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烬天下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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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在试剑大会上他从来都不曾完整施展过这种剑法,要是真的被封住,恐怕再难逃脱! 冰已经在他身上疯狂的凝结,天澈仰着头看到师弟的脸,那张脸依旧是面无表情,随后一只白色大鸟拂过冰面,他跳起来落到了鸟背上,却没有急着走。 他在看什么……天澈努力顺着他的目光,在不远处,云潇半跪在冰面上,整张脸烧的通红,努力的张开嘴,却始终无法说出一个字。 “你该不会在赌我会救她吧?”凤姬站在云潇身边,冷眼看着停下来不动的萧千夜。 “你会救她。”他一字一顿,说着自己也不信的话,凤姬眉峰一耸,问道,“哪里来的自信?” “不知道……但我应该是对的。”他自顾自的说着话,天征鸟一跃而起朝巨鳌飞去。 “你……回来……”天澈在冰里咬牙嘶吼,碧魂剑的剑气还在努力抗衡着那种霸道的封印之力,那是他唯一的弟弟啊!十八年前他救不了的人,十八年后还要再失去一次吗? 不甘心……不能这样!他在冰里咬破了嘴唇,让自己的神志保持清醒,又松开了被束缚住的剑灵,努力的挪动自己的右手,一点点往上摸到脖子上那个蓝色的海纹——那是灵音族的标志,是海洋付与这一族人最后的温柔!他用力按着那个纹身,将指头按进血肉里,伴随着一阵蚀骨的剧痛,他的骨骼赫然发生了惊人的变化,胳膊上瞬间生长出逆鳞,一下子破开了困住自己的冰! “海魂封印?”凤姬震惊的看着他,他从冰下爬了出来,皮肤也被逆鳞割破,血流不止。 灵音族是曾经的六灵六圣十二仙四十八祖之一,他们其实并不强大,但是海洋给予了这一族首领聆听万物的能力,也同时给予了他们玉石俱焚的觉悟,只要解开身上的那个海纹,他们就会恢复到最初始的形态! 可是飞垣上的万物又是矛盾的,失去和拥有总是无法并存,潜蛟本是一种生活在近海中的生物,可一旦选择化为人形,就将永久的失去海洋。 可真是奇怪啊,在千万年以前,几乎所有的异族,都在渴望能成为人。 凤姬的眼里恍恍惚惚,是上天界那十二神给了他们什么错觉吗?脱胎化形,究竟又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灵音族的先祖们选择了后者,而海洋也给了他们最后的温柔,他们身上的海魂封印是最后一次可以魂归海洋的筹码,在解开这个封印之后,他们会回归原始,然后死去。 大多数的灵音族终其一生也不会解开那个封印,因为化蛟的过程远比死亡更痛苦。 潜蛟怒吼着追着天征鸟而去,云潇猛然咳血,想阻止却无能为力。 “嗯?”凤姬蹲下来,这才看见她眼里已经开始流血,她胸前的红玉闪闪烁烁,月神之力已经无法再帮她压制爆发的灵凤之息! 人类的身体如何能承受远古神鸟的血液! “带她去万灵峰。”她手中长剑应声化成炽天凤凰,卷起了云潇,又道,“让霜天凤凰先守着她,别让她把自己烧死了!” 可恶!自己只是被夜王的气息吸引过来查看海市蜃楼而已,为什么忽然间多了个小了几千岁,还半死不活的妹妹!那个人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还义无反顾的和人类的女人成婚,那种无情的人,难道真的是爱上了人类的女人? 凤姬犹豫了一下,不知是否该跟上去,此时的北岸城上空波谲云诡,像一场恶战即将到来。 第三十八章:结盟 萧千夜看着身后那只穷追不舍的潜蛟,忽然间微微笑起来:“我曾斩过恶龙无数,何况只是区区一只化蛟……” 话音未落,他又用力的皱了一下眉,按住了自己的脑门——怎么回事,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自夜王一战之后,他的身体就有些许不对劲。 此时,盘旋着的数百只青鸟也围了过来,四队队长发现天征鸟上的军阁主,连忙冲过来:“少阁主,逃犯往城中心方向跑了,现在城中洪水得有一人多高,那两人怕是躲进了水中!” “你们拦住那只潜蛟,我亲自去追人。”萧千夜指了指身后,天征鸟骤然下降,只见城中一片狼藉,无数尸体漂浮在水上,破碎倒塌的房屋比比皆是,他看着不远处那座熟悉的高楼,在巨浪的冲击下,小秦楼的顶层被的术法包围,依然完好无损傲立在这片废墟之上。 他从鸟背上跳了下去,落在屋顶,再看身后,潜蛟被青鸟围捕,已经进退两难。 “呵……”他的嘴角莫名抽了一下——即使在十八年前那场灭族大屠杀下,也没有多少灵音族愿意解开那个海魂封印,这个愚蠢的师兄,竟然会为了一个不人不鬼的弟弟,甘心付出生命? 有什么意义吗?到最后一个都活不成。 他推开顶层的窗子跳了进去,果然看见了他一直在找的人。 在房间的中心处,穿着囚服的少女颤颤的抬起眼睛,终于见到了这一个月把自己逼入绝境的军阁阁主,他身上的衣服几乎全破了,肩胛骨上还有触目惊心的伤痕,可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紧握着那柄白色长剑,大步走过来。 “等一下——”随即,坐在一旁的明溪太子喊住了萧千夜,萧千夜余光扫过——缚王水狱的逃犯天释躺在床上,正在昏迷中,江停舟、江行泽兄弟守在他床前,太子殿下背靠着窗子,而他的大哥萧奕白正站在门边。 “别急,我有话要问她。”明溪太子微微蹙眉,浅金色的眼眸不怒而威。 蓝歆全身颤抖,脸色惨白,她在害怕,甚至害怕到全身痉挛,不敢直视帝国太子的眼睛,即使身为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也明白这个人和自己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即使喊他一声明溪哥哥,她也没有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任何兄长的关爱,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是帝国皇后温仪唯一的孩子,而自己的母亲,不过是一个被欺骗利用的异族人。 从出生……就输了一辈子。 “咳。”见萧千夜真的停了下来,明溪太子松了口气,缓道,“我该喊你一声妹妹,你是唯一一个与我一样,有着异族血统的皇室成员。” “殿下就不要绕弯子了。”她说话忽然就不结巴了,只是带上了几分厌恶,“殿下与我从来不是一类人,我是那个玷污皇室血统的人,不配和您相提并论,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别让军阁主等太久。” “那我就直说了,夜王为什么找你?”太子立马就收回了方才的客气,看见蓝歆的脸色微微一变,嘴唇颤颤抖抖的。 “不敢说?还是不愿意说?”他假意抿了口茶,不急不慢的逼问着,“我已经知道了,海市的主人是上天界的夜王,他的目的看起来似乎只是想要海魔仓鲛,可如果只是这样,他大可不必大费周章的把你救出来,他绕这么大一个弯子,肯定另有目的的吧,蓝歆妹妹?” “他……”蓝衣坐在地上,只念了一个字,忽然抱住肩膀,害怕的把头埋入了双膝。 “他……怎么了?”太子的笑容里藏着一份让人心惊肉跳的锋利,虽然只是语气温和的问着,却已经让蓝歆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在找一个人,找一个古代种,那个人原本是他座下饲养的一只凶兽穷奇,那只凶兽背叛了夜王,吃掉了他的身体并且获得了他的一切……夜王要找到他,只有夺回自己身体,他才能恢复……” 蓝歆捂着脸,想起海市那个房间里纯黑的目光,“在此之前,他需要海之声来帮他恢复神力,是他让海魔蛇侵入天释,指引着他破坏天之涯!他不仅仅是要得到仓鲛,他还需要聆听万物的能力,帮他找回那只古代种。” “古代种?”明溪太子赫然捏碎了手上的茶碗,重复道,“夜王在找古代种?” “皇室也在找古代种……明溪哥哥不知道吗?”蓝歆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一沉,呆呆的望着床榻上昏迷的少年,语调一转,认真的道,“还有永生术,这是我唯一听不清楚的东西,被一种非常强大的术法阻拦了……父皇要的不是永生,他想要救一个人,那个人快要死了,只能在术法中才能‘活’,可那个术法在渐渐消失,只有回到天空才能长久的维持,所以他才要找那只古代种。” “永生术!”明溪太子目光雪亮,蓝歆指着天释,颤颤说道,“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古代种,可能会久到他老死都没有结果,所以他才会到处找人试药,延长自己的生命。” “那只古代种能带着飞垣重新回到天上吗?”明溪太子的思绪有些混乱,揉了揉眼睛,蓝歆点点头:“那只凶兽吃了夜王之后,自己也成为了异族新的神,是他网住了箴岛大陆,没有他的话,箴岛……飞垣就会破碎!父皇早就和夜王达成协议了,父皇会帮助夜王想要找到古代种,夜王则会付与他重回天空之力,嘻嘻,如意算盘打的真好呢!” “你说的都是真的?”明溪太子严肃的看着她,眼前的女人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更像是故意在勾起他的胃口,“明溪哥哥不信我吗?这么多年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连风魔的事我都知道的特别清楚。” “哦。”明溪太子的眼色也冷了下来,捏着手上的碎渣子,淡道,“他们都说你是个结巴,不怎么会说话,没想到你说话不仅流利,还挺伶俐。” “嘻嘻……”蓝歆笑了笑,“你真的仅仅只是想阻止父皇吗?只要父皇成功了,天域城就可以回到九天,恢复以前漫长的生命,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是永远的帝王,而你——就会变成永远的太子!” 萧千夜默不作声,嘴角扬起一个怪异的笑——绕了一大圈,满口仁义道德,到最后还不是为了争权夺势! “我确实有私心,但是那不重要。”明溪太子仿佛丝毫也不在意,“篡权夺位可从来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只要能吃饱穿暖过的好,没人在意皇位上坐着的究竟是谁,你倒不必用这些话挑拨离间,少阁主又不是不识相的人。” “你……”被他一句轻飘飘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蓝歆不甘的望向萧千夜,那个人面无表情的站立着,似乎真如太子所言,毫不在乎。 “夜王要找的古代种,在哪里?”明溪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时间,他直接挑开了最关键的东西,问道,“那只曾经吞噬了夜王的古代种,现在变成了维持飞垣不崩塌的中心人物,如果他真的落入夜王手中,对飞垣而言无疑都是致命的灾难……” “反正灵音族已经全灭了,这样的飞垣,全死光才好!”蓝歆恶狠狠的吐出一句话,冷笑,“夜王和父皇联手便是双赢,你们这些人还是趁早巴结去吧,指不定飞天的时候还能捎上呢,哈哈哈哈哈!” “笑够了吗?”萧千夜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面前,他的眼睛静如死水,一把就将她拎了起来,“笑够了就跟我回去了,你的话稍微有点多了,我得想个办法让你少说几句……” 话音未落,明溪太子目光一沉,“动手!” 萧奕白没有任何犹豫,他快如鬼魅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蓝歆身侧,一翻手,三把小巧精致的银色小刀抵在了她腰上,蓝歆惊出一身冷汗,腰间一阵刺痛,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瞬间就钻入了身体里。 似乎是很少使用这样的武学,萧奕白的动作并不连贯,又从袖中落下一把银色小刀,毫不犹豫的刺穿了蓝歆的喉咙,他像厌恶极了一般冷冷的松手,阴沉着脸回到了明溪太子身边。 最后一把匕首割断了气管,血液在一个瞬间喷出,他迅速的后退,避开了鲜血。 “唔……呵……”蓝歆捂着爆裂的血管,却发出了惊悚的笑声,“他们联手了……你们……没一个好东西!早晚……要得到报应!” “你!”萧千夜快速按住蓝歆脖子上的伤口,然而那一刀竟是割断了颈椎,一刀致命! “谁让你杀她的!我只要割了她的声带就行,你为什么要杀她?”他顿时就被激怒,一把拉住了大哥的衣领,“上面的命令是活抓!谁让你杀她的!” “她不死你就得死!我不能留下隐患。”萧奕白厉声呵斥,“她知道的太多了,谁能保证她会像以前那样守口如瓶?一旦她说出风魔的事情,这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明溪太子用力闭着眼睛,眼睑颤的厉害——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对手只是父皇一人而已,万万没想到父皇竟已经和上天界夜王联手了! 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联手的?父皇想救的那个人究竟又是谁—— 赫然,太子的眼睛惊讶的瞪大——父皇一生想救的人无疑只有一个,那就是十八年前在他面前自尽的母后! 母后……难道还活着吗?在蓝歆所言的那个术法中……只要飞垣能回到天空,母后……就能活过来吗? 如果在真的是这样,那他此刻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明溪,那个人怎么办?”萧奕白摇了摇太子,指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人,“他情绪不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失控。” 明溪太子平静下来,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叹道:“这个人原本就神志不清,多半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让军阁主带回去复命吧,总归还是要给父皇一个交待的。” “那我倒是要多谢太子殿下了。”萧千夜拎起地上的尸体,又走到窗边,天征鸟一直在外面等候,见到主人露面,连忙凑了过来,他用力将尸体扔到鸟背上,道,“带回去,让征帆找个东西包起来。” “哦?”明溪太子眼光一闪,低道:“只带这一具尸体回去?” “太子必能保住我,否则大家都没好下场。”萧千夜的眼睛带着异样的光泽,一瞬间让太子感觉眼前站着的是个陌生人,“灵音族化蛟之后,活不过一个月,这个人身上还有试药留下的剧毒,没有安魂丸压制,迟早也得死,倒不如让我做个顺水人情,还给他算了。” 众人同时往窗外望去,远处的那一只潜蛟在数百青鸟的围攻下已经尽显疲态,可它仍在一点点的靠近小秦楼。 “那便随你吧。”明溪太子也识相的松口,萧千夜拎起床榻上那个人,却不知作何感想——这是多么畸形的一个人,成年人的身体,孩童的脸,师兄啊,你要是看见这么个东西,会后悔自己现在做出的牺牲吗? “哼……”不知为何,他发出一声嘲讽,为什么遭遇了灭族还不能明白呢?飞垣根本不容不下弱小,不去反抗,不去抗争,就算逃到了别处,又能如何? “萧千夜,从今往后,你就是风魔的人了。”明溪太子郑重的重复了一遍,“这一次,你应该是心甘情愿的答应我了吧?” “心甘情愿吗?倒也无所谓,我现在不答应你,多半回了帝都也活不了,我又不是个傻子,没必要和你对着干。”萧千夜伸出手,却不是君臣之礼,“殿下不是说了吗,只要能吃饱穿暖过的好,没人在意皇位上坐着的究竟是谁……殿下真正想要的,是军权吧?” “呵。”明溪太子目光严厉,没有否认。 三军之中,海军元帅已是三朝元老,禁军总督又直属父皇,只有军阁,名义上还隶属双极会,他虽然很早以前就坐上了墨阁阁主的位置,可以协助管理天下政务,但最为重要的军权,却是丝毫无法触及。 要对抗父皇,他就必须拿下最为重要的军阁,他比谁都清楚,禁军总督高成川早就有意培养自己的人入主军阁,野心之大路人皆知,所以萧千夜回来不到半年,他就排除众议,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将军阁主的位置送给了他! 萧千夜必然也是明白的,无论是他的兄长,他的同门,还是他自己,都必须倚仗“太子”的背景,才能在飞垣生活。 明溪太子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握住他伸过来的手——从今往后,风魔必将改写飞垣! “那人我就带走了,趁着还没人发现你们,赶紧走吧。”萧千夜环视了一周,忽然蹙眉,“少一个人……那家伙,不会死在海市蜃楼了吧?” “咳咳,你说公孙晏啊……”明溪太子也才反应过来那个贵族公子还没回来,赶忙道,“萧奕白,你快出去找找!” “他死不了的。”萧奕白不耐烦的摆摆手,公孙晏的本事他是知道的,江行泽一个人带着两个逃犯回到小秦楼的时候他就知道,一定是公孙晏出手拦住了青鸟军团。 “啧……快去!”明溪太子责备了一声,对方脸上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顺从的点点头,走出了小秦楼。 “他这么听你的……”萧千夜有些意外,以他这么多年对大哥的了解,他绝对不是如此听话的人,随后,萧千夜的眼睛一点点严厉起来,大哥甘愿分出一魂一魄守护太子殿下,这两人之间必然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事情。 第三十九章:分别 北岸城的废墟上,片体鳞伤的潜蛟体力不支摔入洪水中,青鸟几只分队分散开,青鸟背上的箭筒所剩不多,他们必须尽快牵制住这只潜蛟,否则就可能被他逃脱。 “该死的!这什么玩意这么强?”四队长已然到达体能的极限,他的身体被潜蛟的利爪抓伤,又被海中的污秽脏物冲刷了几遍,伤口开始一层层翻烂,然而他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那些伤。 “队长,套住蛟尾了!”队员在高空大声喊了一句,四队长重新振作起来,与此同时,六队从潜蛟身下急速掠过,射出绳索绑住了蛟爪。 “七队,音贝铳还剩几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