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筹备还愿
天近黄昏，一轮红日勾在山边。 我和若愚两人，心事重重的乘着胖子的出租车，往大王庄而去了。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一路而下，胖子熟练的打着手里的方向盘。 不到盏茶的功夫，车子已经开到了大王庄村口。 胖子一脚踩住了刹车，将车停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回头和若愚对视了一眼，两人先后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我也跟在若愚身后下了车。 三人一路无话，都是闷着头，往村子里面赶路。 此时正是饭点，家家户户的烟囱都是冒着白色的炊烟。夕阳向晚，奈何黄昏，一片祥和的景象。 但不知为什么，我的心却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无意间抬眼瞄了一下胖子二人，他们也都是面沉如水，不苟言笑。 顺着水泥路直走，迎面便是一间棺材铺子，横亘在路边上。 晚风中，惨白的纸花摇曳不止，很是萧条的样子。 “赶早，今晚正好将你的事情办了。”若愚嘴里咳嗽了一声，掏出根烟叼在嘴里。 我和胖子没有说话，跟着若愚到了铺子门口。 青色的瓦房，挑着洁白的门帘子，没有围墙的小院里摆放着不少没有上漆面的木头棺材。瓦房门楣上挑着一杆木头招牌，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江记寿材”四个字眼。 “老板，出来做生意了！”胖子站在院中，一手拍着棺材板，腆着肚子，吆喝了一嗓子。 “这是寿材铺子，只做死人生意。”冷飕飕的声音猛地从背后传来。 我急急的回头，正看到棺材边上，站着那江老头：“是你！” 我一时有些惊愕，没想到会是他。 胖子猛地在我的手上捏了一把，示意我不要说话。 江老头慢吞吞的走了过来，先是瞥了我一眼，而后又是盯着王胖子。 “做生意的不嫌钱多，总不能把财神爷往外推吧？”胖子脸上带着随和的笑意，随手在那棺材盖上点了一下。 我顺着那指头瞅了一眼，厚厚的棺木竟然给胖子戳出来一个一寸深的小孔。 “听老头子一句劝，哪来的回哪去。”江老头有意无意的看了眼棺材板，显然也是被胖子给吓到了。 这老家伙虽然嘴上不软，但我觉得这事八成是成了。 “这笔生意，做完了就走。”胖子咧嘴笑了一些，从口袋里摸出钞票，抽出一打拍在棺材板上。 “哼！”江老头一抓棺材上的钞票，转身头也不回的进了那间破落的小屋。 这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一时把我给愣住了。 尤其是胖子那一手，我只在电视上见过，从来没想过人的指头，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小子，当你胖爷这搬山道人是随口叫的不成？”胖子显然看出了我的想法，抬起那胖手，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脑壳上：“愣着干啥，赶紧抬棺啊！” “我？”我看了看那斗大的棺材，抬手指了指自己，又眼巴巴的望着胖子，就我这小身板，哪里干过这苦活？ “不是你，还让若愚师傅帮你是不？”胖子的声音传来，很是不耐烦。 我瞥了一眼若愚，人家那七老八十的样子，我哪里好意思让他做事。 棺材底下塞上两道麻绳，胖子又是取了一根很粗的木棒子，挑在那穿好的麻绳上面。 他站前头，我在后面。 将木棒子扛在肩上，胖子嘴里吆喝了一句：“一，二，起！” 我也跟着站直了身子，这棺木将近两百斤，压在肩膀上，我没走两步，脚下就画起龙来，拽的前面的胖子也跟着打摆子。 横在我们中间的棺材，竟是跟着摇摇晃晃不止。 “他娘的，你是软脚虾啊！”胖子在前面骂着。 我有心回他几句，但肩膀上压着重担，我用力都跟不上，哪有闲心跟他斗嘴。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身边的若愚一声叹息，他随手在我肩膀后面的木棒上面一搭，竟是一只胳膊将那百斤的担子提了起来。 “滚一边去。”若愚嘴里笑了一下，我如蒙大赦，赶紧甩开膀子，立在一边。 “老哥，你少惯着他，按我说，这活就得他来干！”胖子走在前面，皱着一张胖脸。 “算了，你想抬到大半夜不成？”若愚跟着笑了一下。 “妈的，你说咱小时候，跟着生产队，忙里忙外的，什么苦没吃过？哪像现在这帮生瓜蛋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胖子嘴里面嘀咕着。 “社会也在变不是？你现在这日子，不也比当年的地主家富裕。”还是若愚道士好说话一点，基本一开口就是向着我。 换了若愚抬棺材，他两的脚程可是比我快多了。太阳还没下山，我们已经进了村里。 只是三个人抬着一口大红棺材进村，难免有些惊世骇俗了。 村里纳凉的老头老太太们，一个个都是看猴一般的盯着我们，看了一路。 “你们是什么人？”果然，没走上多远，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中年人，脖子里还挂着一条领带。 确实，胖子和若愚，一个西装革履，一个一身大红中山装。穿着怪异不说，还扛着一口棺材，能走到这里，已经是烧高香了。 “外地的道士，给人还愿。你又是干什么的？”胖子也是微微有些气喘，开口说话，那是一点都不客气，嘴里像是塞了两斤火药似得。 “我姓胡，是这的村主任，你们可以叫我胡主任。”中年人很是尴尬的笑了一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宣扬什么封建迷信。”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谁不求个心理上的安慰不是，胡主任您就帮帮忙，行个方便呗。”若愚赶紧陪着笑，从兜里摸出一包中华，塞了一根在胡主任手里。 “你们抬着棺材是要提坟吧？不知是哪家的后生，我怎么看着眼生？”胡主任抽了口烟，态度果然客气了好多。 “不是谁家的后生，我是来还江家的愿。”我赶紧回了一句，但没想到，就是这一句话，把事情给坏了。 本来还抽着中华的胡主任，闻言，竟是将那烟丢在地上踩灭了：“哪来的往哪走，江家的坟不能动！” 一句话说完，那胡主任就是步履如风的离开了。 “你他妈怎么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胖子脸上的横肉都在抽动，看他那样子，恨不得抽我一个大嘴巴子。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若愚呵斥了胖子一句。 他两又是抬着棺材往前走，一只到了村子中间，才看到一间农家乐。 胖子将棺材卸了下来，我跟着若愚一起进了院子。 “老板，老板！”胖子吆喝了两声。 从堂屋里面走出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大红棺材，又是看了一下我们三人。 女人的脸上，表情明显有些不自然。 “过路的，来这住一晚。匣子空的，明儿一早就走。”若愚抬手在棺材上拍了两下，听到里面的声音，女人这才神色一缓。 “你们等下，我去给张罗吃的。”女人张嘴笑了一下，又是转进了一边的小屋，一阵锅碗瓢盆的脆响活着菜香味传了出来。 饿了一天了，我鼻子抽动了两下，嘴里咕咚咕咚的咽着口水。 “瞧你那寒酸样子。”胖子又是瞪了我一眼。 这事也赖我，要不是刚才多了一句嘴，恐怕今晚就能把事情给解决了。 而今有那村主任从中作梗，我们再去还愿，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对不起啊。”我第一次跟胖子道了个歉。 一边坐着的若愚道士却是忍不住笑了两声。 这下原本扳着臭脸的胖子，也是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这两人一边笑，还一边盯着我看，好像是我脸上长了花一样。 我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你两笑啥啊，有啥好笑的？” “笑你傻呗。”若愚这话把我说蒙了。 果然，后面胖子的哂笑接踵而来：“瓜娃子，我说你是不是不张脑子啊？”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把我夹在中间，好似丈二和尚似得，摸不着头脑。 “我说你两到底想说啥，有意思，没意思啊？”我有些火了，这两个存心是拿我寻乐子呢。 “你是真不知道？”胖子拿起桌上的茶水，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不少。 “我知道啥啊？”我被他给绕糊涂了。 “咱这匣子哪买的？”若愚抬手指了指院中的棺材。 这不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嘛。“江老头家啊。”我还没弄明白他干嘛问我这废话。 “你再寻思寻思那个胡主任为啥来的？你给胖子倒得哪门子歉？”若愚一脸很好笑的样子。 这般一提醒，我终于是反应过来了： 我们去江老头那买棺材的时候，老头子看到了我，就不想把棺材卖给我们，再加上这老东西，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骗我不要过来还愿。 把这事串到一起的话，江老头的目的很明显，就是阻止我过来还愿。 而后，就是那突然杀出来的胡主任，要说和江老头没关系，那还真是鬼了去了。 这样一顺下来，那我不管说什么，胡主任也会跳出来，阻止我们挖坟。 确实，我没必要跟胖子道歉，因为这事根本就错不在我。 “好啊，胖子，你存心耍我不是！”寻思了半天，把事情给捋顺了，我那火气禁不住就往上冒。 这亏先人的胖子，耍我不是一回两回了。 “老子这是为你好，给你多长点脑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胖子嘴里舔着茶水，脸上一副欠扁的样子。 我又是跟他嚷嚷了半天，愣是最后嚷的口干舌燥，也没占上便宜。 这家伙上辈子肯定是个泼妇，不然这嘴皮子哪有这么厉害，耍无赖的事情，愣是给他说的舌绽金花，地涌金莲。明明就是坑人，到最后却是苦口婆心为我好，搞得我还要感谢他似得。 不过，后来和胖子分开以后，我确实因此而受益不少。 分析事情的时候，也学会寻思前因后果，不像是之前那么愣头青了。 这种性格不止一次的将我从危难中解救出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