高原,也让日冕的力量越发沉重的压得他无法喘息,但他知道在看不见的地方,依然有人为了飞垣的未来而不顾生命的奋斗,他无论如何也要撑住最后的战线,哪怕骨骼都在重压下发出咔嚓的恐怖声响,他也稳如磐石的端坐中央,一天、三天、五天、直到第七天,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精神松懈的一刹那,他仿佛看到自己的一生如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飞逝,耳鸣的声音由远及近,最终像晨钟暮鼓,一声一声嘹亮有序的响起。 结束了,这座被碎裂之灾笼罩了数千年的流岛,终于将命运握在了自己手中。 他恍惚失神,这些年的一切如白驹过隙在眼前闪烁,这一战不知死伤多少,有无辜的百姓,有忠诚的战士,唯独……唯独没有帝都城勾心斗角、谋于权势的高官权贵。 “呵……哈哈。”天尊帝按着额头笑起来,几句诗词从遥远的地方一声声的叩响——“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人之生矣有贵贱,贵人长为天恩眷。人生富贵总由天,草民之穷由天谴。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翻天覆地从今始,杀人何须惜手劳……” 金色的眼眸里泛滥起血光,杀……他必将改变腐朽的王朝,不让枉死的生命白白牺牲。 他不知道这样的呆滞又持续了多久,当耳边重新听见嘈杂声的时候,公孙晏背着重伤的萧奕白回到千机宫,他走的时候一身白衣如雪,回来的时候一身血衣如洗,他远远的看了一眼,竟然无法分辨那个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或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惧,他一反常态的冷静吩咐公孙晏带去后殿医治,然后就一个人默默的坐着,直到公孙晏回到大殿门口,他才把混乱的思绪强行拉回来,忍着心头的不安,依然平静的走出来。 “他……”许久,帝王轻握着玉扳指,竟然不敢主动去感知萧奕白的情况,公孙晏一跳而起,不顾君臣之礼毫无形象的伸开手臂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然后才咧着嘴歪头对他咯咯笑了,“我去找他的时候被那只黑龙干扰,他一个人拖住了黑龙让我去北角封印,说起来那玩意单独守着属实有点费力哦,真亏的萧奕白那家伙能一个人看守那么久,还好我平时不学无术喜欢研究些古怪的法术,要不然可真要栽在那里了呢!” 明溪皱着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自言自语的追问:“我是说……他怎么样?” “他?”公孙晏这才止住唠叨,抓了抓脑袋赶紧回话,“北角封印附近被上天界的冥王直接砍出来一条十字大裂谷,下面就是被夜王之力扩大至整个高原的阵眼,到处都是发疯的魔物和凶兽,我一直都不敢离开太远,好不容易等到地震停了,我察觉到北角封印已经稳定下来,立马就回去找他了,那时候他就已经昏迷不醒,云潇在他身边用火焰稳定着心脉,她看见我之后嘱咐我送萧奕白回来,然后自己就走了,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哦,对了,她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公孙晏赶紧在怀里一阵摸索,明溪的瞳孔瞬时收敛,那是云潇的青魅剑,昆仑山的剑灵,竟然断裂成了两截? 他忍着震惊接过去,果不其然感觉到剑穗上的坠子微微一晃,明溪支退公孙晏,再回到大殿里的时候忽然胸肺一阵剧痛,顿时喉间的血逆流从嘴中吐出,浑身无力的贴着石柱摇摇晃晃倒了下去,瞬间他就被一只魂魄的手搀扶着直接带回了莲花神座,他咳了好一会,边咳边控制不住的想要问清楚发生了什么,朱厌微微叹息,先帮他稳定了呼吸,然后才退开一步,淡淡说道:“萧奕白已经没事了,殿下放心。” 短短一句话,让他心头的巨石落地,顿时脸色好转了许多,明溪揉着隐隐作疼的胸口,低道:“她把剑灵还了回来……你还是在她面前现身了?” 朱厌苦笑了一下,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他想了想,不顾身份的走了过去,用仅剩的一只手轻轻搭在帝王的手心,明溪心中疑惑,正抬起眼眸看着他,忽然视线被什么奇异的力量干扰闪电般摇晃了一瞬,然后大裂谷深处那些触目惊心的景象就如画卷一般铺展来开。 萧奕白的身体已经快要坠入血色熔岩,所有人都是一身重伤,精疲力竭,但前有冥王后有夜王,黑龙和破军都在一旁虎视眈眈,他甚至在这种腹背受敌的绝望之下做好了永坠无间的准备,对着那个死死拽着他的手不肯松开的弟弟露出了诀别的微笑,即使萧千夜毫不犹豫两次的拒绝,但冥王的威胁如跗骨之蛆,第一刀刺入萧千夜的手腕,第二刀直接洞穿了萧奕白的胸膛! 明溪剧烈的一颤,仿佛冥王的刀是贯穿了他的身体,整个人都在痉挛。 那一刀斩断了萧千夜的理智,他甚至没看到自己追着冥王跳出大裂谷的一瞬间,萧奕白被全身荡起的黑金色光芒托起,初次苏醒的神力保护着他没有坠入血色熔岩里,但也因分魂大法的劣势无法让他平安远离,谁也没有想到的,他擅作主张放出来的朱厌会在这一刻不顾危险的冲了过去,虽然被冥王砍断一条手臂无法恢复,但魂魄的躯体是不会感到疲惫的,他拉着岌岌可危的萧奕白,将所有的灵力凝聚成坚固的空间屏障阻断下方吞吐的火舌,但那毕竟是在万丈深渊里,很快两人的力量都要被消磨殆尽,就在屏障消失的一瞬间,云潇顺着岩壁飞速滑落,火焰化成巨大的蝴蝶,终于将他从阵眼的边缘带离。 回到地面之后,被夜王之息侵蚀的朱厌魂魄恍恍惚惚,如风中残烛快要彻底消失,云潇安静的将萧奕白平放在地上,手心燃着温和的火焰一直轻轻搭在他的胸口,但她的脸色在月光的映照下却显得惨淡苍白,短短几分钟的沉默宛如走过了几个漫长的世纪,直到她抬起眼眸看着朱厌,透着一种他无法读解的感情,冷冷的看着他,随后一抹火光飞入魂魄的躯体,帮他稳住了涣散之势。 她低下头蓦然咬住了嘴唇,不甘、屈辱、愤怒和哀伤复杂的搅在一起,不知是骗自己,还是在骗朱厌,轻轻开口:“你救大哥的恩,我还给你。” 他感到有几分无奈,却又不得不按捺住震惊,反问:“你真的这么愚蠢吗?来杀我!我回来不是为了求你原谅,我回来就是让你杀我报仇的!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来杀我,动手!” “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她豁然反驳,手不受控制地按在了断裂的剑柄上,却在下一秒就将险些爆发的情绪按了回去,很快脸色就被黯然所代替,她深呼了一口气,不知下定了什么样艰难的决心,在曾经伤害过自己的男人面前放下了所有的身段,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哽咽着念道,“告诉我……分魂大法的终章,告诉我。” 朱厌的脑子轰的一声巨响,一时间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愫倾泻翻涌,然后,他就听到了让他心如刀绞一句话——“求求你。” 她在哀求自己,为了永远陪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放下尊严和屈辱,一声又一声的哀求。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脸上终于扬起笑意浅浅,手指不受自己的控制,慢慢滑过她披落肩膀的发丝,轻轻、轻轻的搭在脸颊上,回答:“好,我教你。” 她竟然笑了,如释重负的笑了,那样清澈干净的容颜,一如昆仑山巅天真浪漫的小师妹,让他一秒也不敢多看,默默转过了身。 萧奕白一直在昏迷,直到大地的震动缓缓停止,公孙晏从北角封印奔赴而来,她终于松了口气嘱咐了几句话,然后立马冲出,朝着雪原另一个还在持续卷起烈风的方向飞奔离去。 第七百七十六章:回归原点 冰河沿着数百米的悬崖逆流而上,而在冰川和雪原的交界处,成堆的尸骨面目狰狞的倒在地上,血染红了视线所及的一切范围,凤姬在残骸上静默的站着,目光悲凉的看着在统领万兽影响下丧失理智而自相残杀的异族尸首。 那股力量是如此的强悍,让原本还在和魔物搏斗守护着南角封印的异族顷刻间癫狂,她一步一步的后退,试图以火焰之力让他们清醒过来,却只能在癫狂的杀戮中以暴制暴,流火剑的火舌吞吞吐吐,火滴顺着剑身落在脚下的尸体上,她闭上眼仰头长叹,火光撩起寒风,沿着如山的尸骸一路灼烧过去。 但愿皇鸟的火种能烧毁这一世的疾苦,让枯木逢春的土地迎来彻底的新生。 做完这一切,她感到全身的力量都被抽空,脚步一晃趔趄的摆了摆身体,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悲痛的情绪过后她跟着陷入衰竭,就在意识恍惚快要消散之际,一只冰凉的手温柔的将她抱入怀中,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一秒的震惊迟疑之后,原本开始迷离的眼神顿时闪烁起明媚的光,想抬手,却又无法提力。 “我回来了。”舒少白轻淡的笑着,隔着一千年的思念,仿佛一千年沧桑也扑面而来,所有的话都凝噎在喉间,两人都只是一动不动的互望着,万籁俱静的世界就只剩下久别重逢的爱侣。 从囚笼中初遇,到大雪中分离,那样漫长的时光,宛如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